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浩浩蕩蕩
方卓得到允許,扯著酒兒跳上宗家的馬車。馬車傾斜,將另一邊的車夫顛起好高。
城門比兩府還要喧鬧。
一片鶯鶯燕燕。嚴繼不但帶了小妾,還有小奴,加在一起足足有百餘人,物件幾十車,再加上朝廷賑災的物資,差一點就排列到東城門了。
嚴繼沒騎馬,也沒坐馬車,一路步行,閑逛著街市,遇見可心的東西,也不問價錢,直接全部買下來,遇見尚有姿色的路人,便追過去,多看幾眼,聊上幾句。
可想,車馬是行進極其的慢了。遇見前來送行的,乾脆就停了下來。
方廉奉了皇命,帶來宮中衛士五百,派給嚴繼調遣。
嚴繼望著黑壓壓的一大片,皺起了眉,很是不滿意的樣子。
同來的施瑢不禁問:「嚴大人是覺得哪裡不妥當嗎?」
「你們弄來的這麼一大群,還不抵得上王爺府里的那一個……」
「嚴大人,這些可都是方大人精心挑選出來的……」
「就這還挑過的,一個比一個黑……」嚴繼一扭頭,望見了扯開布簾,朝外張望的酒兒,一下子就笑了。「正想著你呢,你就來了!」
酒兒正枕著窗沿,望著十八金剛愣神。這十八位師傅望著都面熟。這些年,她時常溜出王府,在京城裡玩耍,總是能遇見這十八張面孔。這些年,暢通無阻,原來是宗府派了人暗地裡保護著自己。
冷不防的,嚴繼竄到她面前,嚇得她縮進馬車裡。
嚴繼剛一伸手,布簾後邊探出一把劍來。方卓罵了他。「下流痞子,找打吧!」
「哪來的母夜叉?滾遠了些!」嚴繼罵罵咧咧,召喚來人捉拿刺客。
方廉一聽有刺客,策馬趕過來。
方卓聽見父親得聲音,躲在馬車裡不敢露面了。十八金剛呼啦圍上來,如臨大敵般,護衛住馬車。
十八金剛是宗府里的門客,身懷絕技,忠心不二。天度山遇險,與之交過手,印象深刻。躲到旁處的慕容策暗暗在想,此行需時刻提防著十八金剛。
那邊,宗凡適時出現,吼起來。「今天,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動我們宗家的馬車?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吼過,他的眼光掃過方廉,就落在嚴繼臉上,渾身充滿著戾氣。
眼看著僵持著,城門被堵住,隊伍不得向前,也不得退後。
慕容策環視過四周,使了個眼色出去。
賀瀾茂立即衝上前去,說:「這麼大的陣仗,方大人是來給女兒送行的?」說完,還故意指了指馬車。
裡頭,方卓沉不住氣,鑽出馬車,揮舞著劍。「賀瀾茂,我方卓與你勢不兩立,從今後,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鬧了一陣子,施瑢沒勸住人,方廉也沒能將女兒帶回去。
三方人馬總算是浩浩蕩蕩出了城門,暫別了京城。
因為方卓的出現,宗凡不得以與慕容策同乘一駕馬車。
靜默后,慕容策打算聊些輕鬆愉快的話題。畢竟,剛剛啟程,前路漫漫。畢竟,二人能夠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實在不多,實在珍貴。「九夫人臉上的傷都醫好了,還望公子放心。」
此時說到的九夫人是佩可,宗凡的回應很是冷淡。
遂,轉換了話題。「酒兒也是見好,就是還不太喜歡說話,不知道,宗公子可有什麼好辦法?」
果不其然,宗凡來了興緻。「酒兒啊?別看她天不怕地不怕,其實膽子很小,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覺。小時候啊,不是她娘抱著,就是……我抱著,後來大一點,都是和叢紹,都是叢紹哄著她。別看她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兒,其實,心思最重。聽說府里有戲可以看,高興得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坐在我腿上,一個勁地問個沒完沒了……」
話頭突然冷下來。靜靜聽著的慕容策忽然間感覺到對方眼神的凌厲,帶著毛骨悚然的敵意。
「無論是誰,哪怕是對她一點點的好,她都會一直記著。一點點的不好,可能需要很久去忘記,可能不一定會忘記。」說到這兒,宗凡的腦海里跳出了元穠的面龐。酒兒的性子還是很像母親的。不知不覺中,扯開了回憶。
出嫁的前夜,酒兒試穿喜服,火紅的顏色讓她痴迷,捨不得脫掉。夜風蕭瑟,油燈昏暗。叢氏摟住女孩,向她描述著那個未來的夫君。女孩很快睡沉,抱著她的人早已是淚流滿面。當時,宗凡攥著棋子,心亂如麻,無法像元穠那般淡定地落子。
那一夜再也回不去。如果可以,他不會只是在下棋。
那一夜,書房的燈一直在亮,大概,父親,宗琰也是無眠。
宗凡下意識地苦笑。
慕容策忍不住問:「宗公子是想到什麼嗎?不妨說出來,也讓本王跟著笑一笑?」
宗凡便說了。「九妹出嫁的頭天晚上,就睡在她娘的懷裡。她娘抱著她一夜,一直都在掉眼淚,還有許多人為了她睡不著覺,她卻睡得極好,臉上還掛著笑,她相信她娘的話,好日子在等著她……可是,等著她的是……王爺的劍?王爺,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九夫人是誘殺的餌,宗凡竟然全然不知。一時,慕容策難掩驚訝。「難道宗公子也不知道,令妹為何要嫁進王府嗎?」
宗凡反問。「王爺是什麼意思?」
慕容策想到對宗琰的諾言,靜默了。
出城不遠,路邊停著隊人馬,明顯是在等待。
賀瀾茂迎了上去,和許府的管家交接人馬。來的這些人雖是家丁打扮,卻是身姿挺拔,步調整齊,一看便知是京兆尹的兵士。
可見,許丘平日里的唯唯諾諾,都是裝出來。關鍵時候,比誰都清醒,無論是親疏遠近,還是忠奸是非。
此去渭西,郜連煦饋贈銀兩,全尚茽奉有諫言,許丘又送來兵馬,但願不負眾望,平安順利。慕容策順著宗凡挑起布簾的兩指望去,尋找著許丘的身影。
許丘沒有來送行,來的竟是宗韻。
宗凡喊住妹妹。「家裡又不是沒有男人,要你挺著肚子,騎著馬跑來跑去?」
正在和方卓說話的宗韻扭過頭,匆忙回了一句。「不礙事,離生還遠著呢。」
一甩手,布簾落下去。
宗凡氣鼓鼓地坐回位置上,暗罵許丘是只老狐狸。兩個妹妹,一個嫁給了老狐狸,一個嫁給了小狐狸,沒有一個是圓滿的。一時感言,不免冷嘲。「姑表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姨表親,不算親,死了姨娘斷了親。」
「宗大人是在說本王與公子嗎?」名義上,所有皇子都是宗太后的兒子。那麼,同乘的他們也算是姑表親。
宗凡不失幽默地說:「那我還要喊王爺一聲表弟了?」
慕容策拱手施禮。「三表哥。」
一句詼諧將彼此的距離拉近許多。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千里之遙,他們必然要相扶相持。
雙方默契地安靜下來,一個閉目養神,一個注視窗外。
宗韻跟隨著隊伍走了一段路,才揮手告別,完成了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