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菩薩王爺
嚴綉望著人走遠了,心情大好,無骨般地依偎到男人的肩膀上。「王爺,叢酒是誰啊?」
沒有當著旁人呵斥是有意給女人留些體面。可是,她居然不知進退,不知迴避,還燙傷人,不知羞恥地拿出床笫之歡當做逐客令。慕容策沉下眼皮。「今晚,你睡到側屋去!」
「王爺,等得起,我卻等不得?」歲數一年年變大,想要生出一兒半女越發不容易。嚴綉可是不想放過任何機會,試探著扯住他的胳膊,卻也不敢太用力。男人素來吃軟不吃硬。「我還年長王爺一點呢,算是王爺體諒也好,可憐也好?今晚就讓我留在正屋吧?」
如果拒絕,反而不通人情,斷了夫妻間的情分。「好,你留在這裡,本王去側屋。」慕容策感覺到半吞半吐的賀瀾茂有些一反常態,其中必是有隱言。
陡然沒有支撐,嚴繡的身子側歪一下。「王爺,醒一醒吧?叢酒能為王爺生小世子嗎?難道還要為他守身如玉?」從未想過守身如玉,但冷落夫人卻是不爭事實。柳家能夠脫罪,嚴綉還是出力氣,不好傷及顏面。慕容策冷靜一下心境,平復情緒。「本王還不想睡,你要是願意,過來陪陪本王?」
受傷的小福不能伴隨在身邊,不禁讓人懷念起在皇宮中的日子。因此,這個時候,嚴繡的陪伴最合適。
月亮高懸在星空中,又圓又大,明亮得如一波秋水閃耀著清涼的光芒。即使不抬頭,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它的存在。這樣的月亮讓慕容策想起在山裡的夜晚,風兒透窗送涼,帷帳輕輕掀起。酒兒緊緊地依偎在他,唇邊笑意正濃,彷彿今晚的月色。
嚴綉納悶。「王爺,你在笑什麼?」夫妻十年,沒見過男人笑過幾次。
不知不覺中,慕容策露出笑容,意識到失態,隨意遮掩著。「今晚的月亮很特別,也很熟悉,讓本王想起我們在宮裡的日子。」他和酒兒一起拜過月,情定終身。她的糟糟懂懂,她的迷迷糊糊,她的恍恍惚惚,她的朦朦朧朧,所有的一切,只要有了她的烙印,全都變得不一樣,好像頭頂的一輪明月。他沉湎在浪漫的甜蜜裡邊,不願離開。
相反,嚴綉關於月亮的記憶沒有半點甜蜜,全然苦澀。宮裡的日子,嚴綉做得都是最苦的活計,比如說挑水。那時的她,年紀小,力氣也小,走在前面的宮女年紀比她長,身高也長,水桶自然傾斜到她這邊,幾乎所有的重量都壓在她一個人的肩膀傷。月亮映照在水桶里,始終跟著她走,在眼前晃來晃去。有一回,眼睛發暈,腳底踉蹌。人跪在地上,整桶水潑在她的身上,還被宮女一頓埋怨和謾罵。扁擔壓得她直不起背,不想去望水面的月亮都不行。「哪裡特別?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第二天。
城牆門口,橫放著草席,草席里裹著兩具屍首。屍首是母子,突然去世,因沒有親人,所以無人安葬。方廉稟告后,君王做出決定。流民收下賞賜的銀兩,依舊不願離去,越聚越多,跪在城門當中高呼起來:「菩薩王爺!端王萬歲!」聲響不絕於耳,震撼天地。慕容策蹙眉。身旁的賀瀾茂直搖頭,表示不是自己的安排。顯然,眼前發生的情況幾乎全是突發事件。早先的安排,僅僅是讓流民出現在必經之路,讓君王和朝臣們看到即刻。
旌旗招展,幡幢如雲,鐵騎轎攆,文臣武將。前方停止,後邊不知情況還繼續向前,行列已是出現混亂。慕容策無可奈何,來到隊列的最前方。一夜的工夫不脛而走,端王被流民奉為神明。聽說是端王來了,流民立即移走草席,讓出道路。慕容策下馬,走到流民中間,找來一名年紀稍長的婦人到御前回話。婦人超逸,見到君王毫無畏懼,將渭西的災情,民不聊生的現狀表述清楚。
詣詣之聲音顏色,拒人以千里之外。慕容需穩穩坐在龍攆中,既沒有露面,也沒有下車。同婦人的談話都是隔著明黃的布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代天牧民,既有至尊的權利,也有善待子民的責任。當今的君王兩者皆無,只有惺惺作態的威儀。
慕容策相攜著老婦回到城門,安撫流民等待君王的聖斷。龍攆經過時,他率眾行大禮。「吾皇萬歲,萬萬歲!」
宗太后睿智,遠勝於君王。她走下鳳駕,徒步穿過城門。慕容策輕聲咳嗽,做為暗號。這時,人群里有人說話:「最大的施粥鋪子就是宗家人搭建的。沒有宗家人,我們早就餓死了。」又有一人說:「聽人講,宗太后也是姓宗,她就是宗太后吧?施給我們粥的人就是她的親侄女。」緊接著,有人帶頭,眾人高呼:「宗太后萬歲,萬萬歲!」
這些都是慕容策的授意。只有一人萬歲,自然大逆不道,但宗太後作伴,便是太平無事。而且,執掌朝政的人是宗太后,渭西的安好全憑她的心情。宗太后專權,卻是比君王還要愛惜江山社稷,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宗韻沒有食言,帶著酒兒去皇獵。她們夜半就出發,所以最先到達皇家獵場,沒費周章,也沒費口舌,便大搖大擺地進去。整個皇宮,半個京城的人都認識一品夫人。所以,她們姐妹無論走哪裡,都是暢通無阻。如果在平時,酒兒一定會很高興,到處玩耍。但是,她沒有忘記,自己是來刺殺端王的。說到刺殺,她至少需要知道端王的模樣。
聖駕浩浩蕩蕩抵達獵場。姐妹站在高高上崗,朝著低處望。酒兒忍不住去問。起初,宗韻指向寫有端字的旌旗。可是,對於不識字的人而言,等於沒有說。宗韻直接告訴,旌旗的顏色,坐騎的品種,斗篷的質地,衣裝的樣式。
午飯後,狩獵正式開始。旌旗獵獵,萬馬奔騰。原野,山坡,還有樹林隨處都是馳騁的駿馬。酒兒偷偷拿出藥瓶,將毒藥塗抹在箭頭,撇開宗韻,追蹤端王的旌旗而去。旌旗代表著主人身份。端王的旌旗,無論是大小,還是顏色,都足夠醒目,追逐起來還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