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蠻王從不輕易保證
阿丹還是晚到了一步。麥軒是被人扔回到蓋奇武館門口的。
當人們看到他時，他雪白的武士袍沾滿了污穢和鮮血，一雙漂亮的黑眼睛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活氣兒。
肖恩走進道場時，武館里的人正圍在麥軒的周圍。高大的麥稈正哭的像個小孩。
「對不起，」他說：「如果不是我任性跑去當廚師，今天受傷的人應該是我。」
「館主！我們跟他們拼了！」也有弟子憤恨地嚷道。
「對，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什麼？」
老拉夫爾蓋奇卻什麼也沒說，他坐在四肢殘廢的兒子旁邊，低頭不語。
突然他站起來，走到牆角，將一隻箱子提了過來。他走回到徒弟們面前將箱子打開。裡面是幾排緊密排列的金幣和一些銀幣。
「這裡面是256枚金幣，35枚銀幣。」他對著不解的徒弟們說：「你們把這筆錢分了，今天就離開蓋奇武館吧！」
沒有人說話，徒弟們用沉默表達對抗。這些弟子不是那些交上一筆錢學點武藝的人。他們從小就就住在這，這裡就是他們的家，老拉夫爾就是他們的父親。
現在這個時候，讓他們拿錢離開，這絕對做不到！他們拒絕。
「離開這兒！」老拉法突然大聲道：「記住一個道理。不要在泥坑裡打滾。我們已經掉進別人的陷阱里，就該馬上站起來，而不是繼續讓情況變得更糟。」
看著紅著眼睛的弟子們，他口氣又緩和下來：「實話說了吧。這次蓋起武館沒救了。你們能走一個是一個。」他一向硬朗的聲音有些哽咽。
他曾是一頭讓人膽寒的野獸，但現在他老了，還有一窩沒經歷過風雨的小崽子要照看。他從來沒有這麼軟弱過。
他甚至沒敢說以後有機會替他報仇的話。因為他怕有心人把這些話傳到城主耳中，那會害了這些弟子。
伊蓮娜則一聲不吭。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面滿是淚水。她一直隱約覺察到城主對她的窺伺。她覺得也許這時候自己得站出來為家裡犧牲。
她內心掙扎著，但她知道她會做出哪個選擇。她也想到了肖恩，一個女孩子剛剛嘗到愛情的滋味——哪怕只是單方面的愛戀，就要在現在離開結束這段感情。這無異於在心口上剜了一刀。
但為了全家人。伊蓮娜知道她今晚該去哪。
可惜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城主喬恩菲德里奇確實對她充滿慾望，但他所要的絕不僅僅是一個女人。
老拉夫爾蓋奇看到了默默走進來的肖恩，他面帶慚愧的道：「孩子，讓你失望了。接下來我們沒法照顧你了……你也拿些錢離開這吧。如果不想回到坎貝拉，你可以繼續往南走——並不是每一個國家都像這裡一樣。」
伊蓮娜看到肖恩的臉，她全身繃緊，心裡難受的要死。
肖恩什麼也沒說，他走到彷彿死人一樣的麥軒旁邊。
躺在地上的這個年輕人，已經完全沒有了活人氣兒了。他還活著，但心已經死了。
「我能治好你。」肖恩說。
「肖恩。」老拉夫爾蓋奇臉色一變，想阻止他。這個時候做出任何進一步破壞麥軒希望的事情，後果都是非常可怕的。
肖恩伸手阻止了老拉夫爾繼續說話。
老拉夫爾一怔，不再嬉皮笑臉的肖恩突然有一種讓人不自覺服從的威嚴。眼前這張年輕的臉和腦海中年輕的肖貝萊達逐漸重合。這讓他心中怦怦直跳。
肖恩卻繼續對麥軒道：「我能治好你，而且我保證，今天之後，你們家不會有事了。」
一位蠻王從不輕易保證，但只要他承諾，就一定會做到！
肖恩當著所有人的面閉上眼睛，轉瞬再睜開時。他已經在系統空間里學習了三千個小時的世界上最高級的骨折複位手法。
他彎下腰，一雙手剛一撫摸在麥軒碎的一塌糊塗的胳膊上。細密的咔咔聲便在屋子裡響了起來。
人的手是全身最精密的器官，一隻手有8塊腕骨、5根掌骨、14根指骨、59條肌肉，而這個世界上除了肖恩，沒有人可以將身體的每一處都訓練到了完美掌控的程度。
此刻，肖恩手上的每一塊骨骼和肌肉都在同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運作著。那雙手快的就像一團幻影。每一次觸碰都彷彿一台精密而柔軟的機器。
麥軒斷臂上的每一根肌肉，每一條血管，每一塊碎骨，每一條筋膜都在這幻影下，逐漸回到了他們原來的位置。
麥軒死灰的眼睛突然活了過來。他能夠清晰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
其他人也許無法像麥軒那麼清晰的感受，到但他們能從肖恩不可思議的手法上感受到一些東西。他們感覺有一些奇迹正在發生。
道場里安靜了，沒有人說話，麥稈停止了哭泣。弟子們停止了叫嚷。連阿連娜似乎都忘卻了她剛才心中的痛苦。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一種激動驚訝的眼神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奇迹。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為它能夠在絕境里給那些絕望的人帶來希望。
沒多久，一條筋脈骨骼俱碎肌肉扭曲的胳膊，就這麼不可思議的被肖恩恢復了原狀。然後是左臂，再然後，是左腿，右腿。
不可思議，但確實發生了，也許整個大陸除了肖恩都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做到這件事，但偏偏肖恩就在蓋奇家。
然後他們看到肖恩站起來，對麥軒說：「我會給你寫下一些東西。你每天吃飯作息都按照上面來。我保證，幾個月後你會和以前一樣，完全一樣。」
「還有，」肖恩說：「你們蓋奇家的劍道從第13式開始就失傳了。你不是一直想參透，卻一直參不透嗎？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演示一遍。」
他看向四周。周圍的人雖然不相信，但他們還是被剛才的奇迹震懾住了，他們看懂肖恩的眼神紛紛撤開，讓出一大片空地。
肖恩抓起放在麥軒旁邊屬於他的武士刀。走到那片空地中間。「看好了。」他說。
「第一式……第二式……」他一招招地演示出來，所有人都感到世界被顛覆了。這些東西在場的人從來沒人教過他。但肖恩就是使出來了。不僅如此，那些招式他用的比老拉夫爾都要標準。
甚至招式間的一些奇妙變化，之前從未有人思考過，但他就徑直用了出來。他是怎麼學會的？沒有人知道。但他們知道蓋起家的劍術在肖恩的手裡彷彿活了過來，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美妙的韻律。
這韻律里隱藏著一股無可匹敵的殺氣，明明舞動的是劍，所有人卻彷彿看到一頭擇人而噬的黑龍。
當年肖恩問技能訓練卡中的教練，他可以學什麼的時候，他得到的回答是「所有」。
一套蓋奇刀法當然也包括在內，由於對身體的完美掌控，以及NPC教練高屋建瓴的教導，他只花了1000個小時，就將這套刀法練的遠超館主拉夫爾蓋奇本人。
也許就是當年發明這套刀法的蓋奇家先祖復生，也不比肖恩此刻的理解更深。
「第13式！」肖恩使出之前一直卡住麥軒的那一式。所有的姿勢都和家族記載的一模一樣。那件斜斜的斬向上方，看著似乎偏軟無力，但是肖恩的肩膀和身體卻始終奇怪的扭曲著。
弟子們還沒明白，但老拉法和麥軒眼睛卻突然一亮。訣竅就在這，所有的力量都隱藏在那個肩膀上，而不是手臂上。
看似偏軟無力的斜上斬，一旦遇到阻礙，要麼繼續偏軟的繞過去，要麼。那個蓄勢待發的彎起的肩膀，就會像盤起的蛇一樣猛然發力，將全身的力量傳遞到刀上，給敵人致命一擊。
「第14式，」肖恩道，他一刀刺出去看上去普普通通，似乎普通武道高手隨意就可以躲開。但刀刺出去肖恩卻立刻手肘彎曲，長刀更快的收回，原來是出其不意的用刀柄回擊。
這些人的腦海里勾勒出一個與肖恩交手的假人。刀柄頓住，意味著被人擋住，也有可能是打在了人身上。
肖恩握著長刀的手卻突然張開，長刀飛快在他手中旋轉，被他反手握住，腳下早已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下一刻，他瞬間拖著刀出現在數步之外，眾人看他的動作，忽的倒吸一口冷氣。
原來他們腦海中，一直在假想中和肖恩交手的敵人此刻脖子已被削斷了。
「第十五式，」肖恩沒有停下，從地上彈起，刀不離手，手不離肘，肘不離胸，彷彿在用全身護住那柄長刀，也彷彿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長刀上。
「吒！」他輕喝一聲，身在空中突然前後左右全是刀光，一瞬間也不知道辟出多少刀。如果剛才有人圍攻，此刻不知道多少胳膊腦袋要掉到地上。
普通武館弟子只覺得厲害，老拉夫爾和梗起脖子觀看的麥軒腦子裡卻全是肖恩剛才發力的場景，一些發力的關鍵點被他們一一找到。
彷彿一道閃電在腦海里閃過，之前覺得家傳招式里那些許多懸而不解，不可思議的地方全都解釋通了。
但更大的疑惑產生了，肖恩是怎麼學會的？難道他之前不知怎麼的看到過家傳圖譜，但這刀法如果憑看就能學會，又豈會將他們卡住這麼久。
永遠不會有人為他們解釋這個問題了。再看肖恩時，他已經慢慢收起長刀。
他俯身將武士刀輕輕放在麥軒旁邊，望著他的眼睛道：「好起來，然後學會他們。也許下一次，蓋奇武館就要靠你來守護了。」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道場。
拉克萊斯已經抱胸等在了門口。
「拉克萊斯，留下來保護他們。」
拉克萊斯點點頭：「交給我了。」
早在來到這裡之前，肖恩便已脫下了昂貴的華服，重新披上他破舊的皮襖。
他剛到獅子城的時候真的想好好做個安分的中土人。但是事實不得不告訴他，他這輩子都永遠是個野蠻人。
一個誰都不能招惹的野蠻人！
「我現在，」肖恩道。
「要去攪他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