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塵往事
十七年前,夜笙國與祭黎國開戰,激戰了三個多月,終是不敵。夜笙國被祭黎國的將士打的節節敗退,最後迫於壓力,夜笙國的聖主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暮璃公主送與祭黎國和親。
傳聞這暮璃公主也是一妙人兒,容貌更是一等一的美艷,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弱柳扶風之姿縈繞在人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她的名字更是讓人難以忘懷,泠傾傾,美好而淡然。她總著一身淡紫色的紗衣,聘聘婷婷的走在御花園的湖邊。清風吹起樹葉,輕輕的落在她的肩頭,就好像它太重落下來會砸疼她一樣。
那日,正直中元節,天氣微寒,暮璃公主來到祭黎已經三月有餘,皇上遲遲未許婚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酒過半熏,泠傾傾覺得這宮中宴會實在乏味得很,便找了個身體不舒適的借口,匆匆帶著侍女離開了大殿。
那時候的洛雲郡主是愛慘了祭黎重華,但是祭黎重華卻為剛來沒幾個月的泠傾傾所傾倒,對,祭黎重華喜歡她,悄悄的喜歡她。為她的回眸一笑而痴迷,為她的輕歌細語而陶醉,為她的盈盈步伐而迷戀。但他卻清楚的知道,不經過祭黎皇帝的允許,他什麼也做不了。
那晚,泠傾傾出去在御花園的浮雪池邊跑步,夏日的晚風並不如冬日的風那麼刺骨,相反很舒服。夏風輕輕的拂過泠傾傾的臉龐,吹散了她額前的碎發。她站在湖邊,雙眼無神的看著湖裡的假山,她開始思念,思念自己的家鄉,那片平和而又寧靜的大草原。她記起母親對她說話的聲音,溫溫軟軟,帶著與那片草原無關的吳儂軟語,那是南詔族人的特性,想到母親,那個溫柔美好的女子,也是翻山越嶺,跋山涉水,與她的父親和親。但父親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從來沒與母親紅過臉,也從來不因為母親是和親過來的而說過一句重話。有些時候就算是她也覺得父母聯姻是精心策劃的,就好像他們一直都是相愛的。父親對母親很好,好到作為一個君王卻只有她母親一個妻子,而膝下也只有她母親生的四個孩子,她是老小,且是唯一的女兒,所以備受寵愛,父母愛她,哥哥們寵她。她一直以為,他們一家人會幸福的過一輩子,她會有一個很愛很愛自己的夫君,哥哥們會娶三個美麗的嫂嫂,還會生幾個可愛的侄子侄女,而自己又會有幾個很可愛的孩子。在她的印象里,父親對母親的疼愛超過他們任何一個孩子,那年,有一個宮女看聖主只有一個王后,而自己又頗有幾分姿色,仗著這幾分姿色就爬上了她父親的龍床。她母親一貫是喜歡給父親驚喜,聖主以為是自己的妻子,就緩緩靠近她,用及其挑逗的聲音說:「愛妃今晚又要與給朕怎樣的驚喜?」
說罷,他開始吻著床上的女人,女人被吻的意亂情迷,失聲的喊著:「聖主.……」就是這不成語調的兩個字,生生把聖主炸的清醒開來。他猛然推開懷裡的女人,點燃床頭的蠟燭,看著陌生的面容,他的臉色陰沉下來,「誰給你的膽子,敢往聖主的床上爬,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那宮女一聽,嚇得連衣服都來不及穿,連滾帶爬的跪到地上,聲音顫抖著不成樣子:「聖主,聖主請饒命,奴婢不過是欽慕聖主,想.……」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聖主一刀斃命。
那是她第一次聽聞父親當眾殺人,也是第一次見父親發那麼大的火。那晚,一向溫文爾雅的父親賜死了醉華宮裡所有的宮人。那也更是第一次見母親紅了眼眶,那時她才只有四歲,不懂大人之間的事,就是感覺母妃受了欺負,感覺父親壞,惹哭了母妃。她小小的一團像一陣風一樣跑去了醉華宮,指著父親的鼻子道:「父君是這世上最壞的人,明明說過要對母妃好的,現在卻害的母親痛哭流淚,傾傾再也不要喜歡父君了,哼!」
聖主顯得惴惴不安:「你母妃,哭了?」說完,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抱起了地上的小糰子:「傾傾,都是父君的錯,父君真的已經知道錯了。但是傾傾也不想看到母妃與父君整日生氣的樣子吧?傾傾能不能幫幫父君,幫幫父君去哄哄母妃,不要讓她哭了。她一哭,父君心疼,傾傾也會心疼的是不是?」
泠傾傾點點頭:「傾傾從沒見母妃哭過,傾傾很難受。但是父君你既然犯了錯,就一定要跟母妃道歉的,你要求得母妃的原諒才是啊。」
聖主苦笑:「放心吧傾傾,父君一定會求得你母妃的原諒。」
自那日起,傾傾殿前就跪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夜笙國的聖主。他在求得妻子的原諒,整整三日,他不吃不喝,也不上早朝,就一直在殿前跪著。到了第四日時終於再也熬不住,暈了過去。這一暈,可愁壞了朝中大臣,本來就已經三日沒上早朝。百濟族人都是非常忠誠的,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大多數朝臣都只有一個正妻,只有少數人才有妾。側妃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他們聖主的做法讓朝中大臣深感欣慰,雖說百濟族人的忠誠度高,但畢竟還是男尊社會。一代君王為了求得妻子的原諒在宮殿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滴水不進,這是何等的忠誠與愛啊。
聖主病倒了,王后便亂了方寸,她似乎覺得是她錯了,她不該那麼計較。畢竟真的也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又何必為難一個愛她愛到這種地步的人,他不是普通男子,他是一國的君王啊。
接下來的幾天,王后就悉心照料著聖主,給他端茶倒水,為他喂飯喂粥,她凡是都親力親為,從不假借於他人之手。王上在王后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得到了恢復,夫婦二人又回到以前恩愛的樣子。
思及此,泠傾傾突然覺得這祭黎的夏夜之風冷的滲人,她又想起,臨行前一夜時母親的不舍與眼淚,父親的無奈與悲哀。
好像她所有的幸福與快樂都在夜笙國戰敗的那一瞬,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