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份之痛
「嗯,看看。」
總有不嫌事大的人在,例如君朗。
他的雙手撐著身後的樹榦,儼然是一副看熱鬧的態度。
等著好戲上場的人,也不只有他一人,還有寧君蘭。
寧君蘭搖著扇子,撐著自己的下巴,百無聊賴的說道:「想充大方就要裝得像一些,不然就太沒勁了!」
「呃?」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安寧看來,君朗向來都是個偶爾抽瘋的人,可在人前一貫喜歡裝溫文爾雅的寧君蘭,一般是不會如此咄咄逼人!
尤其是在他面前的這人,還是他的表妹,夏小籽。
未曾料到寧君蘭也會插一手的夏小籽,咬著下嘴唇,抬著自己高傲的頭顱,怨毒的看向安寧和小北。
都怪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要不,算……?」安寧還沒把話說完,就已經被夏小籽搶先打斷。
她,夏小籽可不是個需要別人可憐的人!
都說要看,那就讓這些沒見過世面的笨蛋長長見識!
「好啊!」
「哎?」安寧正覺著吃驚,就已經看見夏小籽攤開雙手,主動將金砂玉石奉上。
「喂,他們都是大老爺們,手腳粗笨,弄撒了它,可就不妙了!你來,你來拿著它吧!」
儼然是一副施捨的嘴臉,這也正好是她想要的效果。
不管安寧接不接下這瓶金砂玉石,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安寧對上夏小籽過分燦爛的笑容的那一刻,她的心裡就已經有種不祥的預感。
只是,會是什麼呢?
君朗見對面的二北已臨近忍無可忍的地步,剛好自己不太擅長處理女人之間的摩擦問題,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就是……袖手旁觀!
「切,小姐姐還要照顧我,可沒閑情陪你玩這種小把戲!」
「這可是金砂玉石,它的珍貴之處,不必我細說了吧?小北公主啊,你就是太年輕了!」
「語氣不尊敬,就是再用敬語也改變不了你醜陋的內心!再說,小姐姐是我的姐姐,你稱我一聲公主,是不是也該對小姐姐持有起碼的尊敬?」
論吵架,小北自認沒啥信心。
但是,要說到講道理,她……更擅長無理取鬧!
只是說到「身份」的這個事,安寧就不得不在意某個人的想法。
她惴惴不安的看向二北,不知他會說些什麼?
還是會和以前一樣,以前……?
八年前,雙情谷。
喧鬧的大街上,人們都在為新的一天,歡聲笑語。
習慣獨自一人的安寧,難得的在小北的幫忙之下,跑出來玩。
她沒什麼想要買的東西,就只是覺著自己能活著,看到這麼多幸福快樂的人,已經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
「天,還是這麼藍呢!」
「喂,野小子!你走路都不看路嗎?」
「對不起,對不起!」話說,不是這彪形大漢自己撞上來的嗎?
為什麼,為什麼人人都要變得面目可憎?
她好不甘心!
「這位大叔,欺負小孩子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要怕,不是你的錯,就不需要道歉!」
安寧扶起坐地哭泣的小孩子,又給他拍去破舊的衣服上的灰塵。
這孩子,沒人管嗎?
再看孩子瘦弱不成樣的身子,小臉皺巴巴成一團,一看就不是個有喜人長相的孩子。
跟她一樣呢。
「喂,你個毛丫頭,拿什麼身份跟大爺說話?再敢對大爺不敬,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個女娃娃,照打不誤!」
「跑,我們跑吧!」小孩子抓著安寧的衣服,觸及到掌心的柔軟,是他從未感受到的手感。
這是……衣服?
他拿安寧身上穿著的衣服,跟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一一做對比,沒一人的衣服能比得上這衣服的青翠之色。
眼前的小姐姐,會是他命中的貴人嗎?
安寧如母雞護崽般地張開自己的雙臂,護在小孩子的身前。
「大叔,不管我是什麼身份,你欺負小孩子就是你的不對,你該向他道歉!」
「煩人!」大漢的腦子就是再遲鈍,也留意到安寧的穿著不俗。
他惹不起,躲得起!
「大叔,你還沒道歉,還沒跟……?」
「算了,我說……算了!」小孩子一發飆起來,立刻鎮住咋咋呼呼的安寧。
要她就這麼放過那個大叔,感覺挺憋屈,不解氣!
小孩子仍死抓著她的衣裙,淚眼汪汪的看著她。
「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小姐姐,你長得這麼漂亮,是仙女下凡嗎?」
「呃?」安寧紅著臉,害羞的別過臉去。
又是一個叫她「小姐姐」的人,她有這麼受小孩子的歡迎嗎?
「不,不是。我是,是……我的名字叫大北。」
「真厲害!小姐姐,那你一定是小北公主的姐姐,大北公主!」
「大北……公主?」
這個稱呼,就像是一顆炸彈,落在安寧的心裡。
除了小北以外,還沒人承認過她的身份。
他們,他們只叫她大北,不提她的姓,也不會說她是小北公主的姐姐。
「撒謊!」二北冷著臉走過來,糾正道:「她是叫大北,但她跟我妹妹沒一點血緣關係!她不是什麼大北公主,也不是……?」
餘下的話,二北雖沒接著說下去,但他冷傲的表情已經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說的是,事實!
在那一刻,安寧甚至都不敢直視那個小孩子質疑的眼神。
就好像戴著面具的自己,被人毫不留情的一拳打爛,一絲不掛的被人殘酷的扔在人前討伐。
此刻,她也要遭受同樣的酷刑嗎?
安寧已經提不起勇氣,再次看向神色莫辨的二北,她沒法從他的細微表情上,探知到一點信息。
真失敗呢!
「你,算個什麼東西?」
二北一開口,絲毫不留情面。
聞言,小北都急了!
這麼多年過去,她總會看見二哥對小姐姐的各種冷嘲熱諷,說盡錐心刺骨之語。
「二哥,閉嘴!」
「呵,一個連姓的都沒有的人,確實是個沒有歸屬的東西!」
夏小籽補充道,她懂這份不被人認可的痛,一如水中浮萍,飄零幾何。
她是掌中長著握不著根的浮萍,而這人則是無根的浮萍,追逐著不切實際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