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夜將至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目光都聚向了大哥,史大勁的身上。
離開平安城?這裡是生他養他的地方,爹媽在幾年前逝去之後,憑藉著他們留下的一些關係,好不容易才在衙門裡混了個差事來,這日子才逐漸過的穩當了些,現在又碰到了這檔子事。
史大勁沒有多大野心,雖說也有些武力,但也不過二階武者,他的舍弟史大粒都比他強上一些,乃是三階。
不是不願意練氣血,只是這輩子已經想好了不強出頭,因為那些強出頭的人大多數已經死了,可現在就那麼個好機會擺在了自己面前。
這自稱觀天老兒的老者,身份、地位,定然是不簡單。史大勁咬了咬牙,想到了今日向胡世子借的十兩金子,他為了給妹妹治病,請了藥師,已經花了大半。
雖然都打了水漂,毫無作用,但那藥師定然不會把那金子還回來,可按著衙門給的月俸,要想湊足這十兩金子不知得花多久功夫。
這便又沉吟了會,一發狠心。
「我願意做您的徒弟,但舍弟愚笨,舍妹性子又直,可否讓他們先留在平安城?」
「先留在平安城?哈哈~你這個男娃子心眼蠻多的嘛,我也不做強求,你問問他們,可否願意。」
史大勁看向了他倆,倆人都示以搖頭,很顯然他們是不願意的。
「大哥,你這是說的是甚麼話,我們兄妹三人向來是同心的,娘走的時候,也不是說了咱們事事都要一起做嘛?」
「唉~這次算是大哥的錯,有些個事情卻是多想了,在這向你們道歉,但你們真的想好,要跟著﹒﹒」
史大勁嘆了口氣,語勢又遲疑了下,不知該怎麼稱呼面前的這個老者。
「小傢伙們,該要走了,是時候該叫聲師傅了,哈哈~」
老者撫須大笑著,那兄妹幾人又看了一眼屋內的事物,神色、眉目間都有幾分不舍,畢竟在這個地方,他們已經住了十數年了。
「師傅,我們出了平安城要去哪裡?」
「去這個世界的最南面,出了午門、走出媧界,過幽界冥河,還要繼續向南,途經桑國,再橫過武國,這便到了南海,繼續一路向南,穿過天朝海域,這便到了:蓬萊!」
「蓬萊!?那個據說是神仙居住的小島?」
那仙兒妹驚語道。
「神仙?呵呵~世間根本沒有什麼神仙,不過是尋常百姓家,因心中常年不安,所遐想出來假想物罷了。
但從某些角度來說,神仙這個詞,說的也沒有錯,這蓬萊啊可是這世間距離『天』!最近的地方。
你們快些收拾行囊,這酉時一過,城門封鎖想要出去就多了些麻煩事。」
「今日就要離開平安城?」
也太急了些吧,本想著可以再過些時日,就算能過個倆三天,也好跟好友好好道別一下。
「距酉時還有半個多時辰,我也不在此多呆了,為師在午門等你們。」
老者如若無足,負手飄然而出,幾個瞬間的功夫,便消失在門口小道的盡頭。
「大哥,俺們真的要走嘛?」
史大粒不再像平時那樣粗獷了,神情中多了幾分憂愁。
「走,自然是要走,把錢財帶上,再帶上點吃的,就走吧。」
「可那些我的那些衣裳…」
「小妹,帶上倆件就好了,這次我們去的地方會很遠,遠到不知盡頭,衣服帶多了,只是累贅。」
「那好吧。」
少女的表情落寞,獨自一人在自己的衣櫃之中尋了倆件新一些的衣裳,放入了自己的包裹中,但她卻沒看見她的那倆個哥哥,把她的衣裳都塞進了他們的包裹里。
~
「大哥、二哥,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嘛?」
少女看著面前略有些簡陋的木屋,木屋雖是很小,但裝滿了她兒時到現在的所有回憶。
「肯定會回來的,這只是時間的問題,近些年,這天下可沒有表面上那麼太平,我們必然是要回來的。」
「可是大哥,俺們大胡國力日漸強盛,陛下也是聖明,出不了啥禍亂吧。」史大粒說道。
「我也不知為什麼,總是覺得不太平,對外可能不太平,對裡面也不安穩,也許是錯覺,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吧。」
其實這番話能說出來卻像是神鬼的衝動,史大勁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事情可能發生。
「總不能再發生十數年前,三番王直逼帝都那種事情了吧。」
「或許有過之而無不及。」
「……」
太陽從東邊升起,照常向著西邊落下,酉時將至,眾人也將到了午門,是時候該離開平安城了。
史大勁轉過了頭,看向了西邊,這平安城的落日,要是再想見到,或許要等許久了。
「大哥,你愣在那看什麼?這酉時過了,可就出不了平安城了。」
「來了,二弟。」
甚甚緩過神來,幾步並一步的追了上去。
「大哥,剛剛看你在屋裡好像在寫什麼字,寫給的誰啊?」
「時間緊急,只是匆匆的下了幾筆,算是我給他的承諾吧。」
「承諾?」
史大粒撓了撓頭,沒聽明白這話中是什麼意思。
「你說的啥意思啊哥,俺咋沒聽懂呢?」
「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快些走吧,再晚了午門就該關上了。」
大哥的速度不變,依舊朝著遠處走去,二弟見落下了,趕忙也追了上去,他們要去的方向是南方,終點也是這個世界的最南方。
一路向南,萬物皆歸於黑暗,夜將至…
平安城之內,依舊靜謐,過了酉時,城門閉合,又該禁宵了,誰都沒有發現,這城中少了那麼三個無關緊要的人兒。
胡王府,胡休的院子,那右偏房裡的姑娘黑殺依舊昏迷著,不見有要蘇醒的跡象。
「娘親,怎麼還不見她醒啊。」
胡休自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玉兒娘親沒有不耐煩,半閉著大眼睛,悠然自得。
「說了要一個時辰,多一刻不能多,少一刻也不會少,休兒莫要心急,慢慢等著吧。」
又不知等了多久,等的胡休昏昏欲睡時,聽得一聲低吟。黑殺眸眼低迷,抬起手胡亂的亂抓了那麼幾下,這神志不甚清晰啊。
「到時候了。」
玉兒娘親,不急不慌的睜開了眼睛,臉上的神色正了正,她也不像表面上那麼漫不經心。
金針一根一根迅速的從她身上給拔了出來,黑殺的臉色卻卻來越差,到了最後臉上竟沒有絲毫血色。
「怎麼看她是快要死了的樣子?」
這還不如不拔針呢,這針一拔出來,人都給弄恍惚了。
「之前只是我封閉她的氣血運行,造成了她氣機無變的假象,我現在只是重新讓她氣血通順了而已。」
「這不是沒治好病嘛?娘親,要不您再下幾針試試?」
「本就無病,何來的治好一說?」
這最後一根金針被拔出,黑殺這又昏迷了過去。
「那她﹒﹒?」
「本就死不了,血毒爆發,損失自己十年的壽命而已。」
「十年的命,也不短了。」
人的一生不過百年,常人能有多少個十年。
「不過,這次她的十年的壽命還在,還在你的手中。」
還在?胡休看向來自己漆黑的手掌,陷入了沉默。
「血毒體擁有者全身血液都具有劇毒,精血和毒糾纏在一起,互相抵觸,但卻誰也離不開誰。休兒吸入手掌的,就是她這次要爆發出的血毒。」
「那就是說,只要把這血毒再還回去,她的十年壽命也能回來?」
「話是如此,但你捨得嘛?這血毒你要是自己煉化了,能極大的增強自己的力量呢。這裡只有你我知,沒人會知道你做了什麼。」
玉兒娘親收起金針,赤瞳微轉,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還是算了﹒﹒這種用別人壽命化成的力量,我不需要,娘親不是說過做人要問心無愧,休兒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話是那麼說,但胡休自己心中明了,自己內有《玲瓏心法》、外有《十八橫練鐵布衫》,可以穩紮穩打的增加力量,他要是煉化了這什麼血毒,暴增了力量,根基必然虛浮,對於他來說,這才是自掘墳墓呢。
「休兒,你果然不一樣了,要是在以前,聽到煉化這血毒,你能增強自生力量,就算我要攔,你都必然不會聽的。」
石玉摸著胡休的頭髮,略顯慈愛。
「那為娘也就放心了,你想要歸還血毒卻也簡單,把你帶著血毒的手,再次捻住她額頭帶黑印記的部分,『它』會自主的吸收的。」
話說完了,便轉身出了屏風,出去了,這屋內就留下黑殺和胡休,他想做什麼,沒人能阻止了。
時間過的飛快,這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外面早已經黑了,戌時,這個點對於古人來說,已經不早了。
「莫無憂~」
玉兒娘親出屋子,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一個人的名字。
「嗯﹒﹒」
就在眾人不懂何意時,白煞卻應了聲。
「果然,我沒有猜想錯,明天到了午時,你和你妹妹到胡府的後花園等我。」
石玉好像有些急事,說完話,就朝著院門外走,剛沒走幾步,又轉過了頭。
「右偏房你們先莫進,等胡休出來,後面的事他來安排。」
……
平安城午門內,倆個甲衣士卒正脫著甲胃,他們這個時辰該要換班了,這士卒也是人吶,總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要戍守城門吧。
「剛剛卡著時辰,在酉時走的那三人好生的眼熟啊。」
這邊脫甲,這倆個人還聊上了天,這時間上也不急,你看看那換崗的人都沒來呢,急那還沒來的事作甚。
「王兒哥,你不認識那三人?」
「不認識,但看起來也不像什麼大人物啊,穿著的都是些顏色淡些的衣服,看質地也不怎麼好﹒﹒」
「噓~哥唉,別再說了。」
那例外一士卒,臉色慌張了一秒,急忙堵住了面前這位爺的嘴。
「咋了嘛,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咋就不能說嘞?」
那姓王的士卒有些不耐煩了,揮著手臂掀開了堵在他嘴上的手。
「呸呸呸~龜兒頭,你剛剛拉屎是不是又沒有洗手?味忒大來吧。」
「嘿~我好心提醒你,你倒是埋怨我來了,你這再亂說話,我也不管了,可別到了時候,要抓你砍頭了,才想起我說的話來嘞。」
「唉?龜強,你這話是什麼個意思?」
那王士卒也發現出了些不對勁,急忙問道。
「沒啥意思,我甲胃脫好了,你先在這一個人等替班的人來吧,我家裡的婆娘,可是等我等的急了。」
那士卒甩了甩手,高抬著腦袋,就欲要走。
「龜強,哥說錯話了不是,你倒是把事情說清楚再走啊。」
王士卒急忙道歉,可那人不見回過頭來。
「害~龜強,明天請你到城裡的酒樓裡面搓一頓可好?」
「王兒哥,你說的話,可是真的?」
那廝一聽要到酒樓裡面吃酒,扭過頭就看向來王士卒,眼裡放光,老王傻了一下,自己剛剛可是被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