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極樂
天小稻也沒有強搶的心思了，於是說道，
「是我，我來保護他。」
聽到溫柔的聲音，唐英才恢復了一些理智，看是那十分強大的人，她終於鬆了口氣，卻是因為傷勢過重，這口氣一松，就直接栽倒下去。
「智雲，艹！」
天小稻暫時沒管唐英，而是從她懷中抱出智雲，卻終於發現了智雲的慘狀，他已經完全毀容了，只是眼神卻更加的淡定，智慧，充滿了佛性。
在這一刻，天小稻突然覺得.……
智雲……已經不是人了。
他也不像是佛，更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人，就跟那個下圍棋的什麼狗一樣，只有強大的思維，卻沒有感情。
「疼嗎？」天小稻顫抖著手取下智雲嘴裡的破布。
「身疼，心不疼。」智雲沙啞著聲音說道。
「這是你願意變成的模樣嗎？」天小稻突然生氣的質問道，他不能理解，真的不能！
「無模無樣，是謂佛。」智雲淡淡的說道，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慘狀。
「.……」天小稻心中冒出一股邪火，
「佛個屁，這時候觀音怎麼不出來救你？！」
「.……佛無欲也。」
「施主，且容貧僧歇一會吧。」智雲嘆息口氣，然後結了一個印，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個印……
天小稻太熟悉了，還是那個印——善人印。
他明明，才剛剛經歷了那種事情，為什麼卻會繼續如此善待世人啊，他從不為自己祈禱啊。
他就是佛了，世間沒有比他更像是佛的了……
天小稻看向另一邊，他也知道，是這唐英救了智雲。
揮揮手，出現一輛馬車，他將兩人抱上車，緩緩的去往醫館。 ……
「這位小師父，這傷怕是……治不了了，這個女患者，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需要耗費的珍貴藥材不少啊，而且她身上也會留下大片的傷痕，哎。」醫生嘆息著說道。
「請盡全力，錢的事情不用在意，我有錢。」天小稻說道。
「好的。」
一個時辰后，已經天黑了，天小稻帶著兩人進了一處客棧歇息。
唐英依舊在昏睡，智雲已經醒來了。
「喝點水。」天小稻遞過去溫開水。
智雲全身包裹著紗布，他上半身，幾乎已經被燒爛了，卻是沒有痛呼一聲，十分平靜，似乎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
唐英本來有些發高燒，但是醫生開了很多葯，現在睡著了，卻是依舊皺著眉頭，是不是的身體輕顫一下。
「多謝。」智雲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然後顫顫巍巍的拿出一本佛經緩緩的看起來。
「對不起。」天小稻道歉。
「是智雲之因果，不怪任何人。」智雲淡淡的說道，目不斜視。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僅僅是為了求佛嗎？」
「是為了成佛。」智雲說道。
「成佛又是為了什麼？」
「心中極樂。」
「什麼都丟了，什麼都不要了，就是極樂了嗎？」天小稻說道。
「快樂，就是與友人玩耍，就是與愛人床笫之歡，就是遊山玩水，就是追求愛好，就是滿足口腹之慾，可是你什麼都不要，哪來的快樂？」
「成佛，就是極樂，極樂，就是成佛，卻不是身體的片刻歡愉。」智雲說道。
「佛門也有歡喜禪。」天小稻說道。
「我見過很多和尚，和你不一樣。」
「心明見佛，誰又會一樣？貧僧見的佛，是我自己。」智雲說道。
「.……」
「我不懂。」
「施主不懂貧僧，正如貧僧也不懂施主，不懂世界萬萬人，何必非要懂呢？」
「施主，又何必懂貧僧呢。」智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心中念著佛號，他已經很疲憊了，所以暫時說不上話了。
天小稻也沒有打擾他，只是心中複雜。
這個和尚，以前她對他是只是敬佩，現在.……則是感到恐懼。
難道他真的是那個唐僧，可那個唐僧，有如此的可怕嗎？
天小稻覺得，若是真的有心境，而不是修為之分，這個小和尚，或許真的可以成為一教之主。
那釋迦摩尼該有多可怕啊……
天小稻突然感覺很沉重，那些聖人，必定比這智雲更變態，他真的有足夠的能力和心智去招惹他們嗎？ ……
這一次在城裡停留了一個月，智雲強撐著要走，天小稻也沒辦法阻止他了，他本想要智雲多休養一陣子的。
唐英的武功費力一般，手臂已經不靈活了，她似乎也藉此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每天做飯，洗衣服，甚至還學女紅，都是為了討好智雲。
是的，即便是智雲變得醜陋無比，她依舊沒有嫌棄，她好像真的陷入進去了。
智雲要啟程，天小稻自然是跟著，而唐英也厚著臉皮跟上來。
這一路，倒是稍稍多了一些歡樂，唐英似乎真的，從一個魔門女魔頭變成了一個普通活潑的女子，去山間洗腳，去捉魚捕蝦，去追逐胡蝶，她好像是找回了童心一般。
天小稻沒能報仇，因為等唐英在第二天醒來后，他再找上門去，那裡卻早就搬走了，連那些綁架的孩子都來不及帶走。
天小稻將那些孩子送回了家，得到了很多人的感謝，他心裡卻一點也不開心，當然是因為智雲的事情。
他不知道智雲以後會變成什麼模樣，真正的佛？
如果是更加恐怖的智雲，那佛.……也太恐怖了吧。
夜晚，
一片草地中，智雲坐著心中念佛，天小稻躺在一塊白布上，雙手放在腦後，看著天空。
旁邊是看著智雲痴迷的唐英。
「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智雲？」天小稻問道。
「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上了。」唐英說道。
「要準確的說的話，本來一開始只是喜歡智雲長得很好看，但是那天，在那種痛苦下，智雲緩緩的張開眼睛看向我，眼神中有一絲求助，在那一刻，我被觸動了，覺得我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救他，我也跟定他了。」
「很可笑吧。」唐英說道。
「不，那時候多謝了。」
「你是智雲最好的朋友，我是最愛智雲的女人，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唐英說道。
「智雲以後一定會成佛的，你怎麼辦？你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得到他的愛憐。」天小稻很實際的說道。
他認為，那些所謂的精神世界，都是假的，真正肉體享受到的，才最實際。
所以，他理解不了智雲，智雲也理解不了他。
「不需要。」唐英搖搖頭。
「我跟定他了，他是和尚，我就跟著他，不管他看不看我一眼，他是佛，我就上西天極樂，如果他的佛不答應，我就在諸天萬界前，將我的身體分成一份一份，然後告訴全世界，佛.……就是這樣的殘忍，他們剝奪的，是每一個愛戀之人的心愛之人。」唐英微笑著說道。
「何必如此，你還年輕，能找到更好的，我從不相信精神上的愛戀。」天小稻是從現代社會來的。
那是一個很講究實際的地方，女人看男人，外表，基因，財產，或者是品行，總之，一定是要有很好的一面。
男人看女人，看的是對方能不能給他很好的享受，心理上和生理上。
但是，唐英對智雲的愛戀，卻完全和這種物質上的愛戀不同，這種精神上的愛戀，天小稻完全不能理解。
智雲一輩子，也不會看她一眼，唐英從智雲這裡，根本無法得到快樂，無法得到任何的回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或許.……」唐英有些驚訝的說道，
「這是不是就是極樂之樂呢？」
「.……」
天小稻沉默了。
這是不是極樂呢？
同樣的無法理解，同樣的面對苦難而甘之如飴。
他突然覺得這兩人，或許是絕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