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
敵人的刀刃離她的脖頸隻有一毫之差。嫣紅的血濺了她一臉,那麽溫熱,那樣近的,離死亡的距離。
很快,摘月樓中的其他人趕了進來,找到了慕容姝和明珠兩個人,把她們救了出去。
慕容姝始終記得那一夜,那一毫的距離,如果當時的自己遲疑了,或者說當時的明珠沒有拿血肉為她爭來那一分的時間,現在的她,說是已歸黃泉了也說不準。
大夢醒來,額見已經被嚇得出了細汗。
慕容姝推開窗戶,隻見外麵夜色明朗,月兒圓圓,像極了那一夜。
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
慕容姝腦中突然漫上這麽一句詩來。
月兒還是那輪明月,而明珠,卻不知身在何方。
慕容姝有點兒擔心,現在的明珠,根據日程來看,應該也到了涇陽一帶了吧。再過半個月,她就能回摘月樓了。
從此以後,這浮世清歡。便與明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慕容姝一想到這兒,就有些心疼。
明月灑下清暉,被舊夢喚醒的慕容姝已經沒有半分睡意。
她回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盞冷茶,入口冰涼,消去夏日的一些暑意。
慕容姝有些慶幸,還好現在王奕不在身邊,不然一定不會允許自己喝冷茶。
喝完茶,慕容姝本來應該是更加精神些,卻覺得腦中越來越迷糊。
糟糕,這茶裏,被有心人給下了藥。
慕容姝第一反應,就是運用內功將藥力逼出來。
神智已經越來越模糊,也不知是什麽什,竟然在劉孜的眼皮子底下給她下了藥。
對了,劉孜。慕容姝感覺自己仿佛抓住了某些東西。
這裏是江陽王府,除了劉孜,還有誰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她的茶裏下藥,劉孜怎麽會容得下這樣的人。
慕容姝立即改變了心法。
她不能用自己的那一套。
她敢肯定,這附近一定有劉孜的人在注視著她的一切。
她本來的那套功法很容易讓她暴露。一月前她從劉孜手中帶有明珠的時候已經暴露過一次。
劉孜能夠坐上今天這個位置,絕對不會是蠢笨之人。那次自己帶了麵紗,他可能認不出她的容貌,可自己一旦冒然使用內功心法,劉孜一定會認出她來,倒時情況更加不美妙。
慕容姝放棄使用內功心法之後,意識越來越模糊。她隻能用從摘月樓習得的一些微薄心法來抵抗藥性。
目前,在慕容姝想給自己營造的身份裏麵,她是與明珠走散多年的舊人,她離開摘月樓離開得很早,所以她的功法自然也不會太好。
慕容姝大約強撐了半柱香左右的時間,最終才徹底撐不下去,任自己假暈了過去。
她是孤女,一個和明珠有關係的孤女。
暈過去前,慕容姝對自己說道。隻有讓自己先相信這件事情。才有可能讓劉孜也能夠相信她。
果然,在慕容姝暈下去不久之後,劉孜走了進來。
神色有些複雜。
當下便有人點亮了燈,好讓劉孜可以近距離的觀察到女子的神情。
慕容姝以為劉孜隻會派人來監視著她,卻沒有想到,劉孜已經重視明珠重視到了這個地步,盡然會親自去設局。
要在今天下午以前,劉孜都沒有懷疑過眼前這位慕雪的身份。
可是,她與明珠那麽相似,就連做出來的湯都和明珠的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沒有恐懼。沒有害怕,隻有了然。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可以做到的。
他等不到明天。他忍受不了多一分的時間,去接受不能知道明珠的消息的日子。
在感受到不對勁之後,劉孜馬上派人往慕容姝的茶盞裏加了東西。
明珠喜歡喝冷茶,他倒想看看,這位姑娘是否也一樣。
看她喝下那盞冷茶時,劉孜有一瞬間的激動,就連平常的小習慣,也與明珠一樣。
可惜,他知道,她不是明珠。
劉孜在慕容姝茶盞中下的並不是什麽穿腸毒藥,它的藥性隻能讓人甚至昏迷,從而方便問出一些事情。
借著燈光,劉孜打量著昏迷的女子,眸中顏色深沉。
女子似乎夢到了極為難受的事情,眉頭已經皺攏一處,似乎痛苦極了。
劉孜伸出手來,情不自禁的想搭上女子眉心,替她撫平眉間的溝壑。這一個,明珠的影子漸漸與眼前女子的模樣重合。
忽的,劉孜收回了手。她不是明珠,自己怎麽可以,再像的人,始終不是他想要的那個女子。
“你是何人?哪裏人士,來江陽為何?”劉孜問道。
肅清神智,劉孜已經恢複了最開始的清明。中了藥的女子,這時候是神智最為薄弱的時候。
他必須把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問清楚?
“我叫慕雪,西北人士,前來江陽,隻為報仇。”
女子低低呢喃,劉孜湊近了,才聽到女子再說些什麽。
西北人士,摘月樓就處於大周西北,這女子與明珠的諸多相似之處,難道真的是巧合嗎?
“所報何仇,仇家在哪兒?”劉孜繼續問道。
女子那憤恨之色不像是在作假,劉孜有一瞬間恍惚。來江陽報仇,是來找自己的嗎?眸中殺意突生,看著女子露出的一截細嫩的脖頸,這時候,他隻要一伸手,就可以結束這時候女子的性命。
若是以前,麵對這樣不確定的因素,劉孜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可如今知道,她有極大的可能會與明珠相關,劉孜就怎麽也沒辦法對眼前的女子下手。
隨著劉孜的提問。女子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回答得聲音漸漸淒厲起來。
“報那年火燒摘月樓之仇,仇家遍布四海,四海皆我仇人!”
慕容姝答,似乎是恨極了口中那些遍布四海的仇人,額間已有青筋冒出。
劉孜沒想到女子會是這樣的回答,有些吃驚。
“前來江陽,可是因為江陽王府有你要尋仇之人?”
“非也。”誰曾想女子竟然否決了劉孜的猜測。
聽到回答,劉孜心中戒心頓消,隻要她不是對自己有害的人,隻憑著她眉目間與明珠的幾分相像,劉孜就可以容得下她也可以護她?
“那是為何?”劉孜目光柔和了幾分,像是通過眼前的女子在懷念著什麽人。
“所為故人。”女子沒次答得都很簡潔,一字一句,卻是次次掀起劉孜心中的波瀾。
“故人是誰,名喚何名,你與故人,又是什麽關係。”劉孜仿佛覺得自己離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又更近了些。
“故人就是故人,喚明珠,乃我至親。”
女子答道。
劉孜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眼前的這位姑娘會與明珠有諸多相似之處。
原來是至親,又是什麽至親。如果是至親的話,這位姑娘所要報的仇必然也會是明珠的血海深仇,隻要在他能力範圍以內,他都會幫她完成。
摘月樓中的一場大火,這樣看來,並不難察。隻要他派人去查也一定可以知道一些消息。
隻是,明珠是被摘月樓中的人帶走的,這位姑娘為什麽還要到江陽來尋人?
劉孜不禁想,明珠這次離開,會不會,也是同眼前的這位姑娘一般,也是為了尋仇,所以才會離開自己呢?
今夜他問得東西已經夠多了,雖然劉孜沒有知道一些重要的細節,可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再問下去,隻怕眼前這位姑娘會往日的仇恨所掩埋,反而會壞了藥性。
劉孜停止發問之後,慕容姝的呢喃聲也弱了下去,像是真正的睡了過去。
依照藥性,明日等她醒來,她是不會記得有關於今晚的一切的,故而劉孜並不擔心慕容姝發現了會如何。
就讓她以為,半夜這盞冷茶,不過是她的大夢一場吧!
劉孜想著,最終還是抱起慕容姝,將她送回了榻間。
輕歎一口氣,最終離去。
雖然現在,他還是沒有任何有關於明珠的線索,不過比起前幾日一點兒希望都沒有的日子,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不是嗎?
劉孜安慰自己,吹滅了屋中的最後一盞油燈,緩緩離去。
直到劉孜走後,慕容姝緊緊提著的一口氣才鬆懈下來。
方才真的是好險。為了在劉孜麵前演好一場戲,慕容姝把多少前那場自己再不願意回憶的大火都回憶了一遍。
當過往不可觸碰的記憶被人強行喚醒時,那種烈火焚身之痛,仿佛真的就在昨日。
慕容姝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加上又有藥效加持,當真是痛苦極了。
好在,她的這一場戲並沒有白演。
那劉孜,顯然是信了她的說辭的。
慕容姝沉沉睡去。靜靜等著第二日天光拂曉,劉孜的下一步動作。
而她自己,關於找到君竹妹妹真正的所在地的計劃,也得加快速度才行了,以免得夜長夢多。
而那邊,劉孜會自己的房間之後,一顆心西已被慕容姝的一番話攪起漫天波瀾,怎麽也靜不下心來。
想了想,劉孜最終還是喚了影衛進來。
“公子有何吩咐?”
影衛應聲而落,一副恭敬的姿態。
“替我查查幾年前關於摘月樓的那一場大火,我要之分它的詳細原因還有其中都牽涉了什麽人。”
“諾!”影衛得了吩咐,兀自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