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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殺身以成仁

  崑崙小師叔625.有殺身以成仁不知不覺晚霞無光,縱使千呼萬喚,缺月繁星依舊姍姍來遲。素白色輝耀緩緩垂下,似七月流火,須臾靠近咸陽,未待深入萬家燈火,突有陣光浮起,綾羅綺麗,應接不暇。

  天地就此重衍為清濁兩氣,乾坤顛倒,八門鎖死,九宮挪移,一時間婀娜仙女相繼下凡,宮裙曼妙素如雲雪,舞緞飄捲動似碧水滔滔。

  洛陽不由花了眼,晃晃頭,原本的仙女都變作南諾模樣,在四下翩遷舞著,似春早還,盛開百味山花。

  可能並不存在的伴舞曲調驀然轉換,面前最近的那個身影突然向前,眸光若水,俏面含霞,嫵媚一笑從容退後,素手疊放身前,定定地注視著,三分期許,三分羞怯。

  「可以嗎?」櫻唇輕起,「南諾」緩緩伸出右手,不知何時周遭的其餘光影盡數散去,風雲平定,似都在等結果。

  洛陽痴迷地伸出手,眼見要握住那雙素手突然勾起冷笑,變作南諾模樣的生靈不由心升警兆,正欲收回手掌被精準扣住寸關尺。飄渺魔焱乘風騰起,如大漠孤煙直入雲霄,清冷的聲調里隱藏著重重殺機,聞之叫人瑟瑟發抖。

  「小賊出門闖蕩還真是不容易,送你去輪迴他應該會謝謝我吧?」

  說著南諾變換身形,握著藕臂的手掌驀然用力,如抖鞭子般震散開少女骨節,澎湃魔焱卷過,露出廬山真面目。

  看上去約么二八妙齡,確是傾國絕色,美眸含淚,楚楚可憐的盯著南諾,開口出聲,如泣如訴,「姐姐,我都是逼不得已,求您幫幫我,做牛做馬無以為報!」

  「哦,想必你如此作為是被強求逼不得已,你的本性是善良的,對嗎?」南諾聞聲淺笑著鬆開手掌,看似沒了敵意,卻猛然掐住少女脖頸,「跟我有什麼關係?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他留在崑崙嗎?」

  少女緊握著拳頭,身軀顫抖著,修為高深不怕扼住喉嚨不能呼吸,但有絲縷魔焱焚燒神魂,似刀挫骨,痛徹心扉。

  「襲擊崑崙的修者可能很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兒的凡人太多,他有傷在身,若是束手束腳恐怕被你們算計了,而我不同,我是魔啊,這偌大紅塵只在乎他一人。」

  「所以你們想怎麼玩我都可以奉陪,另外,我不喜歡輸,若是我輸了不介意掀桌子,屠了這城,一了百了!」

  南諾這話是說給眼前的少女聽,也是說給背後的主使聽,邊說著邊將少女丟開,如棄蔽履。心念微動喚起魔焱爆發,天生媚骨,九陰絕體的英才就這般化為一拋飛灰。

  大風捲去,魄散魂飛。

  南諾沒多看一眼,只是盯著還未散去,遮掩星月輝耀的陣光緩緩伸出右手,勾動遠隔一界的四極都天旗,冷喝出聲,「乾坤輪轉,陰陽化去,開!」

  敕令聲透過陣光,戰旗隨魔焱展開,咸陽城上縮成拳頭大小的光團就此破碎,南諾自芥子須彌的虛空間遁出,踏著雲縷,俯視咸陽的燈火,柳眉皺得越來越緊,心底里慶幸與后怕混在一處。

  不由再度回想起昆崙山間的決議。可能是機緣巧合,所幸來這兒的不是洛陽,不然在兩難之間抉擇,恐怕舊病未醫還要再添新愁。

  這座換魂陣就設計在咸陽城地下,精巧涵蓋大部分的避難所,只若陣破,興起的靈氣潮汐不會散開,只會透過一早設計好的術式落向避難所及大秦各個城關。

  對修者而言這不過是無害的微風,對凡人而言卻不亞於致命毒障,即便是身強體壯的軍士也是十不存一,更遑論普通百姓。這代表沒有以力破陣的可能性,只能透過陣眼拆解大陣,而更可怕的是諸多被拐來的孩童少女就在陣眼裡,破陣眼就相當於殺了她們!

  這是個沒辦法選擇卻不得不做出選擇的題目,以力破陣代價最大所以最先排除,剩下的就是犧牲這些別國少女孩童還是犧牲秦王贏正。

  南諾不清楚洛陽會怎麼選,所以在猶豫。

  摘掉眼罩的蒼天也很有耐心,笑容別具深意,等待著南諾做出選擇。兩條路,方向不同,殊途同歸,不論怎麼選,背負罪孽的都是南諾,人言可畏,有時遠比劍仙的劍更鋒銳。

  隨便她選擇,只若咸陽城塵埃落定就可以去崑崙看熱鬧了,到時可以趁機同洛陽打第二個賭。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佳人情深意重,美好而執著,可若比起這天下又該如何?要江山還是要美人,是孤登王位還是舉案齊眉,這都是人間流傳千古的謎題,十萬人有十萬種選擇,不管如何,總會後悔,洛陽很不一樣,不知在這一點上能否繼續給人驚喜。

  風送素雲披上星光,南諾的眼神變了,冷硬堅定,游過八方陣眼,準備痛下殺手。這麼選的原因很簡單,贏正在大秦的位置不可替代,即便有贏芷沫,妹妹不如哥哥也是事實。

  破開陣眼必然害死這五百一十二條人命,若是贏正死了,贏芷沫登基,行差踏錯,枉負前人一統天下所託不說,若秦國滅,死的生命遠不止五百一十二條……

  想到做到,素手合十喚出御儀歷,正欲催動至寶,虛空間泛起漣漪,大先生提著竹棍而來,風塵僕僕,衣裳染紅,對南諾笑笑,抬頭望向長空,對那個居高臨下的莫名存在撇撇嘴,隨手抽碎虛空,叫緊追不捨的兩三絕頂墜入混沌。

  「你還年輕,還有我這個長輩在,不用背負的太多,幫我攔住他們,這兒就交給我好了。」

  「可是……」南諾正欲開口言說心底顧慮被大先生在手背上抽了一下,耳畔傳音冰冷,不容忤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聽話照做,師命不可違!」

  說著放下竹竿,望向咸陽城,語氣變得輕鬆,「人總是要死的,若是不死,這一生的跌宕起伏,縱橫捭闔就沒了最重要的味道。」

  「幫我轉告洛陽那混小子,不管有沒有機會傳下去,我教給他的東西一定要記好,別和惦念齊老頭那樣惦念我,太矯情,我不喜歡,若是真放不下,替我多教些學生。」

  說著大先生揮動袍袖,將南諾生生定在半空,也不用她抵擋追兵,轉而落向陣中,盤膝坐下,呼吸間盡吐浩然之意,籠罩城池,以最霸道的姿態將一眾絕頂盡數壓在原地。

  想動卻不能動,雖然身懷無量法力能頂天立地,可這覆蓋全城的浩然之氣遠重過天地,即便再三催動道韻亦難起身。這個時候,看向大先生的眼神都變了,知道他很強,卻沒想到這麼強,不由得下意識揣測,想知道怎麼解眼前困局。

  南諾卻與眾人截然相反,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靈力存在,御儀歷與玄黃塔懸在頭頂,不擔心被偷襲,所以徑直閉上眼眸,不想直視接下來的事,一遍遍嘗試突破神秘力量的封印聯繫洛陽。

  「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這是出自書院的話,大先生必然恪守道理,由此最終的結果也就水落石出,不論是陣眼還是贏正他都想護下,所以打算犧牲自己……

  未名風起,漣漪徐徐擴散卻不能模糊大先生的音容樣貌。邋遢道人看著,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嘆息無聲,也不願繼續看,揮手將場景換成昆崙山,注視著深邃的劍冢。

  洛陽還盤坐在雲霄上,看錶情應該還不知道那邊發生的事,由此看,那老頭應該是堪破眼前的布局了,知道天師會將最終的一下落在昆崙山,所以不想洛陽離開。

  想來南諾的靈力必然被徹底封死,沒辦法做到傳音入密,那李欽月是怎麼想的,是看透了不說引君入瓮,還是雲霧遮掩沒看清情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要登山了,從這刻開始昆崙山的布局完全打開,即便洛陽後知後覺也抽不開身去咸陽,大先生必死無疑,書院的實力泯滅三分,叫他們成為國教,成為靶子卻也不錯。

  不過還是得告訴天師一聲,那扇門現在還不能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具身軀還有用處,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花費片刻光景衡量得失,計較進退,蒼天控制著邋遢道人重新帶上黑布,潛移默化著他的思想。道人從恍惚中回神,看看咸陽境況,搖搖頭,嘆息著傳音昆崙山。

  「出現變數了,大先生準備犧牲自己解救咸陽城!」

  傳音很急促,天師聞聲驀然停下腳步,眯眯眼,暗道不好匆忙望向天際,凝視著洛陽,壓低聲調,傳音道:「洛陽,你再不去咸陽城恐怕見不到大先生最後一面了!」

  言罷大袖一裹,帶著山外的沉辭遁虛遠去,九道幽影卻留在山間。有洛陽在根本沒辦法打開門戶,若是大先生有個三長兩短他必然將所有怪罪在自己身上,如此從中得利的就是蒼天!

  看透這些選擇也就變得清晰,寧可一退不能一進,枰上黑白林立,明裡暗裡佔便宜的都是邪修,等上咸陽這一步不算什麼。更何況沒了咸陽還有臨淄,三教在,書院在,這個門戶也在,這些都是固定式的東西,走不脫的。

  洛陽聞聲劍眉輕挑,注視著天師遠去驚覺心有靈犀被什麼阻隔,神色大變,揮手喚出誅仙四劍落在山間,轉身匆匆遁虛而去,向著咸陽,呼吸間逾越萬里山河。

  感知到洛陽心意瞬間南諾鬆了口氣,看看咸陽情況,大先生還在確認陣勢,自認有機會能改變悲劇便默念咒印,打算以燃燒壽命為代價衝破身上的封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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