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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裡青龍

  鑼鼓聲歇,爭舞的烈烈戰旗如若雨中飄葉,被劍雨洗盡精氣,無力的低垂著,卑微到塵埃中。

  瀚德身著儒袍,在舟頭旗下負手而立,審視著當空劍雨,催動身前的白玉狼毫筆,當空潑墨,須臾刻畫三千篆字,字字流光。

  細密的劍雨落在字卷上泛起無數漣漪,見此,瀚德心中瞭然谷塵實力,自覺有七八成把握擋下谷塵,並指指向屹立長空的劍修,喝斥聲疾,抑揚頓挫,聲情並存。

  「谷塵吾友,多行不義必自斃,洛陽所作所為罪大惡極,閣下幫親不幫理,代表崑崙如此袒護,不怕天降雷罰業火?」

  「身正不怕影子斜,崑崙作為如何,小師叔作為如何可輪不到你這小人評說,時間會證明一切,退去吧,不殺生,不留情,別怪……」

  「谷塵,你休要以言語動搖我等,我等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為了匡扶大義,我等寧願一死!」

  不待谷塵言罷,瀚德毅然踏空而起,心念指引,那墨筆揮畫的更快,近萬龍飛鳳舞的大字漸漸壓下劍雨。

  有人一馬當先,舟中心智動搖的少年人有了定心骨,不約而同的祭起法寶,爭先恐後的殺向谷塵。

  得見如此情勢,瀚德連連開口,大笑著,語氣激昂著,向本就燎原的焰火中不斷澆油。

  「正義與道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天下皆黑,我等獨白。」

  「逢迎亂世,我等當如池中凈蓮,出淤泥而不染,向陽怒放,任群芳暗妒!」

  ……

  這群少年與趙少擇年紀相仿,正處意氣中,經由氣氛烘托更是熱血上頭,不顧一切的沖向谷塵。

  兩三少年覺查到異樣,停步保身,看看谷塵,望望忘乎所以向前衝鋒的熱血少年,暗自勾起嘴角,樂的熱鬧。

  「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起!」

  白玉筆下,水墨流光橫貫長空,谷塵不緊不慢的引動陣法,漫天劍落,瀚德探手握住那憑空出現的吊鉤,笑看周圍少年被劍光湮滅。

  一切都在計劃中,可為什麼心中有種異樣感,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你做的很好,這長生藥是我賞給你的……」

  天師輕笑著伸出手掌,瀚德眼中閃過一抹貪婪,接過長生藥,諂媚的說道:「多謝上神,這一計挑撥離間,借刀殺人實在高明,一舉誅殺數十勢力嫡系子嗣,這次崑崙不死也的死!」

  「這還要多虧你從旁邊協助,作為賞賜,現在醒來吧!」

  天師的聲調恍然一變,同谷塵很像,瀚德一下慌了神,環顧長空流雲,感知著那些弟子、豪俠隱含殺氣的眼光,心思念動,指向谷塵,惡人先告狀。

  「谷塵,你竟然用幻境迷惑於我,挑撥離間,如此卑劣手段,真以為我等都是傻子?」

  此話出口,些許豪俠的目光為之一變,方才瀚德身處幻境不假,可誰知這幻境中發生了什麼?

  設身處地的思考,如果他們是崑崙,同樣會不擇手段,換句話說,瀚德口中的栽贓嫁禍不是不可能。

  瀚德敏銳覺察到一切,壓下微揚起的嘴角,心思變換,正要再度開口,劍光一線飄過虛空。

  無頭身軀倒下,仙舟再度陷入死寂,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負劍散修擠出人群,尚未開口,又是一劍落下。

  鮮血染紅艦板,死一樣的沉寂中林牧御劍而至,看看谷塵,冷聲道:「李師叔說了,沒必要同他們這麼麻煩,誰開口就殺誰,崑崙被稱為仙門不過是最近幾千年的事,當年崑崙扶持大夏時可是叫崑崙魔教!」

  「不管風雨幾何,崑崙永遠是崑崙……」

  谷塵輕聲喃著,目光在仙舟上掃過,劍指揮划,流光墜落,將早就鎖定的幾個散修徑直釘殺。

  「諸位,敢問何為黑白?」

  劍落聲起,谷塵踏前一步,忽起風聲呼嘯,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真切現出光影,嗡鳴的劍吟聲隨風而動,叫人膽戰心驚。

  「哈哈哈,谷塵道友莫要氣氛,我等今日來崑崙完全是因小人挑釁,無關黑白,更無關對錯,這就退去,這就退去。」

  年近古稀的老道上前打個哈哈,對眾人抱拳一禮,森羅殺機一閃即逝,道境展開,所有人都感覺高山仰止,看看這站出來打哈哈的老道,望望谷塵,前後抱拳,四散離去。

  老道輕笑著躬身一禮,如同歡送經久不見得好友,起身時身形緩緩變化,最後化為戊辰模樣。

  天師正欲落下的棋子一頓,透過重重虛空望向瓊霄峰,雲霧遮掩中的峰巒甚是寧靜,山泉激蕩,升起一片曼妙霓虹,山高林密霧深,不見舊人身影。

  「清虛,你去哪了?」

  天師猶豫著收回手中的棋子,環顧滾滾紅塵,心中的不安根本無法散去,清虛的離去與戊辰的更進一步不外乎兩種可能。

  其一,欲擒故縱,同之前一樣,誘敵深入,斬盡殺絕。

  其二,清虛確實傷的太重,隨時可能隕落,所以傳功給戊辰。

  不論哪種,若是不摸清楚其中關隘,往後的棋就不好下了,所幸機會不是沒有,洛陽魔界的一行便是最好的機會!

  山前桃花流水,山外白鷺影斜,細雨綿綿,小舟飄搖在流水中,光景如畫。

  一聲驚雷起,璀璨流光驚入畫卷,在畫卷中未待停頓片刻,又是一道輝光折落雲霄。

  水斷,鷺隱,雨歇,小舟沉入水下,流光不斷碰撞,劍吟絡繹不絕,一人一神步步登高,方從天上打到地下,又從地上打到天上。

  「無我心劍,極明隱晦。」

  少年天神看準時機,閃身避過迎面斬落的輝光,身如游龍,劍迅疾風,無形無色的一劍斬破虛空,厚重的雲海散做整齊的兩半,毫無輝光卻叫人難以直視。

  「聽雷、斷潮、醉花陰!」

  洛陽定睛觀瞧片刻,木劍引斬,一念三劍,劍光交疊斬落,破開天神劍光后木劍歸鞘,劍意收斂,靜如止水,醞釀滔天浪潮。

  「藏劍術,斷罪,盡興!」

  那俊逸清冷的天神打量著洛陽,暗自調動靈力,懸劍眉側,吞吐劍意,海納百川,渾然一著。

  劍意延展觸碰,雙劍齊動,兩道劍光刻出長空,明耀的刺眼。

  未待風平,鄧暉迫不及待的揮揮手掌,散去礙眼的饒雲,得見內里光景。

  洛陽的木劍化為飛灰,肩頭泛起絲絲縷縷的鮮紅,那俊俏天神周身無傷,氣定神閑的轉過身,看看再度取出木劍的洛陽,張張嘴,深吸口氣,良久才出聲,「你贏了!」

  聲落,天神隱入長空,鄧暉對左固招招手,接過一壇好酒,得意道:「楊玄這傢伙也是,裝什麼毫髮無傷,生生壓下那口激蕩的氣血,又得浪費一顆上好金丹。」

  「可不是怎地,同樣都是一劍敗,就他裝模作樣的,好像我們都不如他一樣。」

  左固出聲接話,對那斷去洛陽一劍的白衣天神同樣不屑一顧,靠著背後的長槍,取一壇老酒,與楊玄互敬,痛飲一番,樂的死氣沉沉的天宮熱鬧。

  當此時,洛陽踏雲而至,看看手中的符籙,望望這些留下看熱鬧的,算算那些楊玄般離去的,再次抬起頭,凝視著最後的那個名字,冷聲重複著那句說過無數次的話。

  「我來找唐子威論劍,你問問他,是我進去,還是他出來。」

  神將手掌一抖,放下手中的令符,對手下用個顏色,那自人間飛升的小神快步奔向殿中,沒走幾步,迎面撞上唐子威,正欲折腰行禮被握住脖頸,拖死狗般托向天門外,如棄蔽履般丟在洛陽身前。

  「哎,人間有句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本來本王還對這升天的雞犬有所疑問,想著它們會變成什麼,現在看來,狗就是狗,無論在哪。」

  洛陽看看甚至不敢掙扎爬起的神明,搖搖頭,也不與唐子威客氣多言,劍意轟然而起,聚引八方雲動。

  唐子威伸出手掌擋在身前,笑容中透著輕蔑,道:「若是那把劍我也許懼你三分,可現在,你久經苦戰,手中僅是柄木劍,一隻手會不會有些多餘呢?」

  聲音不大,卻如同洛陽的劍意般引得眾人抬頭,鄧暉更是眯起眼眸,看看桀驁的皇子,笑容里儘是不屑,一隻手擋住斷罪,就憑他唐子威?

  和之前一樣,飄搖的劍意驀然沉凝收斂,雲定須臾,倏爾風起,牛毫般的極光橫貫雲海,唐子威平靜的站在原地,面對這挫敗十數神明的一劍打了個哈欠,任由木劍斬落。

  龍吟驚天,無堅不摧的斷罪懸停在唐子威手掌前,鄧暉錯愕的鬆開手掌,下一瞬又在膝前撈起酒罈,眨眨眼,仔細看看唐子威,感覺一切如夢。

  「洛陽,我說過的,擋住你的劍,這一隻手掌就夠了,天宮同你的遊戲進行到這兒便差不多了,現在給我敗吧!」

  聲落,右手輕揮,袍袖中驚起劍鳴,青龍猙獰鱗爪,長嘯著轟向洛陽。

  見此氣象,鄧暉將手中的酒罈握碎,左固更是驚呼出聲,「太上乘龍道必殺秘劍,袖裡青龍!這種距離,這等劍意,洛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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