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陪伴

  翌日，侍子和仙姑作為山中的新人去了千花殿向聖伊問安。可剛走到千花殿，眼前殘破寥落的景象卻讓他們大為震驚——


  原本富麗堂皇的千花殿碧瓦雕甍仍在，可那些聖伊常擺在屋內引以為豪的和田玉的翠竹盆景、金箔鍛造的合歡樹台、白釉回紋的透光執壺、絕世罕見的書法真跡都通通都不見了。屋內，沒有點燈火因而十分昏暗，那個女子坐在那裏，手中執著書卷，看得有些發呆。


  二人都有些疑惑，正欲開口詢問，墨琴卻率先開了口，“你們來錯地方了。”她說著，放下了手中的書卷，還是帶著那一貫的端莊與驕傲。


  阡嵐和瑤瑕彼此相覷，可還不明白昨晚他們洞房花燭夜之時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墨琴抬眼瞄了一眼他們，卻隻看見那兩小無猜的模樣，鼻頭一酸，心裏甚是不舒服，“你們走吧，我雖不是了聖伊，可還自是天主的妻，輪不到你們在這裏笑話我。”


  二人本是過來循禮問安的，聽了她這句冷冷的逐客令，倒也沒了什麽興致。阡嵐說了句告辭，就帶著瑤瑕上山去了紫宸宮。


  清清靜靜的早晨少有人語，薔薇暗香浮來，透過飄散開的薄霧，一片洋洋灑灑。紫宸宮內的那個年輕人已褪去了昨日的金冠紫衣，換上了往日飄逸如仙的白袍。他坐在書房內，急切地看著什麽文件，一直到阡嵐帶著瑤瑕進了門。


  “參見天主！”阡嵐和瑤瑕雙雙跪了下來。


  金座上的白衣人放下了文書，親自走下去扶起他們，微笑道，“起來吧，祝福你們。”


  新婚的兩人也笑了笑，瑤瑕雙頰上緋染的紅暈更是勝過了四月的薔薇。


  “天主，我們剛才去了千花殿，”阡嵐有點猶豫要不要問，不過還是說了出來，“聖伊她……發生了什麽事？”


  “不要再跟我提她了。”白辰胤天偏過頭，語氣陡然冷了下去，“她也不是什麽聖伊了……不過是個，心腸歹毒的女人罷了。”


  阡嵐聽了，顯然有些詫異，但他也並不是特別震驚。他頷首微喟一聲，想著天主和聖伊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感情。


  這時，反倒是瑤瑕因剛去了千花殿，見了那冷清的地方動了些許惻隱之情。雖然她也不太喜歡那個聖伊，聖伊對她也總是頗不待見，可是她還是本性善良地想去幫幫那個女子——也許聖伊和天主隻是夫妻間的小吵小鬧，睡一覺就什麽都忘了，天主並不是有意要那樣對她。於是她輕聲問道，“那……天主，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做錯了什麽？”白辰胤天卻冷眉一挑，連吐出的氣都是冰涼的，“她謀害了一個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他頓了頓，眼裏有著些許嘲諷，“而且還不肯悔改。”


  一聽“不肯悔改”這四字，阡嵐心中頗生了些感慨。原來，天主對墨琴並非薄情寡義，隻是這一次，他雖有原諒墨琴的意圖，而她卻並沒有把握住，以至於落到了這樣一個削名甚至休妻的地步。


  “瑤瑕，新人的禮數已俱，你先回去吧。”白辰胤天對著女子微笑了一下，又看了看阡嵐，若有所思。


  阡嵐示意了一下瑤瑕，等到她走了，才一起跟著白辰胤天回到了金座處，跪下來換起了香爐。


  “阡嵐……”座上的白衣人猶豫地吐出了兩個字，仿佛有什麽事情壓在心底。而侍子正揭開香爐蓋子的手就懸在了空中，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座上的人見侍子不動，反而有些更開不了口。他偏過頭不去看，心裏卻有著難以形容的苦澀。


  半晌，阡嵐才又繼續換起了香爐——揭蓋，倒灰，上新，點燃，安置，一切是那麽地順手，那麽地自然。


  “如果有一天……”安靜的房子裏兀然響起了白辰胤天的話，可他還是說了一半，就卡在了那裏。跪在地上的阡嵐沒有動，隻是抬眼望了望座上的男子，他淺淺的薄唇上沒什麽血絲，臉色也蒼白如紙，唯有一雙幽藍的雙眸帶著一種深不可測的情緒。


  阡嵐又重新垂下了眼簾，縹緲地審視著桌上的香爐。一時間，他的心中像是繞著雜亂的遊絲，千縷萬屢，難以拆開、難以傾訴。他沉默了片刻，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得平靜和溫和，“天主放心吧，無論遇到什麽事，阡嵐都一直都會在這裏，一直陪伴天主。”


  語畢的那一刻，他抬起頭看了看那個人，而那個人，也正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