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錯豈能無悔
「墨時,你且駐足此間,我先過去先試試他身上有沒有洛陽留下後手,若事不可為……我們就得另尋他法,他洛陽也就別怪我引火燎原,心狠手辣。」
說著武聖斂盡氣機,輕而易舉穿過陣法禁制落在白涼身前。細細感知,驅動神念強行闖過天門,化形後站在識海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少年。
沒有洛陽的道韻就容易多了,只需要擊潰他的意志,只要露出那個氣機,將他不願相信的真相呈現給他。
「白涼,你可還認得我,可還記得我對你的指點之恩,現在該你償還了,將身軀給我,我可以饒你不死。」
因武聖言語氣機產生的震驚可能持續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剎那,等回神時白涼緊蹙著眉頭,盯著那張別有深意的笑容,心底里浮現出無數個問題與猜想,不過都沒能說出口。
回答也罷,不回答也罷,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又有什麼用,眼下他只想要自己的性命,要怪只怪信錯了人!
「原來你教我的很多東西你都沒做到,還真是夠可笑的,我不會輕易妥協的,想要奪舍,儘管放馬過來……」
說著白涼起身,探手虛招憑空喚出一柄長刀,單手握持,眼中有多平靜心裡就有多亂,原本以為那年遇見他,信任他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事,現在看來正好相反。
「哼哼,年紀越來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現在都敢向我舉起刀了,在廝殺前你就沒現過這一身的本事從何而來?」
「我既然能教給你,就能夠收回來,你拿什麼與我斗?」
武聖得意伸出右手,微微擺動手指後背在身後,微微側身,左右握爪,遙遙對著白涼,笑容猙獰至極,殺機畢露。
「不久前你我比斗你在我手中過不了三招,乖徒弟,這是最後一次指導你了,長久些,叫我盡興!」
「不會讓您失望的,我會殺了你,替家鄉父老報仇。」
白涼低吼著踏前一步,同時擎起刀鋒,盡付出全力,斬落的刀鋒筆直剔透,是他平生所學的至強一擊,出招無悔。
竭盡全力的斬擊卻被武聖隨手捏碎。白涼眉眼中沒等升起錯愕,那捏碎刀光的手掌已經落在胸口,有勁力輕輕吐出。
白涼倒飛出數十步,看看武聖,能感知到那天塹般的差距,收心動念,再度舉起刀,向著識海斬下,傾盡全力。
或許這般他贏不了,但也輸不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呵呵,夠果決的,可惜你的刀不夠快,太慢了……」
武聖冷笑著出聲,閃身落在白涼身邊,穩穩架住他的手臂,肩頭虛頂再度印下一掌,將白涼的身軀拍散。
那柄鋒銳的刀鋒墜入識海,緩緩地下沉,最終崩散,同時間白涼的身形一閃而逝,遙遙盯著武聖的身影,怒目圓睜。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一局是他輸了,不過能夠留下這縷道韻就夠了,必要的時候,足夠叫他粉身碎骨。
「洛陽,你可不能輸,我可是將所有都壓在你身上了。」
識海浪潮起落不休,白涼的聲音被輕意淹沒,武聖注視著海下的光影消散,滿意的點點頭,盤膝坐下,試探著睜開雙眸,緩緩握住拳頭,境界頃刻變化,瞬息拔升至不朽絕頂。
「過來吧,跟我說說現在情況怎麼樣,他們勝負幾何?」
傳音在心底響起,墨時不緊不慢的飛近,打量「白涼」許久,細細感覺氣機,輕聲說道:「前不久人族三皇祭起動天戟,用三千天地為代價抹殺數千萬神裔,擋下攻勢。」
「其他勢力也各自動用手段,花費不小的代價,暫時擋下神裔攻勢。」
「不用試探了,人族三皇的氣運至寶是混沌幡,這一點他不知道,而我卻很清楚,那東西用了之後被抹去的絕不止三千天地,陰陽崩解,覆滅天地少說萬數!」
「回主上,神裔那邊步步緊逼,人族現在分成兩派,一派主張催動混沌幡,藉此暫時擋下攻勢,調整后再戰。」
「另一派則主張叫六界參戰,將一切的罪責都推在洛陽身上,認為他是叫開戰的罪魁禍首,要他戴罪立功……」
「可笑,他們想左右洛陽的命運?」武聖譏嘲而笑,瞥了眼遙遠的混沌,微微思量,下定決策,「不過他們的想法倒也不錯,如今六界鐵板一塊,洛陽不動確實沒機會。」
「幫他們一把,想辦法叫洛陽也參戰,如此來這潭水才足夠渾,即便我們殺不了他,也能撈到足夠的好處。」
言罷盤坐入定,開始煉化奪舍來的身軀。墨時點點頭,沒急著離去,落下幾座遮掩氣機的法陣后盤膝而坐,取出錢幣龜殼,不斷推敲占卜,試探著各種計策。
叫洛陽到混沌中來不難,難得是如何得到最多的利益。
宿鳥歸林,慵懶的晚霞掛在天際,煙火里沉澱著來之不易的安寧。洛陽靜靜看著,細細聽著,貪婪的享受著。
還未盡興,兩道流光自天際落下,為首的赫然是那方石印的主人,不過換下錦衣披上戰甲,刀鋒藏鞘,滿身煞氣。
另一個是老叟,少說有三千歲,鶴髮童顏,氣機強橫,笑起來看上去慈眉善目,打量昆崙山幾眼,出聲贊道:「地傑人靈,整個混沌能出其右者寥寥無幾,美哉,妙哉!」
「哼,再了不起又如何,若是沒有諸位將士在前方廝殺,他們能得到如此安寧,簡直荒謬!」
那少年冷冷開口,同時上前幾步,盯著洛陽,「人族確實不曾對此間多加庇護,但此間享受人族庇護你不會不承認吧,你我一脈傳承,唇亡齒寒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他的嗓門很大,好像是在故意宣洩惱怒。洛陽眉頭輕挑,緩緩起身,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去對抗神裔盟軍,你來對抗陰爻神,如何,我們交換對手。」
說著他將陰爻神落下的那柄仙劍喚道身邊,上面的劍韻清晰陳列,那老者的笑容驀然消隱,皺起眉頭,試探道:「小友,那陰爻神可是得到了陽爻神的本源?」
洛陽看看一頭霧水的少年,點點頭,捏著劍指在三尺青鋒上拂過,紅藍兩色輝光同時騰起,糾纏變換,將合將散,孕育著混元之意,僅有一縷,能斬諸神群仙,改天換地。
「沒想到陽爻神又敗了,這可不僅是一加一那麼簡單,你有多大把握,為什麼不想再找上去,搶在他成道之前……」
「那不是我得劍,更何況現在又人在找他,他不願叫我插手,所以我只能等,等他們落敗,與他論劍高低。」
洛陽收起劍鋒,抬頭看看茫茫混沌,心知肚明,陰爻神必然藏在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絕不可能被找到,即便是天師也是如此,不過可以肯定他一定會來六界的。
劍道絕頂,過去一直是他的,現在他必然也不願放過。
「如此便不打攪了,曾經的陰爻神很強,現在的他只會更強,人族的未來,百族的未來,拜託了,請勝過他!」
老道輕聲說著,微微躬身鞠躬,起身看向少年。他眉眼中的戾氣散了七分,撇撇嘴,逞強道:「我們的恩怨可沒過去呢,有機會我會跟你慢慢算,現在先放過你。」
言罷兩人飄然而去,洛陽慢悠悠吐出一口鬱氣,再度躺下,閉上雙眼,再三猶豫後傳音道:「我不知道這話你們信不信,但我得告訴你們,現在的神裔未必真的是神裔。」
「就在幾天前有個奇怪的生靈入侵此界,所幸僅是微末分身,被祖師費大氣力抹殺,陰爻神道果未成神裔卻大張旗鼓與諸位開戰,這本就很不尋常,萬萬小心……」
「這場戰爭后很可能孕育著更可怕的災難!」
及至兩人走遠洛陽都沒聽見回復,劍眉再度輕挑,不得不嘆息一聲,再觀雲霞覺得索然無味,便移目山間。
心上人在萌生嫩綠的枝影下,紅著俏臉,握著劍鋒,一板一眼的掩飾著,姜落等站在她身後,跟著揮劍,都是些基礎的招式,卻一個比一個認真。
可能學劍的原因不同,但此刻都在學劍,全神貫注。
洛陽笑了,下一瞬又皺起眉頭,起身消失在山巔,站在混沌外,凝視著數千飛舟肆無忌憚地壓近放出殺機凌厲。
不去找你們你們就找上門來,是自尋死路還是有心人的故意施為暫且放下不論。先斬下此劍便是,方才消隱戰火的家園現在可不容被任何勢力打破清寧。
「一念花開,解!」
輕輕揮動天劍,道道剔透流光飄向船艦,無視禁制陣法,沐浴著遙遠的暖陽光暈,默默盛放,綻放出漫天流光。
彈指間,混沌回復平靜,放眼望去,不見絲毫飛舟痕迹,就好像他們從沒來過,方才看到的僅是幻象。
老者與少年在遙遠的混沌中看著,盡數眉頭緊鎖,對視一眼,傳音道:「這一劍未免也太過……」
少年語結,再三猶豫卻想不出任何形容洛陽這一劍的辭彙,更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人族軍隊費盡氣力才能夠毀滅百數、千數的艦隊會被洛陽輕而易舉地誅絕。
「他完全有餘力參戰,不過顧及陰爻神偷襲六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是怕我們下毒手吧……」
「錯棋也是棋,落子無悔!」
少年冷聲回道,卻無法忘卻方才的一劍,又搖搖頭,嘆息出聲,「說是這麼說,既然知錯又豈能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