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獅子城主
屋子裡燈火溫暖，歡聲笑語。屋子外面，卻反而顯得分外冷清。
伊蓮娜背著手站在外面的迴廊里，一腳踢開地上小石子。「師妹。你怎麼自己在外面。」剛剛從廁所回來的武館大弟子奧爾加有些微醺的打趣道：「你可不能凍著，你要是生病了，那會是全大陸的損失。」
「奧爾加大哥。你就知道笑話我。」在熟人面前，伊蓮娜可沒有金色歌舞廳時的優雅從容。
她回頭瞥了一眼屋裡，有些意興闌珊的道：「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為一個陌生人的到來如此興奮。連一向古板的麥軒都……哼，我覺得他對著我一年都笑不了那麼多次。」
城衛軍副統領奧爾加一向有著和他粗豪外表不相稱的細膩，他聽到伊蓮娜這麼說，立刻意識到了這個女孩對肖恩的強烈排斥。
「嗯，其實我也不是太理解。但是你知道，為了讓師傅高興嘛，我也只能……」
「是吧是吧，」伊蓮娜可算是遇到了知音，嬌艷的嘴唇張開就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從小到大，老頭子整天就是肖恩這肖恩那得，自己明明有三個孩子，卻總是擔心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蠻族野小子」
她有些意興闌珊的看著院子里的池塘：「。我去歌舞廳當歌手，遇到了多少坎坷，每次都是大師兄你想辦法幫忙。可我爸爸卻從來不知道關心我。」
奧爾加沉默了一下，才道：「老師還是很關心你的。」
「得了吧，他心裡除了肖恩就是麥軒。他年輕時拋下哥哥和我，出去當了好幾年雇傭兵，回來時我們才知道他在萊恩又娶了一個華族女人，生了個兒子。媽媽沒有埋怨他，反而怕麥軒孤單，要我和哥哥也起一個華族名字。麥稈，看看我這個傻乎乎的大哥給自己起了個什麼名字，除了他自己我敢打賭沒人不覺得好笑。弟弟叫麥軒，哥哥叫麥稈，哼。」她抱著胸，精緻五官的小臉上滿是憤憤不平的倔強：「我就偏不，我就叫伊蓮娜，這是我媽媽給我起的名字，現在她去世了，我更不會換。」
奧爾加聳聳肩膀：「我覺得你做的沒什麼錯。」
奧爾加從小就和伊蓮娜他們一起長大，他比伊蓮娜大十歲，總是能照顧到這個傲嬌的小妹八面玲瓏外表下那顆敏感的心。
這個時候，對他而言，就是不停的贊同就好。就是這麼簡單。
但他還是狀似無意的問：「聽說那個叫肖恩的蠻族小子，他父親真的是坎貝拉四大部落長嗎？」
「嗯，好像是的。」伊蓮娜點點頭：「但今天我聽他說，他父親已經去世了。」
她心裡其實也是有些同情的，一個男孩兒失去父親，每一個人心地善良的人都會同情。
但過於信任大師兄的伊蓮娜沒有注意到奧爾加眼底一閃而逝的驚駭。
「太晚了。」奧爾加看看夜色，「我得跟大家告別了，明天還有一大堆公文等著我處理呢。」
說完他又打趣伊蓮娜道：「真羨慕我們獅子城的玫瑰花，你只要盡情施展自己的天賦和魅力就可以了，而我這樣的粗漢子就只能像騾子一樣不停的幹活才能混口飯吃。」
伊蓮娜像個小女孩一樣咯咯笑個不停：「師兄，你要是感興趣，可以來給我伴舞，我最近排練的歌劇可正確一個扮演騾子的演員哩。」
奧爾加趕緊舉手投降。他走進房間，跟老師一家打了個招呼，狠狠的擁抱了肖恩一把后，告辭離開。
他登上一直老實等在門口的馬車，最後看了一眼夜色中的亮堂堂的蓋奇武館，拉上了帘子。敲敲前板，他對車夫道：「去城主府，儘快。走小道。」
……
奧爾加趕到城主府時已是半夜。但僕人轉達他的通報后。他很快就見到了城主菲德里奇本人。
他趕到時喬恩·菲德里奇本人正在書房裡仔細研讀僕人為他捎來的關於南方的一些情報。
菲德里奇。雖然為人貪財，好色，但關於勤奮這件事情，他從未有半分懈怠。
他是個鄉下的窮小子出身。小時候他就對財富和美色有一種令他自己本人都吃驚的慾望。
他曾經單純過，深深的愛戀著整個小鎮上最美的女人。後來那個女人嫁給了他們他們鎮子上最能說會道的鎮長的兒子。他永遠忘不了婚禮當天鎮長是如何引經據典，滔滔不絕的將他兒子的婚禮與整個鎮子的興旺發達結合在一起。
這給年輕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後來，他來到大城市，起初什麼都干過，當過建築工人賣過水果幫人打掃庭院，修剪草坪。但他逐漸驚喜地發現自己有一種之前一直羨慕的令人信服的說服力。
這一點讓他在一開始受到了很多微不足道的好處。很快他開始在街頭，或者是窮人聚集的地方，慷慨激昂的聚眾講話。
起初他只是為了發牢騷，但是人們特別喜歡聽他說話，聽他針砭時弊，抨擊王國政府。
這個過程中。他也遭受了很多挫折，有一次得罪了當地當地的貴族。他被拖到僻靜處，狠狠挨了一頓揍。如果不是他跪下來抱著對方的腿苦苦哀求，使勁的扮可憐。他可能再也不會有以後的故事。
但最終那些有權有勢的人發現了他的天賦，有人把他推薦給了最有權勢的公爵。很快，他開始不再為自己的牢騷而發表演說，他為利益發表演說，當然他不會直接稱讚公爵，他往往也會提到其他一些貴族的優點和缺點，只是稱讚的大都是公爵那一派。而抨擊的往往是支持國王的那一派。
不久，人們開始傳頌他的美名，讚揚他為自由的鬥士，勇敢的反對者。
人類就是這樣，那些能做事的人，往往不不善於表達。這就造成了一部份夸夸其談的人，卻在一個行當里名聲顯著。因為他們不需要把絕大多數精力都放在兢兢業業地干實事上，而是一門心思鑽研如何去說服他人，去更加有力的煽動別人的情緒。
後來克斯坦王國垮了。但像菲德里奇這樣的人，卻吃的盆滿缽滿。他從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搖身一變成為卡梅什王國最富饒的獅子城的城主。
他當上城主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人回到他出生的小鎮。他呆在曾經鎮長的兒子，也就是現任鎮長的家裡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他才神清氣爽的走出對方的卧室。而鎮長本人則諂笑著在門外守候了一夜。
喬恩·菲德里奇的慾望像魔鬼一樣永遠得不到滿足。但是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憑什麼能得到現在的地位，所以即使人到中年，他依然每天都讀書到深夜，盡可汲取大陸上的每一絲風吹草動。
當他走進會客廳的時候。魁梧的城衛軍副統領奧爾加正一臉恭敬的站在房間里。
奧爾加要彎腰行禮，便被菲德里奇一把拉住雙手。
「我說過奧爾佳，好孩子。只有你可以不用對我那麼繁文縟節。」費德里奇面帶慈祥的道。他特意在「只有你」加重了語氣，奧爾加的臉上不出意外的露出感動。
他伸手示意奧爾加坐下。「你這麼晚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您知道的。我內心對您十分敬重。菲德里奇城主。」奧爾加說：「我剛剛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覺得有必要第一時間通知你。」
「哦，你說。」菲德里奇挪動他肥胖的身子，微微向奧爾加傾斜，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架勢。這讓方感到受寵若驚。
「我剛剛得到消息，我的老師拉夫爾的戰友。那位蠻族四大部落長之一的肖貝萊達，他已經在之前的神廟之戰中戰死了。」
奧爾加註意到，當他話說完的時候，菲德里奇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混雜著擔憂和驚喜的茅盾表情。
他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獅子城的兩朵金玫瑰。以及那些金色歌舞廳的俊男靚女。在普通人眼裡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但是在菲德里奇這些大人物的眼裡，不過是高級的玩物。
奧爾加永遠忘不了。他第一次參加那種所謂的高層特別聚會時。內心有多麼的震撼。他親眼看見那些正值芳華的的明星像貓狗一樣，被這些大人物們肆意玩弄。他們高談闊論，三言兩語便會決定無數個家庭的命運。
那為什麼伊麗娜這麼多年來一直可以獨立於這套規則之外呢？他真以為是因為他奧爾加的原因，別開玩笑了，在他的上司城衛軍統領也就是菲德里奇城主的那個廢物兒子的眼裡，他不過是個應聲蟲而已。
她真以為他的父親從來不管他們嗎，其實老拉夫爾本人每次宣讀肖貝萊達的信件時，已經是一種對她的保護了。
之所以奧爾加可以成為城衛軍的副統領。之所以伊蓮娜可以獨立於那套骯髒的規則之外。就是因為很多人都知道老拉夫爾有一個蠻族四大部落長的生死兄弟。
而現在肖北來達死了。日後蠻族如果再次南下侵略，那麼那些兇殘的蠻族很可能就不會再照顧一個死去的大部落長的舊日交情。
但是同樣的早就對伊蓮娜垂涎三尺的城主大人也將再無所顧忌。
說實話，奧爾加是有一些心疼伊蓮娜的。相處這麼多年說沒有感情，那肯定是騙人。但是比起心裡的那一點點同情。他更在乎的是怎麼保住自己城衛軍副統領的位置？
「你過來孩子。」菲德里奇的聲音依然那麼慈祥，但奧爾加卻趕緊把耳朵湊了過去。
「你要這樣……」菲德里奇貼著奧爾加的耳朵說著，沒有人能注意到，他那雙在陰影里的眼睛閃爍著的滲人的慾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