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千年各嘗難苦
恐劍光傷及四方天地,洛陽收劍歸鞘的同時散去道韻。
感知中的虛空就此變了模樣,藏在沉沉死氣里的生機徹底消散不見,只有無盡的毀滅與絕望。
這種感覺好像是那黑氣故意要留給他的,等洛陽確切感知到后便散於無形,同他來時相同,無影無蹤,透著詭秘。
「方才那生靈究竟是誰?」蒼天喃喃著,懸停在混沌中,也在感知那模糊的氣機,忘了繼續向前飛,思緒萬千。
本能的他格外厭惡那團黑氣,總會感覺它才是最大的威脅,甚至會超過洛陽。細細思索因由完全是因為身為天道的它本能在排斥黑氣,順著推衍,竟看到一幅絕望的畫面。
混沌比任何時候都要寒冷,遠遠的天際漸升起黑潮,不斷地淹沒那些閃耀的燦星,到最後所有歸於黑暗,沒有生靈的存在,如此不知持續多久,天道崩解湮滅……
並非是毀於外力,而是實在無法承受這永恆的黑暗!
「好可怕的存在,它從何而來,為什麼要去見洛陽?」
蒼天暗自心語著,調動神念再度望向拿出虛空,完全沒覺查背後閃過黑影,直到沙啞的笑聲在心底浮現,驚得回身拍出一掌,短暫的金光點亮混沌數里方圓。
被躲過了,它來過,這種氣機絕不會有錯,就是它!
正打算深入探究,忽覺查到一抹再熟悉不過的道韻逼近,不由面色大變,隱藏氣機,匆匆行走虛空遠去。
洛陽來了,很可能是它故意引過來的,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力量不足所以打算借刀殺人,還是在挑撥離間?
洛陽提著天劍穩住身形,感知著混沌,那黑氣的波動已徹底消失,它去哪了,為什麼要引自己來這兒?
受困於信息抬手百思不得其解。洛陽搖搖頭,將這些暫時放下,揮手印下劍光后飄然遁去,急匆匆趕回六界。
混沌並沒有因劍光離去平靜太久,也就是相隔片刻蒼天便折返回來,盯著那縷藏在虛空間的道韻,顫抖著伸出手掌。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有今天完全是因為貪婪!」
沙啞的嗓音在心底響起,回神時洛陽留下的道韻已消失不見,那道成遠去的劍光再度折返回來。
蒼天不敢停留,心底里閃過無數念頭,不惜一切抹去自己的氣機,害怕其中最壞的那個就此成真。
最可怕的敵人不是他有多麼強大,也不是他多麼不可戰勝,而是他並不存在。若是洛陽將那個吞噬殘宿的生靈誤會成自己,那它就會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隱去行跡。
它存在,會做很多叫人毛骨悚然的事,他也不存在,因為沒有任何生靈能注意到他的行跡。
「不得不說,你很聰明,算是被我折磨過的天道中出類拔萃的那幾個,我對你們,對這個混沌很感興趣,我們慢慢玩,希望你們能夠堅強些……」
沙啞的傳音在心底流過,蒼天驀然回首,那團黑氣就在他的注視下消失不見!
此時洛陽已然歸回混沌,沒選擇破開那花瓷小碗,小心遮掩氣機,同著一縷靈氣落向人間。
分明是晚冬時機,可天際卻遍布陰雲,電閃雷鳴。
昆崙山巔,金燦燦的羅網寸寸壓下,齊天象時而後退,時而向前,肩膀上的擔著整個天地與昆崙山弟子的期盼,挺拔的腰背有些佝僂,洛陽的笑容不時在心底浮現,頭一次覺得自己老了,想要閑下來,等兒孫滿堂。
「你不是沒死嗎,為什麼不回來,我就這麼叫你討厭?」
沈花憐為若水老道再服下金丹,細聽脈象不由放下心來,抬頭看向天上,耳畔響起幾聲空靈鈴聲,不由得將心裡話說出口,等回神警覺已為時晚矣,擔憂地望向心上人。
「我可不是第一次見你,更不會為這些亂了分寸,我得好好保護你,等那小兔崽子回來……」
齊天象本不想開口,聽聞鈴聲剎那還是神情恍惚,雖閉口藏去後面得話語卻終究亂了心神,沒能擋下那枚沒入胸口的剔透冰針!
渾厚的靈力微滯,陣法壓著齊天象落下三丈,不再擴大卻越是沉重,放出遠比之前明耀的極光,須臾便會爆炸。
雪晴柔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凌祁薇倔強的抬起頭,擋在師姐身前,壓著劍匣,縱死也要出劍,既然還有機會為什麼要放棄?
手中握的是劍也不是劍,而是自己的命運!
受意勢牽連,短時間竟有千道流光扶搖而起,沒靠近大陣,有劍光落在,將整個陣法撕破成萬千碎片。
唐不殤不由愣神,抬頭望去,那少年白衣仗劍就站在他頭頂,低著頭,似金剛怒目,仙劍素白剔透,不時有流光閃過,那等鋒銳能斬破九重天闕,不是錯覺!
「你做了件好事,所以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出招吧,用你最強的手段與心機,只有這一次機會。」
洛陽在萬眾矚目下緩緩落下,收劍歸鞘,丹鳳眼眯成縫隙,人誰都清楚,當雙眼睜開時便有仙劍出鞘,誅仙斬魔不過探囊取物。
「黃口小兒到時猖狂,如此便讓老夫稱稱你的斤兩。」
低吼聲回蕩在天上山間,唐不殤雙臂展開喚出三千件至寶,同時將六界外的至寶盡數收回身邊,運轉解陰陽輪轉法,化寶為陣,合陣鑄寶。
一柄三尺三寸三的劍刃落在他身前,雙手握持,一劍斬下沒有靈力劍光而是散出浩蕩陣勢。
在陣中所有萬物都燃燒著煙火,看不見唐不殤的身形,能聽見他猖狂的大笑聲。
「哈哈哈,洛陽你怎敢如此託大,進入我這解陰陽輪轉法陣里任你是混沌真神也得被煉化為純粹道韻,有你的不世劍道為嫁衣,超脫指日可待!」
「快拉倒吧,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洛陽撇撇嘴,探手抓向天劍,除了齊天象外,所有崑崙弟子只看見他慢悠悠收劍,根本不知道何時出劍,何時斬下。
那陣法卻破了,連同唐不殤都化為點點星光,被清風吹散,消失不見。
再心高氣傲的少年都忘不了這一幕,眼神中升起憧憬。
都說小師叔的劍六界第一卻不知他究竟多高,今日一見,立時橫死也覺塵世此行絕非枉然。
「好厲害的斷罪,看來後續的布局得略微調整,而眼前,得徹底殺了他……」
素月喃喃著,邊說邊揮動手掌,將吊在石架上的散修攝到近前,握著刀,沒有猶豫,狠狠刺下。
「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當年在我熟睡前就立誓幾萬次,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殺了你們!」
「唐老鬼,你是第一個,用不了太久,我會把他們三個都送下去與你相見……」
「錯了,都魂飛魄散了,拿什麼相見,哈哈哈!」
瘋笑聲中素月刺出第二刀,那散修抬起頭,倔強地露出笑容,瞥了眼冰棺,瞬間瞭然事情的始末。
偽裝身份,布置大勢,調虎離山,欲擒故縱,一系列的布局就是為了此刻,為了向他復仇。
「你殺了我又能怎樣,我早就是個死人了,而你,本可以好好地活著,是我毀了你的一切,不是你毀了我的一切!」
「但我毀了你的野心,依你本來的算計,那幾位與你稱兄道弟的長老都會變成你的奴隸,而能夠喚醒你的必然是神教的天才,你完全可以憑傳法奪舍再向巔峰……」
「可惜啊,這一切就此為止,任何生靈都可能破境超脫,你不可能,你們都不可能!」
素月冷冷的說著,很喜歡唐不殤此刻的眼神,被困在冰棺中,掙扎無人救的痛苦都小了三分。
再揮刀徹底斬斷唐不殤的生機,素月得意的勾起唇角,帶著冰棺飄然而去。
這是第一個,接下來是第二個……
「你說殘宿可以拖住洛陽的,現在洛陽回來了,我們的計劃功虧一簣,發生了什麼意外?」
素月的傳音在心底流過,蒼天緩緩吐出一口,猶豫再三,將那黑氣的存在隱瞞下來,冷聲道:「那個廢物對我產生質疑,打算聯合洛陽先除掉我,卻被洛陽算計……」
「那接下來怎麼辦,任由洛陽收拾人間殘局,坐視人間統一,獨享萬千氣運,祭天封皇?」
「當然不,除了殘宿我還有一步棋,足以將洛陽從六界釣出來,希望這次你能下手乾脆些,毀了昆崙山!」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的想辦法幫我出去一次,這次我要去六界中的秘境中會喚醒一位前輩,藉助他的力量,徹底毀去昆崙山。」
「我會喚醒兩尊域外異族,你只有一炷香時間,別耽擱了。」
「當然不會……」
「才怪!」
素月的聲音很冷,不自覺散出殺機,不過不是向昆崙山,而是向那位前輩。
無論是崑崙還是那個叛徒都將她盯得很緊,怕她去混沌里惹來陰爻神教,所以只要她露出蛛絲馬跡,洛陽必然追來。
趁著兩方爭鬥的時間她可以繼續落子,還能親眼看著他被絕望的殺死。
明明有機會開始新生卻被更強者扼殺……
這些都是他們曾做過的,她不過是如數奉還。
七彩的光輝透過連綿烏雲灑落山間,昆崙山上下回復舊時寧靜,洛陽與南諾並肩站在山間,遙遙眺望著人間。
沒誰知道齊天象什麼時候將沈花憐帶走的,也沒誰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只有數不清的美好猜想。
分別千年,各自嘗盡苦難,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人間也會如此,只要度過今晚的夜,明天就能見到更明耀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