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真真假假
「哦~是這般啊。」
辛都頭看著面前拿草席蓋住的屍體,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人,你聽出什麼了嘛。」
「我也不甚清楚。」
胡休略做無奈的攤了攤手,他能聽出個什麼啊,他也不過是個半吊子,也不會驗屍,要是能聽出了些什麼,才出怪事嘞。
「那這案子…」
「還得繼續查下去,先去嚴允家看看。」
「哦~」
辛都頭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卻看見胡休已經朝著殮房外走去了,急忙跟著過去了。
「啊?大人,張神醫的那倆個小徒弟,嫌疑不應該是更大嘛,再者說,嚴允子時就回到了家中休息了,作案時間是對不上的。」
「你還真信了?那桑平小子必然說的不是正確時間,他也必然不知道正確的時間,而我恰巧知道了。」
「那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辛都頭卻是一聲驚疑。
「你還記得清賭坊的那個胖子老闆,說的話嘛?」
「那人儘是在和我狡辯,我哪能注意他說了甚麼。」
胡休痛苦的扶了扶額頭,他是有些頭疼,老闆在狡辯?他真的替那胖子老闆喊冤吶。
「那你可注意到那後院的『漏』沒?」
「那後院,好像還真擺了一個。」
辛都頭略作思考,說道。
「那老闆說的時間應該沒錯,在丑時之前,張神醫還活著,而我去找葯童嚴允,然後再到到張神醫家中,破門而入時是辰時。
也就是說,兇手在短短倆、三個時辰之內完成了溺屍、拖屍、再到偽裝!這可不是隨性殺人,定是一場有計劃、有蓄謀的謀殺!」
胡休言之鑿鑿,已是肯定的語氣。
「兇手的作案範圍可以再縮小了,辛都頭,這樣,你派人去到張神醫的住處附近、和賭坊附近五里之內,著重找倆米至三米深的水塘搜尋。
大可能會尋找到張神醫的衣物之類,要是兇手大意一些,甚至還能尋到他的衣物。」
「這…」
「有難處?」
這衙門那麼多人,還能人口不足不成?
「沒有,只是這麼大範圍的搜查,定然會驚擾到一些民眾,要是讓朝堂上的一些人知道大人,為了自家醫師,如此的大動干戈,那些人定然會給陛下上奏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胡休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麼,畢竟他感覺自己沒做錯,畢竟是條人命。但轉頭又一想,現在已不是現世了,這個時代人命如草芥,尤其是「草民」的命更是不當人命。
「唉~那好,此事且過了吧,現在去葯童嚴允家看看,那人早上可對我說了假話…」
「說了假話?但我看他長的老實,有聽衙門裡的小史說,他做口供時也一臉平靜,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啊。」
「暫不可說,不可說。」
胡休神秘的笑了笑,不再理會。
~
嚴允的住處也在朱雀街附近,而衙門就在城南,出了衙門,也不必走多遠,便到了嚴允的家門前。
屋子是木屋,上鋪毛草,牆角有幾處窟窿,看來家中也不甚富裕。
「嘭嘭~」
胡休走上前,輕輕的敲了敲木門,開門的是個女子,眼圈通紅,看起來像是剛剛哭過。
「誰啊。」
稍稍的看了眼胡休,便撇嘴問了。
「衙門的人,來查案子的。」
「張叔叔的嘛?」
張叔叔?胡休愣了一下,又立馬應了句:
「嗯。」
「孩子他爹,你快些出來,衙門來人了。」
女子興奮的朝著屋裡喊了倆聲,一男子也走出來了,自是今日的那嚴允,見到面相,連忙招呼招呼著進來了。
「原來是倆位大人,初來寒舍,未能遠迎,真是罪過,屋外嚴寒,大人們要是不嫌棄,可到屋內坐坐。」
胡休倒是聽的一愣、一愣的,不就是進個屋嘛,怎麼還開始拽起詞來了。
「好。」
這雙手往後一負,跨過門檻,便進屋去了,拽這酸文咱不會,但裝傲然還是會那麼幾分。
屋子很小,但傢具倒是齊全,家中還有一幼女,倆、三歲之大,在床頭踉蹌走著,手中捏著個小木球,應該是她的玩具。
這個年齡,已經過了咿呀學語的年齡,見胡休和辛都頭進來,便「叔叔、叔叔」的叫著,很是可愛。
也是因屋子小,房間不多,也就倆個房間,一個伙房,一個就是這了。
那女子借著準備茶水為由,抱著孩童,進了伙房。
「你老婆好像認識張神醫啊。」
胡休隨口問了句。
「家妻曾被張先生所救,後於我牽的媒,我與妻子自然是對他感激。」
「是這樣啊。」
「世子和差爺要是還有什麼疑問,問於我,我自然是知無不言。」
「暫時沒什麼好問的,那個,我們能隨意看看你家嘛?」
「嗯…?自然是可以的。」
嚴允像是一疑,但很快就同意了。
胡休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們家中的椅子矮低,坐立都有些麻煩。
這睡覺的地方,自然是沒什麼好看的,便進了伙房,卻看見那女子在翻著廚櫃,像是在找什麼。
胡休一個人也不好意思上前叨擾,就站在那看著她家那小女蹲在地上挽著她那小球,直到女子找到累了,抬起頭來,才看見他站在那。
「貴客,您怎麼到這婦人來的地方來了?」
「只是隨意逛逛,再者說,這廚房什麼時候成為只有女子能來了?」
「客人說笑了。」
女子嘴中說著說笑了,但卻又在底下了身子找了起來。
「你這是在找什麼啊?」
「茶水杯子,昨天晚上,孩子他爹回來,我也等的他很晚了。他心疼我,給我到了一杯茶水,我喝了就睡下了。」
「家中就沒其他杯子了嘛?」
按道理,家中就算窮,喝水的被子總歸是要有一倆個吧。
「自然也是有的,但客人身份尊貴,家中的其他被子要麼老舊、或者粗製濫造,怕是會污穢了您的眼。」
「哦~」
胡休眼中精光微微閃過,想到了些什麼,急出了廚房的門,看著辛都頭和嚴允相談甚歡,也不做打擾。
疾步走到床頭,這床頭旁的小高凳之上,就擺著個半大小孩拳頭大小的紫色瓷杯,上面花紋密布,有些個華麗之感。
身子把高凳一擋,一隻手向後探,輕輕的捻起茶杯,手再往衣袖裡一縮,看起來還是有些不自然,但只有不是有人特意拎起他的衣袖,還是沒人能發現他手中還藏著個茶杯。
「辛都頭、」
胡休正了正神色,朝著辛都頭召了召手,他便過來了。
「嚴允,那我們就先走了。」
「好,倆位大人隨意。」
嚴允笑呵呵的應了聲,辛都頭雖感覺有些奇怪,但也跟著胡休出了嚴允的住居。
……
「怎麼,你和嚴允相談的正是興頭上,把你叫走,不開心了?」
「哪有的事,我也是讀過幾本聖賢書的人,嚴允那傢伙知識也算淵博,呃~對比於我來說淵博。」
胡休異樣的看著辛都頭,看他這憨樣子,竟也是讀過書的人,真乃是人不可貌相啊。
「別說甚麼淵博與否了,這個你拿著。」
說著,這衣袖中就取出個水杯來。
「這是從嚴允家中取出的杯子,裡面還有他老婆昨晚喝剩下的一絲絲茶水。」
「大人~您偷人家的杯子做甚?」
「讀書人拿東西,能叫偷嘛?這叫正大光明的取。」
胡休面無虛色,義正言辭道。
「話說,你們衙門有人能分析出,這水裡有什麼嘛?」
在古代可沒有什麼精密的儀器,就要一雙肉眼,能看出什麼端異嘛?
「老馬倒是能幹這事,以往一些中毒的屍體送過去,他自能找出死者是中什麼類型的毒、什麼時候中的毒、甚至哪裡有的賣。
大人估計要想要弄明白這水裡放了什麼,也應該不是特別難。」
「這做個仵作要求都那麼高了?」
啥時候一個仵作能有那麼大本事了。
「老馬在衙門做仵作當差十來年了,沒人知道他的來歷,衙門裡的人,也多對他敬重,我就一個小家族出來的,我來衙門當差也有小三年了,但對於他的了解並不多。」
「衙門的人,不乏有能之輩,再看看這平安城內,同樣也是卧虎藏龍,同樣的外面的世界更是如此。」
能人異士多不勝數,就像他家王府里一直在伙房做工的獨臂大叔,平安城郊玲瓏閣門前的看門的坡腳老人,哪個不是藏著些秘密,現在再出現個辨毒高手,也不足為奇了。
平安城算得上是一處江湖,不過天子腳下,暗流雖涌,可也難翻出浪花來,不過平安城還是太小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平安城就像一滴清澈些的小水滴,在廣闊的大江、大河之中,只居一隅爾爾。
誰兒時沒有做過大俠夢,夢中這手中持六尺青鋒劍,穿長衣、騎駿馬,欲不平,拔劍相助之,殺惡人,除奸官,飲酒作樂,笑傲在這天地之間!
胡休眼中閃過幾分嚮往,上一輩子我是永遠無法達成的事情,也許這輩子在這可以,六尺青鋒劍我已有,作樂之心也有,江湖請等我,我必會攪出一片讓我心怡的浪花!
少年郎不甘平庸,他的心已不知何時飄向了遠方,雖然不知遠方有什麼,但只要在遠處,必然有著不一樣的風景。
「哈哈~辛都頭!我們快向衙門出發!」
胡休忽然的一聲長笑,驚的他一旁的辛都頭一跳,這位爺又是怎麼了。不過~這時他的模樣,才像是個少年啊,朝氣蓬勃。
……
衙門,殮房中,馬仵作依然還在這,哪裡都沒去,這種習性,讓胡休想到了個詞:戀屍。
「老馬,您能不能幫忙看看,這水裡有沒有加些什麼?」
辛都頭拿著還剩下一絲茶水的杯子。
「他讓你問的?」
仵作看了眼胡休,淡淡的說道。
「嗯。」
「好,你們先在這等著,給我一刻鐘。」
馬仵作把殮房一關,胡休和辛都頭相視了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這馬仵作卻是說的准,說要一刻鐘,便是一刻鐘,只見他時辰一到了,這門準時便開了,一張泛黃的紙,塞到了胡休手中。
「世子想要知道的都在這上面了,但到底管不管用,就不關我事了。」
胡休悻悻的聳了聳肩,沒有再理會仵作,眼睛緊緊的盯著這上面的字兒,心中暗嘆著一聲好,這案件,終於找到突破口了啊!
ps:「漏」為古代計時器,銅製有孔,可以滴水或漏沙,有刻度標誌以計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