攻山

  「登雲坳,觀海瀾,齊雲劍動仙折腰!」

  長嘯聲里,觀瀾閣的青衣弟子踏空而起,踏著絲縷如紗的雲霧,向著萬丈輝光的穹頂,掌中青鋒疾速勾折,引得光影錯亂,難辨虛幻。

  寒光自洛陽眼前掃過,晃的那對丹鳳眼微微一眯,剎那時,蓄勢待發的一劍轟然斬落,如憑空而生的驚濤駭浪,覆壓三千里,勢不可擋。

  審視著劍光,洛陽不由輕輕勾起嘴角,提劍迎向快劍勾勒出的海瀾,舉劍壓下,用的赫然是不添加絲毫凌厲的斷潮劍式。

  這一劍可斷接天潮水,對比之下的海瀾顯得微不足道。

  雙劍交錯,流光熠熠的靈劍脫手而出,青衣弟子也不無意外的落下雲霄,雖然半空指引長劍乘風而起,但怎麼看起來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洛陽挽了個劍花,從始至終敗敵十數有餘卻看不出絲毫驕躁,彷彿做的不過是件人人可為的尋常事。

  眼見昊日向南,楊天奉自覺時不我待,進步舟頭幡下,探手抓緊迎風招展的哀幡,對神情肅穆的王燦和悄然傳音。

  「別等了,他的劍心不可能為這等小事所動搖,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滴水可穿石,夜長也夢多。」

  「所言不錯,我立即調整計劃,定要叫此獠折劍道消!」

  王燦和瞥了眼氣定神閑的洛陽,先傳音回話,后喚來黑衣弟子,傳音叮囑一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弟子行以劍禮,轉而踏空而起,提劍橫於胸前,一點點拔出長劍,微揚的嘴角與勾挑的嘴角拼湊成意味深長的笑。

  「洛陽師弟,請了!」

  聞聲,洛陽不由眉頭輕挑,觀瀾閣弟子中黑衣遠不如青衣弟子,此人又一上來便在言語上佔便宜,恐怕別有用心,不得不防。

  想著洛陽提劍攻出,勁力似放卻收,長劍不快不慢的落向那黑衣弟子。

  楊天奉鬆開手中的哀幡,凝視著長空,不錯的,同那人說的一模一樣,洛陽果然會心升提防,比斗中用以試探的劍式也確實兩儀微塵劍經中的「陰陽分曉」。

  這「陰陽分曉」妙就妙在勁力轉換如意,可進可退,除了一點並無出彩之處,實在稀疏平常。

  可面對這稀疏平常的一劍,那叫洛陽升起提防之意的黑衣弟子卻失了分寸,眉眼中不可自控地流露出驚恐,長劍顫抖著揮出,不可避免的被洛陽一劍斬斷。

  「得罪了,洛師叔!」

  弟子看看懸在身前的長劍,躬身一禮,態度前倨後恭,引得一陣無聲譏笑。

  洛陽收劍,弟子駕雲歪歪斜斜的歸回觀瀾閣,王燦和沒做任何錶示,手掌一揮,上場的依舊是位黑衣弟子。

  「洛師叔,您千萬手下留情……」

  少年骨瘦如柴,依靠素雲才站在長空直上,手掌不住顫抖著,沒等拔出長劍便被洛陽踢飛仙舟。

  「下一個!」

  王燦和撇了那弟子一眼,聲音清冷,又是一黑衣弟子乘雲而起,在洛陽身前停定,深吸口氣,端端正正行一劍禮,拔劍驀然攻出,乾淨利落,但比起之前的青衣弟子可謂天差地別。

  洛陽小心的盯著少年的雙眸,遞出一劍「陰陽分曉」。

  雙劍交錯,少年眸光依舊平靜,掌中的青鋒卻如攀樹青藤般沿著洛陽的劍鋒順勢循上,藏斂的勁力驀然釋放,劍快了三倍不止,化為一點冷星直奔洛陽胸口。

  嗡!

  洛陽抖臂震出劍鳴,少年亦不做滯留,借力收劍,身如游蝶悄然飄到洛陽身側,舉劍點刺,明耀的長劍如靈蛇捕鼠,擦著斬來的長劍刺向洛陽心口。

  只攻不守,以攻代守,這便是劍十二唯一要訣。

  繼續下去不過是同歸於盡的平局,洛陽不得不抽劍飄退。

  這一退,那黑衣少年驅使飛雲趁勢壓上,弓步矮身,不理落向頭頂的劍鋒,引劍斜刺,直取洛陽腋下三寸。

  洛陽懸劍變招,挑開少年長劍,少年光棍的鬆開手掌,翻手取出一柄短劍,蜷身近前直刺洛陽下顎,動作利落,有著完全經過千錘百鍊才有的熟捻……

  怕什麼來什麼,見少年利用劍法破綻與崑崙輸不起的條件逼得洛陽步步退後,宮羽薇不由握緊手掌,拍拍方景歧的肩頭,焦急的問道:「這可怎麼辦啊?他們全是有備而來,用的是陽謀,完全是想把洛陽逼死!」

  方景歧沉默久久,瞥了眼再度被逼退的洛陽,長嘆一聲,耳語道:「羽薇,若事不可為你定要帶著姜落等決然離去,別看他們因你而來,但崑崙不亡他們是不會理你死活的……」

  「閉嘴,我不會走的,說好的同生共死!」

  「別說傻話了,你死了誰給我們報仇?總得有人背負著痛苦活著,崑崙也好,凰焱山也好,總不能就此斷了香火!」

  「你得活著……」

  「好,你放開我,我這就去找姜落,時不我待。」

  「羽薇,我不傻,你敢做傻事,我就在這跳下去!」

  方景歧搖搖頭,依舊不肯鬆開嘴巴,費力的仰望著洛陽,將期盼盡數託付給他。

  縱有千古,橫有八方,自從崑崙立道以來藏劍就沒敗過,今日,不論如何,洛陽也不能敗!

  青鋒三尺,憑空凌點,一點寒星精準無誤的點在短劍上,少年毫不抵抗的鬆開手掌,任由短劍墜落雲霄,雙手齊翻,握住兩柄長劍,交錯雙臂,旋身滾向洛陽,一劍帶開青鋒,一劍落向喉前。

  「棄劍式,滾劍決,洛陽你還得接著退!」

  王燦和在舟頭得意的喃喃著,洛陽應聲飄退,衣角被劍鋒斬去,翻身引劍穿擊,寶劍方才遞出,少年左手的長劍已然撩起,擋開青鋒瞬間,右手揮劍直切洛陽雙目。

  「若敵提劍抵阻……碎劍式!」

  見洛陽提劍斬下,王燦和的傳音適時傳音,少年果斷再加了一份力,低喝著將劍鋒抖碎,任由大小不一的破片直向洛陽面部。

  「得機得勢,殺!」

  洛陽不出意料地旋劍擋開破片,見此,王燦和斷然令下,少年卸去偽裝,閃身出現在洛陽背後,將藏在舌低的丹藥蠟殼咬碎,以靈力化開藥力,玉石琥珀般的短匕如驚雷疾電般刺向洛陽後腦。

  變故突起,方景歧不由得瞪大雙眸,宮羽薇更是不顧一切的沖向長空,她認得那柄短劍,那是以伽羅天蠍尾刺鍛造的短劍,專破法禁,污濁神魂。

  見宮羽薇騰空而起,王燦和踏空而起,舉掌印下一道雷光,朗聲長嘯:「妖女,死來!」

  「羽薇!」

  方景歧催動風椅騰空,見此王燦和收斂雷光,待方景歧靠近,再度壓下手掌,打算將兩人齊齊斬殺。

  風椅泛起流光,清水隨風,卷積起層層流雲,一聲轟鳴響起,雲球凹陷,風椅破碎化為一道清風,護著方景歧落入山間。

  「不錯的計謀,可惜,都是我當年玩剩下的……」

  王燦和正要追趕,洛陽的傳音在空中響起,聞聲,楊天奉笑容一滯,定睛望去,一抹琉璃輝光憑空閃過,那握著短劍的少年哀嚎一聲落下雲霄,神魂已然破散,身死道消。

  「青羅琉璃劍!」

  王燦和道出劍式名稱,不在猶豫,側手引出三十六枚雷光寶珠,並指一引,齊齊轟向瓊霄峰。

  雖然不知少年祖師現在情勢究竟如何,但決然受不得驚擾!

  「正五陽雷,肅宇盪塵!」

  輕飄飄的敕令聲在昆崙山中響起,聲調悠然,好似樵夫隨口開歌。

  長空金光閃耀,霹靂肆虐,三十六枚雷光寶珠被轟成飛灰,隨風飄遠。

  「久聞若水道友道果已成,超然物外,陽炎、雷法更是天下無雙,今日便討教一二!」

  「楊盟主倒是興緻勃勃,老道雖然一把年紀,卻也能捨命陪君子。」

  輕笑著在山中傳來,不見若水面容,卻見漫山雲霧洶湧如浪,層疊著壓向楊天奉。

  「破!」

  楊天奉對著雲海舉拳轟下,長嘯如雷,金絲銀線編製的華貴袍袖碎成布縷,雲浪一滯,繼續洶湧。

  「道法三千,雲法殺傷最弱,萬沒想到在若水道友手中竟有如此威勢!」

  楊天奉被雲浪拍了個跟頭,衣衫破碎,打著赤膊,瞥了眼王燦和、魏無如等人,舉拳再度轟出,無形的拳芒將四下雲霧盡數轟散,隨即步步踏空,引得八方新霧緊追其後。

  雲紋落星弩炮轟然落下,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瞬間開啟,魏無如環顧靈氣變化,正欲揮引仙舟,明耀劍光當空斬落,直接將仙舟斬做兩半。

  「我纏住洛陽,你們先攻昆崙山,盡量抓活的!」

  說著,王燦和一馬當先沖向洛陽,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崑崙不亡,亡的就是他們,若以崑崙為脅,想必洛陽也不會輕易放出蒼天。

  魏無如點點頭,目光四下觀瞧,在蒼茫山中尋到方景歧蹤影,飛身落下,探手抓住方景歧脖頸,對山間冷聲喚道:「出來吧,你也不想他死吧?」

  宮羽薇緊握著拳頭,望望掠向山間的數道流光,深吸口氣,轉身遁走,直奔飛雲宮,想搶先一步救出崑崙弟子。

  魏無如眉頭一挑,正要追趕,風中傳來一抹異香,方景歧忽覺死寂的氣海翻起波濤,心念沉入體內,內視之下,一道道翡翠顏色的流光自丹田湧出,遊走奇經八脈,似入夜春風,驚蟄震雷,所過處萌生無盡生機,那破碎的經脈與竅穴正在緩緩蘇醒。

  「醫劍無攻,雪晴柔,我不想殺你,別給我用著小手段!」

  「前輩說的不錯,醫劍無攻,但無攻未必就不能殺人吧?」

  說著雪晴柔與凌祁薇前後走出山林,四下素白顏色的霧氣變得五彩繽紛,僅僅嗅到點滴異香魏無如便感覺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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