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嫌體正直
「此刻燃起的無盡戰火能夠燒光你所知曉的一切。」
「即便如此你還要與我死斗嗎?」
「要我說不如一別兩寬,將這一戰留到日後。」
「你說的不錯,這個世界可能等不了太久……」洛陽說著提起天劍,凝視著殘宿,沉吟片刻嘴角驀然揚起,「但我拒絕,不求來生,立身當下。」
「下一劍,我必斬你!」
「下一劍,必斬我,從第一劍出手的時候你不就是這樣想的嗎,問題是,你能真做到嗎?」
殘宿獰笑著,暗地裡將三分心念落在天際,警惕著藏在雲中的一葉扁舟。船上的生靈很強,若非方才出手使得氣機暴露根本不可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更無法預測他什麼時候出手,會如何出手……
這樣的敵人可比眼前的劍仙還要可怕,若是他們相識,若是下一擊是他們合力發動攻勢……
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是為自己而戰,這場鬥爭得勝負決定著族人得命運,不能再像過去那般任性了,再高也高不過天,即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雖心底里萌生退意,可殘宿得戰意並沒有消退分毫,側身避過相繼襲來的縱橫劍光,揮刀劈下。
別看這招龍飛電閃但只是虛晃一招,洛陽側身避躲,跟著就瞧見殘宿閃身遁入劈斬開的空間裂縫。
「我會回來的,帶著我的軍隊,下次我們不死不休!」
傳音在心底響起,洛陽動念觀曉人間情勢,察覺到大秦暫時守住情勢不再猶豫,催動靈閃跟著刀光遁入空間縫隙。
「哈哈哈,逃的好,還真是天助我也!」
笑聲在山洞中回蕩,素月倒映在湖水中的神情格外癲狂,只見手掌一翻,先取出一寶,遮掩冰棺氣機,之後含住火紅色的明珠,喚出幾枚玉簡徹底握碎!
妖界某處山野突發地動,山嶽之下,九個木棺緩緩開啟,先後伸出看不出血色的手掌,穿著神裔衣袍的生靈撐著棺槨爬起,貪婪呼吸著充沛的靈氣。
「十九代聖女素月恭請九位長老出手襲殺昆崙山!」
素月的聲音他們心底浮起,僅僅片刻,無神的眼神變得凌厲,大長老最先回神,感知人間戰況,審視素月許久,贊道:「沒想到吾等後輩竟有福源能收你入教,真乃神主庇佑!」
言罷回身望向另外幾人,看他們眼神迷離,匆忙道:「諸位,吾等假死就是為了今朝,大義為先,還請慷慨!」
豪放的聲調在山洞中回蕩,沒人回話,隨著緋紅色明光閃耀,九道身影變作三道,同時間,三人的修為也提升至不朽絕頂,過去是站在六界頂峰的存在,現在也是。
「清虛老道,可還記得我唐不殤?」
一聲長嘯,大長老飛身而起,二長老、三長老盤膝坐下,五心朝天,呼吸吐納間身形消失不見,化為兩道映在石壁上的淺影,唐不殤的修為再度提升兩倍。
「前輩出手前務必擋下崑崙劍符求援,當代崑崙有一劍仙,遠超清虛老道無數,他……」
「聖女無憂,老夫識得開天劍道之利,不會託大!」
不等素月把話說完唐不殤悠悠開口,說著雙手凝成一印,動念時自妖界山野中喚起三千道寶光,觀氣機道韻,品色最差的都是下品先天至寶。
同著清風散成漫天星光,經有烈火翻卷,至寶化去形體演變為純粹的道韻,隨唐不殤心思排序成陣法,火光閃爍,浩蕩大陣竟變作巴掌大的花瓷小碗。
「解陰陽輪轉法,疾!」
「四象納天無量寶,起!」
兩聲敕令,巴掌大小的花瓷小碗消失不見,而在六界外卻多出重重寶光,須臾難以觀瞧感知,不影響日月輝光,向外傳遞的符籙傳音卻似泥牛沉海,黯然無聲。
「此寶籠罩之處自生無量虛空,森羅之物只能進,不能出,聖女可曾記下部陣煉寶之手段?」
唐不殤站在昆崙山外,面對著浩蕩的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不急著發動攻勢,語氣平靜,頗有種交代後事之意。
「自然記得,希望大長老得勝歸來後有時間教我……」
「不會那麼容易的,記好了,老虎不管是病了、老了還是傷了都是老虎,都有傷人力!」
唐不殤握緊拳頭,喚出幾件靈寶合煉成三尺仙劍,「這一戰我未必能勝,但解陰陽輪轉法我不願叫他失傳,若我折劍山外,你且去我那閉關之處三叩首。」
「謝前輩看重,只若素月尚存一息必不叫此法失傳!」
素月回頭看看冰棺,行走虛空直入妖界,將心底的怨毒隱藏的很好。
他沒認出來她來,可她忘不了冰棺之陣出自誰手,更不會忘本我沉睡前經歷過何等的痛苦掙扎。
這是他的罪孽,可惜洛陽不在六界,不然能叫兩個仇人齊齊死去當真值得浮一大白。
唐不殤猜不到素月的心思,感知著她的動向大笑著持劍闖入昆崙山,同時鼓動靈力傳音十方,生怕清虛聽不見。
「清虛老道你該不會是怕了吧,你若是怕了也出個聲,只要叫我三聲爺爺,我便放過你!」
「你說劍修有錚錚鐵骨,寧死不屈,不願叫我也不勉強你,只要你跪下,給我磕十八個響頭也可!」
……
一時間污言穢語回蕩在昆崙山下,眾目睽睽下瓊霄峰頂依然悄寂無聲。可藏經閣中卻有流光騰起,站在雲霄上,背對著昆崙山,面對來勢洶洶的唐不殤。
「哈哈哈,我當出頭的是誰,原來是你這老東西,也好,那就先用你的血祭劍,若是他清虛無動於衷我便毀了昆崙山,看他能等到幾時?」
即便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再三顛倒乾坤,即便三千劍光加身,唐不殤面色不改,將所有當作拂面春風,狂笑著揮劍,同時催動解陰陽輪轉法煉寶化陣。
九丈長短的劍光經過凌空陣法變大百丈有餘,遙遙觀望,似是殘月墜空!
若水也是面色大變,雙手在身前畫圓,兩道陰陽圖相繼騰起,一道擋在昆崙山前,另一道不知落向何處。
「好你個老東西,竟打算給用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手段,可惜,論及空間一道,天下誰能出我三弟其右?」
伴隨著唐不殤的狂笑,劍光被吸入第一幅太極圖,跟著在混沌中的第二幅太極圖掠出,沒來得及展露鋒銳再度消失,下一瞬出現在若水背後。
「別想躲,你的因果道修得不差,可惜遠不及吾二弟!」
唐不殤瞥了眼若水,雙手合十,以大道法強行干涉因果循環,劍光憑空破碎,若水被斬下虛空,周身連起綿雲,臨近昆崙山巔不足十數步才穩住身形。
想掙紮起身,幾縷漆黑色的黑紋攀上脖頸,張口吐出一口黑血,竟自雲上跌落,昏死過去!
作為崑崙當前最強戰力竟被對手一劍擊潰,眾弟子心底皆萌生陰霾,卻沒一個低下頭,只是顫抖地拔出仙劍。
沈花憐更是御劍飛向山間,打算救治若水,完全將雲霄上的狂放神裔視作無物。
風過窗開,繼續暗香撲面。
李欽月將黑子點在棋盤上,凝視著被封鎖包困的白子,深吸口氣,走到窗邊,望著遠空,那兒有崑崙最後的希望。
「洛陽不在,師祖落敗,自家夫人危在旦夕,小師叔,您不會真的淡漠人情,只看棋勢吧?」
與李欽月相同,陳虞對此也很好奇,輕輕撫摸著懷中的白貓,遙遙傳音,打算試探試探。
「你救不救,若是救了,說不定會跪狼牙棒……」
「哼,明知如此我為什麼要救?」
「他追出去就是篤定我在這兒,就不多考慮考慮萬一我不能出手呢?」
「這事就當給他長個教訓!」
齊天象抱著酒罈,面色鐵青,同時好像在思索些什麼,陳虞背後浮出黑影,瞬間瞭然,回道:「這就是保住神魂的密咒,自己創造的都能忘記,少喝點酒吧,傷腦!」
聞聲齊天象面色更難看,攥緊拳頭,懶得反唇相譏,再看向昆崙山外。
唐不殤站在雲端,這幕捨身相救的場面不是他第一看,還是不由皺緊眉頭,看看沈花憐,沒有猶豫,竟真的舉起劍鋒。
「清虛老道,我真不願意再殺醫劍的修者,她們可都是無辜的,你再不出來,這份罪也有你的一部分!」
說著劍鋒斬落,沈花憐以靈力托起若水,想要避躲,卻發現無法避躲,身在大因果中,只若有出劍的因,就必然有中劍的果,必死之局!
「九黎噬靈……」
沈花憐的敕令聲沒等言罷,天空驀然昏暗,一葉扁舟不知從何而來,竟能遮天蔽日。
「還真是口嫌體正直,不是說不救嗎?」
「老夫行事可輪不到你個黃毛丫頭指指點點!」
齊天象冷冷地回陳虞一聲,在萬眾矚目下起身,叫人不由得模糊時間。
一別經年,他還是舊時模樣,不修邊幅,白衣算不得整潔卻有股子浩然之意,只若站在那兒,只若看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