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此所求心安
崑崙小師叔591.知彼此所求心安金風吹霧醒,微雨潤菊香。滿山紅葉欣欣然睜開眼,朝霞覆蓋,古鎮一副剛睡醒的模樣,青瓦參差沉甸滄桑,酉禽昂首窮盡巷陌,望雲長啼,謳歌黎明輝光。
街上行人漸滿,吆喝聲抑揚頓挫,那扇緊閉的客店屋門緩緩開啟,婉拒星月後迎明光入內。
身著勝雪白衣的劍仙打著哈欠,伸懶腰時感覺到好一陣無力,想扶持門框,卻感知到背後那能夠透過山水屏風的火辣視線。
這個時候只若是雄性就不可能示弱,洛陽也不例外,咬著牙,瞪著眼,昂首闊步出門去,哼著南諾哼的小調,不由想到那句武修常說的話。
「功夫兩個字,一橫一豎,錯得躺下嘍。」
可能是膨脹,今天洛陽就是覺得過去的想法有問題,這天下第一在某些方面看真未必是南諾……
烙印道韻的房門緊閉遮去屏風。芙蓉帳里,魔女靠著鴛鴦雙枕,感知著那偷心小賊的得意想法,淺淺地笑著,瞥了眼斜過小窗的暖陽,想了想,決心待會穿件白裙,畫個冷妝,最好打扮得像天仙,給他個驚喜。
是出塵的修者,也是不能免俗的有情人。如是場景在紅塵間比比皆是,但值得被窺視的只有此處。
金曦劃過混沌,巨神盤膝坐在飛星間,手中托著明鏡,盯著被陣法封禁的客店,看不見南諾的動向便轉向洛陽,見他混入凡人如滴水入海,不由嘖嘖稱奇。
未見山高,不臨頂峰得都難以歸俗,更何況是洛陽這般站在群山之上,蒼天之下的。
站得越高看得越遠越難近紅塵,真的少有例外。
「真是個好對手,就這樣過段時間小日子吧,那步棋能不動我真的不想動……」
巨神說著眯起眼眸,抬頭移開視線,長空那邊,翠綠色的天地漸漸被枯黃色吞噬。月姬就像太極圖上界定黑白的絕對線條,身前時生機勃勃,背後是沉沉死氣,不過這界限不是絕對的,隨著腳步向前,一方天地的生機漸歸凋零。
方才見過火焰的生靈呼嘯著聚在一處,骨刀木槍未等舉起便化作死亡的一部分,很殘忍,卻無法打動巨神的心,沒有憐憫,沒有同情,只是淡漠。
恍惚間天地外閃耀流光,慶雲彩霧無聲散開,最裡面矗立七寶妙樹,樹下兩道黑影負手而立,從氣息看,都是最少萬年道行的絕頂修者!
巨神不由皺起眉頭,殺機出於心而浮於眉眼。無論何時,滅亡都是混沌的主旋律,曾幾何時巨神一族也如他們一般面對毀滅,那時可沒有生靈伸出援手,這時也不能有!
「道友莫要誤會,我倆過來叨嘮只想同道友結盟共對仇敵。」
其中一個黑衣修者出聲,聲調低沉沙啞,說著抬起新生出一半的手臂,繼續傳音,「我這條手就是拜洛陽所賜,還有我的家族,也被他毀滅。」
巨神對這話僅信三分,點點頭,轉而望向另一個黑衣人,冷聲傳音,道:「你呢,你和洛陽有什麼仇?」
聽聞此話馮卿鸞也望向那個神秘的存在,想借著這個機會聽聽他究竟是誰,只若開口就瞞不過,畢竟六界只有那麼大,同洛陽敵對的只有那幾個。
「我與他的仇不算什麼,比起報仇我更想得到他身上的一樣東西。」
在馮卿鸞與巨神的注視下神秘生靈不緊不慢的開口,邊說邊望向那片小天地,等死亡徹底降臨,待流光深入虛空後方才伸出手掌,輕輕一握,將一縷浮光收入掌心。
毀滅悄然降臨,本來有可能重新孕育生機的天地就此炸成碎星。因天地意志而存在,天地意志不再自然只有毀滅,那流光是什麼,神秘生靈想要的是什麼都不言而喻。
「你想要的東西我也想要,怎麼辦,比一場還是各奔東西?」
巨神眉頭輕挑,傳音同時飛向神秘生靈近前,捏著一雙鐵拳,不掩戰意,從那灼灼目光中馮卿鸞看出堅定,深知即便是他敗了,也不會輕意將六界的天地意志交出來。
「不必了,我們沒來過,好自為之。」
那生靈說著探手憑空一拂,巨神跟著出拳,兩者間的有限距離被無限拉長,拳若虛空龜裂如鏡,巨神在這邊,而另一邊的兩個黑衣人早已不見蹤跡。
「天地有限,萬法無極,武修,無極天書……」巨神兀自心語著,眼底的濃郁殺機散去三分,轉身飛向遠空,「不是他,那會是誰?」
在原本考量中巨神以為那神秘生靈就是天師,洛陽和現在的人族可能不知道他有多強,可巨神清楚。
在無盡歲月前,六界間只有兩個種族,一個是巨神,一個是異靈。
在那時摩可山障在大地上綿延不絕,將外道永遠格在永恆的黑暗中。暖陽下的山川河澤、天空白雲都屬於巨神,舉著紙風車的娃娃在青草地上追逐,穿著皮甲的少年們征服一座座險峰……
那可真美好,直到他到來,他蠱惑那群出身卑微的人族,給他們的功法,幫他們崛起,甚至不惜破碎山障,放出異靈荼毒大地。
巨神的榮光就此隕落,也許是罪有應得,也許是天理循環,本來一個種族卻因為修行的功法不同而分裂成四界,彼此廝殺掠奪,早就忘了曾經有同一個祖宗!
現在想來,不論是巨神隕落還古人族分崩離析都有天師的推波助瀾,洛陽確實很強,可他也不過是顆不自知的棋子,就憑這樣的他不可能殺死天師!
他必然還活著,在某個什麼的地方,和過去相同,一無所有,肆無忌憚;和過去不同,這次,巨神將徹底終結他的光芒!
想著巨神隨心喚起明鏡,瞥了眼舉案齊眉的有情人,用力捏碎漆黑色的令符,在空蕩蕩的混沌中肆意大笑。
擺脫雲霞的牽絆,暖陽攀上瓊霄,突然的光熱透過光禿禿的枯枝映入小窗,偷窺著舞文弄墨的少年,看他在花簾紙上寫道:「吾徒姜落親啟……」
南諾站在一旁,帶著仙氣,嘟著櫻唇,看心上人咬文嚼字。不同上半年,下半年不定期洛陽就會寫寫劍道心得給姜落,腳下的路還沒到頭,雖僅有三分開天道韻,教徒弟綽綽有餘。
正寫著,驀然秋蟬先覺預警,洛陽探手攔住南諾,同時散出道韻,包裹住小鎮四下的百姓同百鳥齊飛。
下一瞬房倒屋塌,山嶽破碎,裂縫綿延數里,漆黑底下升騰紫霧,隨風飄過,鎮中走狗家豬盡數異化,指爪如刀,獠牙發黑,赤紅色的眸子透著瘋狂,對著長空上的百姓不斷咆哮。
「這是……」
「應該是巨神留下的某種手段,而且不可能只有這一處。」洛陽握著南諾的手掌,念動祭起玄黃塔,回身望向百姓,「我知道背井離鄉的滋味不好受,可人命大於天,父老鄉親們,請多擔待。」
「謝仙長恩德。」
鬚髮皆白的老者率先一拜,跟著四下百姓齊齊出聲,洛陽面色微紅,催動寶塔將眾人藏入其中,看看南諾,正要開口,魔女乖巧隱入寶塔。
「我願意永遠做你背後的女人,相夫教子,操持家務。」
「我願意永遠做你身前的男人,頂天立地,遮風擋雨。」
洛陽輕輕回著,言短情深,目送南諾藏入寶塔,隨心意降下劍光封印古鎮,轉身,須臾游過河山萬里,每見一處便封印一處。偌大紅塵,所幸道不獨行,總會同幾道流光交錯而過,互相點頭而笑,知彼此所求心安。
時過正午良久,夕陽近山,洛陽在臨淄外停下劍光,封印一處山野,感知著船老大的傳音,先鬆了口氣,跟著又繃緊心弦。
自韓、魏歸秦,人間僅剩齊楚燕趙秦五國,餘下四國國中都有異變,唯獨秦國所屬國土風平浪靜,毫無異象。
結合尚未徹底散去的屠城之事,平靜的五國邊界似乎又將喧囂鼓角馬蹄。
深吸口秋風,洛陽將擔憂壓在心底,破界傳音,「有沒有查清楚霧瘴的勾成,是毒還是咒?」
「葯谷不復存在,各方勢力都在組織丹藥修士,不過看情況最少還得等三天才能結成聯盟。」
「閣中藥師採集了些許霧瘴,在研究,短時間看不出所以然。」
船老大靠在船頭,邊說邊乘舟向遠,忽地又有傳訊符騰起,神識落下,感知著內里消息,不由緊蹙眉頭,對洛陽嘆道:「不是毒,也不是咒,是道韻,至於具體是三千大道的那個,還不清楚。」
「道韻……」
洛陽深吸口氣,喃喃著催動劍光,正欲行走虛空,身著金甲的修者破空而起,倒提長刀,離著百步距離便低吼著斬向洛陽脖頸。
刀柄沒有延長,空間也沒有變化,按理說這一刀不可能傷到洛陽,可就在眨眼間刀鋒卻重重站在忘四上,差分毫便傷及洛陽脖頸。
「破!」
冰冷的低吼聲憑空炸響,算不得沉重得刀鋒頃刻重逾山嶽,呼吸間繼續呈倍數遞加重量,漸漸超越洛陽得承受力,帶著少年橫飛數步距離。
「斬!」
洛陽緊蹙劍眉,想不明白這攻擊手段,正欲穩住身形,下一刀再度斬下,依舊沒感知到空間變化,刀鋒已襲入身前三尺。
「聽雷!」
輕舞忘四電光起,雷音洶湧浪驚天,刀光劍影當空炸散做九色輝耀,洛陽被倒飛出數步遠,右手顫抖,幾欲握不住仙劍。
這個小金人的刀很重,比赫拉克的拳重,比天師的尺重,甚至比武當山上的那道劫雷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