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不虛此行
隔壁的門被強行打開。酒兒果然是睡著了,衣裝還算整齊。人趴在矮腳方桌上面,身體呈現成弓狀。初學騎馬,不知放鬆,不曉順應,最傷腰力。慕容策望著女孩的睡姿,便可以想象到她渾身酸痛。小福取來被子,聽見傳喚才跑進去,將人裹起來送回后屋的卧房;又按照主子的意思,找來口風緊的嬤嬤給酒兒塗抹藥膏。
一番折騰,才算定當下來。慕容策有點傷風,連續打著嚏噴。宅院原是歸屬許家。早年宮中有瘟疫,許太妃染上病。那時,慕容策年紀尚幼小,被帶出宮,住在宅院里數月。當時照顧他的人就是眼前的嬤嬤。後來,許太妃沒事,慕容策也安好。宅院被冠以福地的名號,許家獻給許太妃。老嬤嬤有些年紀,身體還算硬朗,一眼便認出端王,反覆摸著他的臉。
小福離開的空隙,賀瀾茂直接闖進去。「王爺身體不適,還是不要去狩獵了?」
慕容策急忙落下帷幔,遮掩住女孩的睡容。「誰讓你進來的?還不出去!」
「王爺在緊張什麼?我們三個人不是都睡過一個床,還有什麼不能看的?」說的是事實,但卻是不該說出口的話。
「剛才的話,本王希望是最後一次聽到!」慕容策狠狠地瞪了一眼。
賀瀾茂一頭霧水,拋給小福詢問的目光。小福走進來,手裡捧著暖爐。暖爐包著布,被揣進被子里,可以暖著腳。慕容策掖好被角才轉身出來。
門邊上,小福低聲說話。「掉腦袋的話,公子今後不好再亂講?」
酒兒早晚是王妃,膽敢說和王妃睡在一起,豈不是大不敬。
聽完解釋,賀瀾茂更加迷糊。「什麼意思?」
「以後,公子自然會明……」小福望見屏風後面閃現的人影,收住話音。
慕容策彷彿剛剛生產後的母親,凝望著襁褓里的嬌兒,不願離開一步。他不禁想起叢氏唱過的搖籃曲,很自然地哼出來。「小懶貓貓,喔喔喵喵,小臟豬豬,喔喔哼哼,小乖妞妞……小乖妞妞,喔喔呼呼……」
賀瀾茂算是看透了,只要有酒兒在,端王就沒有任何的心思。所以,酒兒睡熟后才是他們商議事情的時間。門外的他在徘徊,無奈聽著重重疊疊的曲調。
終是燈火暗了暗,等的人走出來。他緩步跟在身後。
他們一路來到正廳。
慕容策坐定,問:「關於狩獵,皇宮那邊還有什麼消息?」
既然決定去狩獵,就需要有所準備,有所防範。
「長樂宮最近備了曼陀羅,還有番木鱉。」
即使是痛下殺手,也沒有必要使用兩種毒藥,實在是解釋不通。除非宗太后不止要害他一個人。慕容策冥想,還有什麼人如他一般不好明裡捏造罪名,只能暗中動手腳?
茶碗徘徊於唇邊,兩人的心思早不在黑白棋子間。
一盤棋沒下完,慕容策便扔掉棋子,朝著內寢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畢竟,他已經知道酒兒是女孩,繼續同床共枕,有所褻瀆。人坐回原處,眼神卻在遊離。
賀瀾茂以為自己礙了事,告辭去歇息。
孤枕難眠。
慕容策躺在床榻上,隱隱等著幔帳被開啟,那個嬌小的身軀鑽進來,睡在他的身旁。但是那一夜,她沒有來。
第二天啟程回京城。
送行的奴才里有一個人搖動著肩膀走路,似有腿疾,在人群里很是顯眼。
慕容策問:「那個人是誰?」
小福答:「叫什麼名字真說不準了,王府里的人都喊他李瘸子。」
「他天生就有腿疾嗎?」
「王爺不記得他了?元家出事那年,他無故嬉笑,受到責罰才跛了腿。」其實還有好些關於李瘸子的話,小福沒敢細說。當年,李瘸子不但跛了腿,好不容易定下的一門親事也被退了婚。家裡唯一的親人,祖母為他哭瞎眼睛,不久便離開人世。
慕容策回過頭,又望了眼李瘸子。「他一直在這裡的宅院做事嗎?」
「也沒做什麼事情,無非是跑跑腿的活兒,就是把莊上種的蔬菜瓜果送到王府,年節送些自釀的酒,腌制的吃食。一年的工錢半年的辛苦。」言外之意,王府養閑人。
「腿都這樣,怎麼還做跑腿的事兒?」
「這些都是田管家的安排。」言外之意,田岱執掌不善。
慕容策朝著馬車走,繼續問著話。「他可還有親近的人?」
「家裡是沒有什麼人了,也沒見到和誰交好?他不愛說話,王府里的好多新人都以為他是啞巴。」
鳳棲苑的許嬤嬤最愛喝米酒。莊子上正好釀製米酒。李瘸子借著送米酒的由頭,很可能有機會進到鳳棲苑。荷花塘邊留下的深淺不一的腳印,明顯是跛腳之人留下來的。慕容策幾乎可以確定,李瘸子就是在船上做手腳的人。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同夥,有沒有幕後主使。
上馬車前,慕容策附耳低語。「找個人盯著他。盯緊了。」
小福應聲跑回宅院,去做布置。
並排而行的賀瀾茂不禁問:「王爺,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意欲謀害本王。」嘴唇幾乎沒有開啟,聲音尤其低沉。來此原是尋找心靈的安逸,讓疲憊停歇,遠離紛亂的塵世。不曾想,凈土難尋,陰謀無處不在。
慕容策透過窗子,心中感慨,主子無意斷掉奴才一條腿,奴才就處心積慮要主子的命;望著一顛一跛的背影,又心生憐憫,如果只是私怨,那麼罪不至死,或許可饒其性命。
賀瀾茂忽覺不虛此行,還想提問,奈何酒兒掀開布簾。
「你們坐馬車吧,我要騎著馬回京城。」初學騎馬難免是樂此不疲。
慕容策擔心她意外摔傷,跟著一起騎馬,走在最前邊。華美的披風在護衛的隊伍中著實惹眼。如果有異常發生,乘坐馬車尚有遮擋,難以一擊即中。
賀瀾茂心發慌,命令身邊護衛與慕容策交換披風,才正式出發。
起初,二人率先,走出一段路,漸漸落在後邊。畢竟,酒兒還是不夠嫻熟。初冬的天氣,周身冒著汗水,一半是因為緊張,一半是因為疼痛。起了水泡的雙手根本經不起韁繩的摩擦,破掉皮肉流著血。慕容策勒住兩匹馬,為她包紮手,眼光里脈脈含情。酒兒東張西望,唯獨沒去望身邊的男人。「沐哥哥,上面的樹好奇怪?怎麼都是禿的?」
慕容策抬頭順著手指方向不遠處的山崖的邊的樹被人砍去枝丫,而路邊上的樹完好無損。如果是砍柴,為何捨近求遠,舍易求難?除非砍柴的人原本就在上面。如果上面真有人,絕對不是為了砍柴。居高臨下,沒有枝丫遮擋視線,利於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