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終是要有你的鋒芒
熊耳站起身來，他走下擂台，從一個蠻族戰士手上接過一個碩大的皮口袋。那隻大口袋在他手上抖動不止，顯然裡面包著活物。
熊耳未在意那口袋的抖動，拎著走上擂台，解開麻繩，投出一個勒著口鼻，綁著雙手雙腳的人。
說是「人」並不算精確，實際上他五官精緻，有一雙尖耳朵，藍寶石一樣的眼睛，身材纖細，一頭銀髮，是一隻半精靈。
肖恩愣了愣，這似乎是傳說中的精靈。
「這是一隻該死的半精靈。我前些天在巡邏的過程中發現了他。他雖然是低賤的混血種，但是足夠珍稀，並且擁有強大的靈。我願意在此地，將他生祭給至高的阿努曼埃爾。」
當熊耳平靜的說這番話的時候，半精靈始終在瘋狂的掙扎，但這些掙扎在熊耳一雙巨掌的壓制下，變得毫無意義。
自那隻半精靈從口袋中出現開始，肖恩旁邊的琪琪臉上就失去了血色，她牙齒緊咬嘴唇，一隻手緊緊抱著另一支胳膊，似乎在極力壓制心中的情緒——那是憤怒以及……深深的恐懼！
「生祭？」肖恩有些疑惑的看看旁邊的美泉，他就在擂台旁邊，因此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精靈眼裡屈辱的淚水。
是的，肖恩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那半精靈而言，最大的悲哀不是死亡，而是屈辱的被摁在地上，被罵作低賤的混血種。
「嗯，」美泉臉色微沉，她比了比脖子。「生祭，就是你想到的那個意思。」
熊耳話音落下，一隻手繼續摁著半精靈，另一隻手拔出剛才從台下一起接過的刀子，一刀便向那半精靈喉嚨扎了下去。
「至高阿努曼埃爾，永壽無疆！」
唰！
啪！
一陣破空聲響起，那是一隻飛向熊耳的利劍。
但是熊耳卻在瞬間揮舞刀子，將那把劍擊落在地。
他緩緩抬起頭，歪著腦袋看了看突然站到眼前的……琪琪，沙啞的道：「中土人，你在找死？」
身材高大的他即使單膝跪在地上依然能夠平視站在眼前的琪琪。
「放開他！」不知何時走上擂台的琪琪盯著他，堅定的道。
雖然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雖然她明知道此時的狀況她絕不是這個蠻族的對手，雖然她知道即使她能救下那半精靈也無法帶著他離開這數千人的蠻族部落，但是她的眼睛里有一種肖恩從未見過的堅定。
她要救他，即使只是一時衝動。
也許是同根同種的兔死狐悲。
也許是為了自己悲慘的命運。
也許是為了向這個世界抗爭一次。
也許……總之，她就是要救他！
熊耳歪頭看向鐵戈，鐵戈看了看琪琪，肖恩，又看了看熊耳，點了點頭。
熊耳看到鐵戈點頭，緩緩站起身來，給地面帶來一大片陰影。
「那就死在這裡吧。」他平靜的道。
紅芒再次瀰漫他的眼睛，一腳將地上的半精靈踢開，他虎吼一聲撲了過去。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蠻族不懂成語，但是艱難的生存環境教會了他們這些道理。
熊耳撲過來，琪琪身子卻猛地一扳，輕巧但驚險的閃過，一隻手撐在地上，兩隻腿連環踢在熊耳左腳踝上，將他踢得踉蹌。
熊耳雖然踉蹌，但穩住身子，後續攻擊依舊如****一般，琪琪本就力氣不足，此刻又重傷未愈，只能以巧卸力。
兩個人，一個如蠻荒巨獸，大開大合，一個如穿花蝴蝶，借力使力，幾十個回合之後周圍喝彩聲已是不絕於耳。
這些蠻族戰士最重勇武，琪琪雖然不是同族，但是她面對年青一代的佼佼者熊耳，幾十合不露下風，讓這些圍觀蠻族戰士都由衷的佩服起來。
琪琪表面不動聲色，其實有苦自知，她開始抓住熊耳對她不熟悉，使出連環踢，若對方是尋常人恐怕腳踝必碎，那豈不瞬間便決了勝負。
但是此刻力氣不足，又加上這熊耳真如同精鋼一般的身體，結果一番操作竟然只是讓他踉蹌幾步。
後面的交手，對方那種魔獸一般的身體更是給她帶來巨大的困擾。
攻擊打在他身上就彷彿無視一般，連借力打力都需要她用盡全力才行。
雖然現在兩個人你來我往，看似勢均力敵，但她知道自己輸定了，沒有任何懸念的輸定了……只是，有些決定，我們明知結局，卻依然會那麼選擇。
那隻半精靈被熊耳一腳踢開，恰好摔在擂台沿上，滾到肖恩面前，他被熊耳被那勢大力沉的一腳踹在胸口，此刻正嘔血不止。
在嘈雜紛擾的比武會場上，在搖臂歡呼的人群中，肖恩，獃獃的對視著眼前的精靈。
他清晰的看見了那隻精靈流出的眼淚，和他眼中的請求。
「殺了我。」
肖恩獃獃的看著他，半精靈嘴被勒住，但是肖恩就是很確定，他就是在說請肖恩殺了他。
因為不願意如同豬羊一般被人擺弄，即使死也要擺脫這種侮辱嗎？
在半精靈絕望的眼神中，肖恩慢慢移開視線，緩緩閉上了雙眼。
「生而為人，到底是為什麼？他為了挽留尊嚴，寧願選擇死亡。那我呢？
我失去曾經的一切，只剩饑寒，孤獨和迷茫。
是否我已只剩記憶縈索的絕望？
是否我已得過且過，逐漸忘卻了靈魂深處最本初的善良？
是否我已經習慣了苟且，開始在黑暗中洋洋得意的為卑鄙鳴唱？」
他看了眼擂台上：「不，我並非一無所有……
我並沒有失去一切！」
一雙拳頭慢慢的攥緊。
擂台上，所有人幾乎都已經意識到了，琪琪要輸了。
激烈的搏鬥，她臉上早已毫無血色。
熊耳雖然打過一場，但是比起她來氣力更足，看出她此刻氣力已盡，出手反而越發強硬，硬拼著挨上幾下也要跟她硬碰硬一次。
終於，他抓住機會，一拳砸在琪琪胳膊上，琪琪手臂一麻，熊耳身子已經靠了上來，狠狠撞了上去。
「噗」琪琪噴出一口血，崩退出數步，勉強撐在擂台邊上，已是搖搖欲墜，連站都站不穩了。
熊耳卻得勢不饒人，狂吼一聲便撲了上去，拳頭像一隻掄起的鐵鎚，狠狠砸向琪琪頭頂。
轟！
這一拳砸上去，擂台上竟掀起一片煙塵。
嘩——！下一刻，一片喧嘩聲從場下蔓延開。
熊耳瞪大了雙眼，震驚的看著眼前。
他砸下來的拳頭，被一隻手，穩穩地擋住了！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在煙塵中漸漸清晰的身影————肖恩！
肖恩那雙總是輕佻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就像那個血月疾行的夜晚，眼睛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鋒芒，那是一種敢與世界搏鬥的氣魄。
「我還有我的堅守，這就是我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