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信使
肖貝萊達接過令牌,放在掌心靜靜的看了好一會兒,那令牌原本有常人手掌大小,可被他寬厚的大手握在手心頓時顯得袖珍了好多。
面對肖貝萊達,少女便不再像剛才面對肖恩時那麼隨意。在肖恩眼裡,面對酋長老爹,她隱約有些緊張,想到剛才她說的「北境軍團十統領」,肖恩不由得若有所思。
這個女孩子會不會是……認錯人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身後的山谷岩壁上,一個個高大魁梧的不像話的佐阿部落戰士無聲的從一個個洞口中走出,有的捏著大腿粗的石棒子,有的提著門板厚的盾牌。
肖恩腦袋裡出現一個四字成語——滿牆大漢。
少傾片刻,肖貝萊達收回目光,俯視身前的少女,頷首道:「原來是北境公爵的諭令。不知有何吩咐。」
「現在是奧貝托陛下了。」少女更正道。
接著她打量了一下部落眾人,對肖貝萊達道:「我要拜訪神廟,需要您派一個信使和我一起去。」
對於生靈而言,信仰總是不可缺失的,只是有時候它表現為宗教,有時候則不是。信仰代表著你一整套對世界的認識,對價值的態度,對生死的看法。
因此,即使是茹毛飲血,兇狠殘暴的部落人,一樣也有著自己的信仰。
他們信仰萬物有靈,而一切靈的源頭,是蠻神——阿努曼埃爾。
阿努曼埃爾,在蠻族的信仰中,祂是預言之神,是力量之身,是狂獵之神,是死亡之神,掌握雷電和狂風,管理天空,山地和草原,他手持阿努曼埃爾之矛,驅使世界之鷹拿斐利。
蠻族信仰阿努曼埃爾,他們認為萬物之靈都是阿努曼埃爾之靈的億萬分之一。
當他們死後,那些歷經塵世洗鍊而偉大的戰士或者生靈,都將重歸阿努曼埃爾的懷抱,重新成為他偉大的靈的一部分,以另一種方式得到真正的不朽。
這就是為什麼蠻族戰士在戰鬥時往往悍不畏死。
而在這廣袤無邊的山地高原上,只有一座神廟,每年開春之前,保守一冬苦寒的各部蠻族,都會不記艱難險阻趕到神廟,將族中最珍貴的食物供奉給阿努曼埃爾。
即使他們的族群里有活活餓死的嬰兒。
而神廟周圍地域據說布有神靈的力量禁制,除了春祭大典,或者發生事存亡的大事,其他時間,成年的蠻族戰士都無法靠近。
這個時候才是山地剛進入冬季沒多久,要過去的話,只能從部落的少年中挑一個了。
「既然有陛下的令牌,便遵從你的意願,」肖貝萊達點點頭,沖後面一個長得頗像黑熊精的族人大喊一聲:「牙,你過來。」
那少年,沒錯,那是個少年,噸、噸、噸的邁著大步子走過來。胡蘿蔔一樣粗的五根手指撓撓胸口的黑毛,聲音如同雷聲一般:「族長,找俺啥事啊?」
看到這些「同齡孩子」,肖恩心裡就一陣膩歪,你特么身上這麼多毛,還穿個鳥蛋的衣服。
感覺自己就像是混進狼群里的泰迪。
「他叫牙,」肖貝萊達伸出蒲扇大手摸摸牙的大腦袋,「是個很有天賦的戰士,也熟悉這裡的環境,由他保護你去神廟。」
「保護」兩個字一出口,肖恩明顯看到少女眉梢一挑。
少女呵呵一笑。「是嗎,他很能打嗎?」
肖貝萊達點點頭,「要試試嗎?」
沒有回答,一隻秀氣的小手抬起來,沖著牙勾勾手指頭。
「吼!」牙感覺自己被挑釁了,這裡的人不講什麼虛頭巴腦的假客套,一雙赤腳在雪地上狠狠地一踩,狂暴的力量從精鋼一般的腰臀一路而下,經過的粗壯的大腿和膝蓋,最後在彷彿鋼筋擰成的小腿肚子上猛地爆發出來。
地面上炸出一片雪霧之時,牙已經瞬間出現在少女面前,五指微屈,露出尖銳的指甲。
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出手即是全力以赴的搏殺。餓虎撲食,亦不過如此。這一爪若是抓實了,怕是能撕下少女半拉兒脖子帶下巴頦。
那綠裙少女卻在牙躍起之時就同步向後邁了一步,身子一退,牙的一抓便擦著她的皮膚錯過去了。
然後少女錯身腳尖一挑。
只聽得誇嚓一聲,然後就是牙變了音兒的嗷嗷聲。
北美灰狼望月怒號後半截突然變身隔壁小區被踩腳的二哈,差不多就是這個效果。
這一切電光火石,反正肖恩啥也看不清,剛才他光顧著低頭吃肉了,就眼角看到牙怒吼一聲撲過去,然後,就是在地上劈了個叉,捂著襠嗷嗷叫,看上去很心疼自己小皮褲的樣子。
我去,這是發生了什麼,不是要試試嗎,這是表演一下柔韌性?還演砸了?
肖恩咕咚咽下嘴裡的烤肉。
俺也不敢問,俺也不敢說。
不管怎麼著,看牙捂著襠臉都紫了的樣子,估計是沒法帶路了。
綠裙少女站在原地,甜甜一笑,露出一顆嬌俏的小虎牙:「肖統領,看來他不行啊。」
肖貝萊達沉默了一下,道:「牙是我們這裡的孩子中,最好的戰士了。」
「什麼樣的表情是帶著得意的蛋疼,什麼是眉開眼笑又齜牙咧嘴,來來來,請看此刻的牙同學。」肖恩呵呵一笑……依然是在心裡。
少女揚起胳膊,細細的手指往右前方一點:「他呢?」
肖恩呆了一下,趕緊自覺往旁邊讓讓,心想別擋著別人,然後就發現那根蔥白纖細的手指也隨著他移動而移動。
肖貝萊達道:「我兒子,肖恩,他那個……他不太擅長……戰鬥。」
肖恩從鋼鐵直男老爹的話語里感受到了濃濃的尷尬。
「哦~呵呵。」少女看著肖恩。
哦就哦吧,你還呵呵個鬼啊。這是看不起我了吧?這百分之百就是看不起我了,那眼神真的分明就是在說我不行啊。
肖恩狠狠咬了一口肉,……但是念在你沒說出口,我就當不知道。
於是他專註的看著還跪在地上的牙,努力讓自己不要和其他人對視。
「你不行啊。」少女沖著肖恩嘻嘻一笑道。
我尼瑪……我特么……我都這樣了,你還不放過我,看不起人是嗎,看不出我也是熱血蠻族是不是。你能打是不,我就不服你了咋的!攥起拳頭跟你干!干丫挺的!
肖恩再弱也是個男人,被人這麼擠兌,一股血勇之氣頓時直衝腦門,於是他很有氣勢的「哼」了一聲……沒敢瞪她,主要是怕她突然來一句「你愁啥」,不好接。
「哼」都哼過了,態度已經表達到位了,差不多就這麼著吧。
但是,「肖統領,這真是你的兒子嗎?」那女孩又道。
……肖恩的內心,突然平靜了。
一隻鷹,從天空劃過。所有人驀的,感到一陣心悸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