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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的話,罵得風遙也是有些傻眼。
風遙說著說著,就覺得應該好好的管教一下這個蘇夢,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可當蘇夢這般譴責的時候,風遙才發現——是啊,好像他自己確實就像是蘇夢說的這樣。
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教訓蘇夢呢?
風遙眼巴巴的看著蘇夢,臉色也是一陣陰晴不定,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怎麼都說不出來。
那一張俊俏的臉,似乎都憋綠了。
原本應該是口若懸河的風遙,此時被訓斥得一臉吃癟的樣子,這似乎讓蘇夢非常的開心。
就像是報復得逞了一般。
這般做法,也讓風遙覺得,這個蘇夢還真的很孩子氣。
風遙很想說幾句,我即便不是你爹,我也是你爹的兄弟,也算半個爹。
可是看到蘇夢那煞氣縱橫、似乎時時刻刻都想找辦法打死他的模樣,風遙嘴巴動了動,還是沒有說。
這時候他其實也想找個地方,發表一個帖子:我有個朋友,他有個女兒很不孝,想打死我,該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奇怪。
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還有,發帖子那是什麼鬼?
風遙心中嘀咕著,然後他似乎看到他真的發貼了,而且帖子里還有人回復:同情樓主,請自信一點,把『有個朋友』去掉。
風遙搖了搖頭,神情略顯複雜。
自從莫名其妙的復甦醒來之後,他腦海之中經常莫名竄出一些亂七八糟的雜念,這些雜念就像是一道電流一般閃過,又很快消失。
有時候可以抓住,然後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而有時候,卻什麼都無法抓住,那樣就會讓內心很慌亂,很痒痒,總是覺得很不痛快,很不舒坦。
就像是強迫症患者的那種難受,怎麼都有些不適。
奇怪。
我為什麼又想到了強迫症?
強迫症又是什麼症?
風遙的情緒變化很劇烈,然後這些又呈現在了臉上,那糾結的臉色,就像是一塊皺了的麻布。
蘇夢看了好幾次,都有些衝動,想跑過去伸手一抹,將其抹平。
可是她還是生生的忍住了。
她從小就有一個很不太好的性格,那就是對自己要求極高,然後又喜歡以對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別人。
若是別人的舉動沒有被她看到也就罷了,也不會太管閑事。
可若是被她看到了,那若是不插手,就會很久很久都內心不痛快。
所以,此時的蘇夢就一直盯著風遙的臉,直到風遙臉上的糾結之色漸漸舒展開來,那笑容也無比的對稱,蘇夢內心的不痛快也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然後她又恢復了那種煞氣四溢、高冷冷漠的狀態。
風遙這時候,才長嘆了一聲,無奈道:「有些話或許你也說得對,我確實是沒什麼資格,但我只是以你父親的兄弟、以長輩——」
「什麼長輩?」
蘇夢一句話打斷了風遙的話,讓風遙沒法說下去。
這好端端的一句話說不出來,說不完成,這就很難受了。
風遙有種拍蘇夢一巴掌的衝動。
這孩子,似乎不懟我不舒服斯基?
風遙道:「那,那就算朋友吧。」
蘇夢道:「那又算什麼朋友?我承認了嗎?」
風遙道:「行,那是我一廂情願,我就是個卑微的追隨者,護道者行了嗎?」
蘇夢道:「不行,因為你實力羸弱,現在的實力在我眼裡……真的很弱不禁風,只能說,看到螻蟻我或許會有興趣踩一腳,將其踩死。但是你——抱歉,沒興趣踩你。
所以,你明白了吧?」
風遙道:「合著,我就不如螻蟻唄。」
蘇夢道:「這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有說,不過你這麼有自知之明,倒是很不錯。」
風遙道:「我不想與你爭吵,我只是答應你父親,一定要好好的對你而已。你父親有傳訊給你,你要看嗎?那是他的遺言。」
蘇夢聞言,嗤笑道:「你覺得那會是什麼虛偽的遺言?你覺得那老東西能死得了嗎?你不知道他最擅長的便是欺騙嗎?你不知道當我和我母親特別痛苦艱難的時候,他卻每日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嗎?你就說,這種老東西該不該死吧!」
風遙摸了摸鼻子,有些被莫名躺槍的錯覺。
總感覺——你蘇牧是在指著和尚罵禿瓢。
不過,我現在是風遙,你罵就罵吧,只要不指名道姓是罵我——
風遙剛這麼想著,就見蘇夢忽然冷眸盯著他掃了一眼,又繼續喝罵道:「你們兩個,一樣的貨色,一樣的混賬東西!你看看你那賊眉鼠眼、滿臉猥瑣的模樣,是不是也對我有了一些非分之想?若是,到時候會很有趣的!
別裝作靦腆一臉白蓮花的樣子,實話實說,放心,我也不會如何你的!」
風遙:「……」
風遙感覺很心累。
他嘴巴動了動,卻還是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感覺:「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我——」
蘇夢道:「既然我可能不信,那就一定是不信,但凡這般開口,後面的那就都是廢話。」
風遙:「蘇夢你讓我把話說完,你這樣老是打斷我,這就讓我很難受,很憋屈。」
蘇夢嗤笑一聲,道:「現在就難受了,那我曾經每次解釋,都還不是被你,你那個兄弟,被那個糟老頭子打斷!」
風遙無奈苦笑,哭笑不得:「你也說了那是離兄,那關我風遙什麼事情?」
蘇夢呵呵冷笑:「所以,之前就是好兄弟,能代替我爹罵我,現在就是關你什麼事兒了?這還真是好兄弟!有用有便宜占就湊過來,沒用了,就一腳踢開?嗯,真的就很蘇,蘇離,就很風遙!」
風遙:「……」
風遙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繃緊了,然後直抽搐。
好傢夥,這女兒自己可還真頂不住啊!
離兄啊,我可能要有負重託了,對不起了離兄,你這女兒神通廣大,你還是親自出手吧!
風遙感覺很是吃力,卻還是語重心長的道:「我是真的沒什麼綺念,更沒什麼非分之想。哪怕是之前看到了那樣合道的一幕,內心也很平靜,真的!
這就是我的內心。
而且,這一次我受離兄託付而來,也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完善傳承。
離兄到死都念叨著你,你母親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存在,很偉大的存在,你如今卻這樣,你……就算你父親真的沒資格當父親,可是母親將你養大,將你培養得這麼出色,那也一定付出了很多很多。
有時候吧,很多事情真的不能停留於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甚至,如這般世界,內心感受到的有時候都是假的。
或許,連我們自己可能都是假的,這誰又能分得清呢?
但無論是否真假,有一點其實很好看清——但凡任何事情,你只需要看最終的結果是什麼,那就行了。
而如今最終的結果是什麼呢?
是不是你已經成才了?
是不是你已經有資格修行《皇極經世書》了?
是不是你父親已經無比懊悔了,總想著補償你?
是不是你的母親到死還在守護著你?
從結果去推導過程,你就不會錯過人生之中的很多風景了。
畢竟,人在旅途,風景與我們同在,有時候可以去看一看。
而一旦忽略了,那便是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一種很痛苦的事情。
現在,你父親死了,你母親也沒了,這是很可悲的事情。
但更可悲的是,你莫非到現在還沒有看出他們的良苦用心?」
這一刻,風遙發自內心的說出了這些話。
他甚至敞開了思想,可以任由蘇夢感應他的內心所有想法。
他坦坦蕩蕩,所以不擔心一切的因果。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他既然沒有慾望,也就沒有目的,沒有什麼功利之心。
這些都沒有,自然是行得正,站得穩,行事可以頂天立地,問心無愧。
風遙這般話說出來之後,他原本以為,蘇夢一定會聽不進去。
但蘇夢卻忽然陷入了沉默。
她的眼神有些複雜,其中似乎隱約有水霧瀰漫,卻又很快就沒了。
風遙並不確定他是看錯了還僅僅只是她靈性而清亮的眸子里反光造成的視野欺騙。
風遙沒有說話。
這時候,他其實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該說的也都已經說了。
就像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有什麼意義——除了幫蘇離完成那一份《皇極經世書》的傳承之外,還有什麼呢?
風遙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從哪裡來。
也不知道他需要從哪裡去。
他就好像忽然之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樣。
就好像——他就是被人安排在壁畫里、劇本之中的一個臨時龍套一樣。
不過風遙也沒有再多想什麼,以後的路該怎麼走,自然有以後的決定。
現在,就是考慮這份《皇極經世書》的傳承了。
或許,蘇夢說得對,在最後既然離兄覺得她夠資格了,那便傳了吧。
至於說會引起什麼——想來,虎父無犬女,離兄既然覺得可以傳,以離兄的能耐,多半一切也已經安排妥當。
我在這裡掙扎,又有什麼用呢?
即便是她現在不懂,將來總有一天是要懂的。
或者說,即便是要遭遇挫折,那其實也是一種鍛煉。
總歸是要面對現實的。
她也已經成年,應該要學會去面對一切了。
風遙心中沉思著,覺得自己都已經頂替蘇離代替到老父親的角色里,開始考慮蘇夢的將來了。
這豈非很可笑?
他本能的凝視著那失去了雙眼的女子雕像,卻又忽然覺得,那雙眼睛並不可能是蘇夢挖掉的。
他的腦海之中,彷彿出現了一幅很深遠而又模糊的畫面。
那個畫面里,那女子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守護著蘇夢,似逐漸被永恆的黑暗吞噬。
可就在那時候,她卻忽然挖掉了她自己的雙眼,並將起化作了希望之源。
「這其中,有兩份希望之源,一份是我的,一份是你父親的。
夢夢,不要責怪你的父親,他遠遠比所有人都優秀,也遠遠比所有男人都好。
而且,他是一個非常負責的父親,他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在為了改變這一切而努力。
黑暗不是黑暗,而只是暫時的黎明前夕。
可往往黎明的前夕反而是最為黑暗的,因為那些黑暗懼怕黎明的到來,所以會全部湧現,全部的沸騰。
但是這只是暫時的,只是最後的拚死掙扎。
請相信——
如果將來還有機會,那麼,也請為此而去努力。
曾經,你父親給我講過一個愚公移山的故事。
若一直有嚮往光明之心,那子子孫孫無窮匱,總有一位可以看到。
我相信,那就會是我們美好的未來。
如今,這一方世界已經全部都是黑暗,我也已經不需要雙眼,我會在黑暗之中等待他回來,呈現光明迎我回家。
他說過,有我的地方,才有家。
而如今,是有我們的地方,才有家……」
那樣一句話,如一個片段,忽然之間就出現在了風遙看向那女子雙眼的時候的空洞雙眼之中。
那一刻,風遙也有了一絲靈魂上的悸動。
這時候,蘇夢似乎有所察覺,忽然聲音尖銳了幾分,道:「你想說什麼?莫非你還想當我爹?」
蘇夢說著,又仔細的掃了風遙一眼,然後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良久之後她神色才冰冷了許多,同時也更加冷漠了。
「我說了,你沒有資格教訓我,也沒有資格說那些話。別覺得什麼是為了我好,我拜託——這樣的話我都要聽吐了。」
蘇夢冷聲叱道。
風遙沉默了片刻,才沉聲道:「你父親的遺言我交給你吧,在一段天機魂石之中。」
蘇夢道:「怎麼,你不是說等我想知道的時候才交給我嗎?」
風遙道:「之前是這麼想的,現在卻不這麼想了。」
蘇夢道:「怎麼,不打算履行你自己的承諾了?你不是說你答應了那個老東西了嗎?」
風遙道:「我除了知道自己是風遙是天皇子之外,其餘一切,一無所知,感覺或者毫無意義。
之前我覺得,我的意義應該就是將那份傳承認真的教導給你,所以我學得非常用心,甚至將很多關鍵的感悟都牢牢的記了下來,就是怕自己忘記了無法傳授給你。
而如今,你既然連他的遺言都不想聽,這些傳承我想你大概也已經不在乎了。
如果你想學,聽了遺言之後呢,我就立刻教給你。
然後,你是想讓我當你身邊的一條狗,還是想我去死,我都會如你所願。
離兄走了,我發現這世間也似乎已經沒有人能理解我了。
當然,我原本也沒有考慮還能活多久,離兄說我之前是自斬的——一個人若是能自斬如此,想必也一定是對這一方世界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邊不妨再失望一次好了。」
風遙這一次說的話很直接,這也是他內心的想法。
他其實隱約已經再次的窺視到了一些東西。
但是這樣每一次都自己斬滅一些關鍵的記憶的做法,也讓他自己很累。
可他同樣知道,那一絲記憶必須得斬滅,不然將會發生大恐怖。
他的本能,讓他明白,一旦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判斷,那麼就這麼去做就行了。
至於說心中的落寞和失望,以及那種說不出的難受,那種心情的抑鬱和低沉,也同樣不影響他放棄這一次的承諾。
不是他不願意信守承諾,而是對方不願意讓他信守承諾。
他已經問心無愧了。
風遙的話,讓蘇夢美麗無比的雙眼不由輕輕的眯了起來。
那一刻,她這習慣性的動作,讓風遙生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就似乎這樣的動作他自己也很喜歡做一樣。
這感覺生出之後,那之前的某些念頭也越發的確定。
不得已,風遙只能再次的斬滅這些即將接近的真相線索。
該不知道的,就應該不知道。
人生,有時候真的難得糊塗。
這一點,風遙心中其實很明白,所以他在數次窺視到真相或者說快要窺視到真相的時候,都放棄了。
只因,他隱約知道,有一個大的因果還沒有完成,如果提前窺視到了真相,那麼這個大因果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完成了。
這一個大因果,比如今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還要更加的重要——為此,他甚至是犧牲生命,都應該去捍衛,去努力的完成那個巨大的因果。
於這般的心思之中,風遙的心反而更加的穩重,沉靜了。
他也並不畏懼死亡。
而一個人若是不畏懼死亡,那麼這世間其實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了。
同時,一個人若是也沒有什麼慾望和執念貪婪,無欲無求,那麼這種人也很難脅迫很難改變其心了。
風遙此時就是這般狀態。
蘇夢似乎也已經發現了風遙此時的心態上的變化。
或許是因為她母親的雕像,終究是暗中觸動了他的情緒,抑或者是他對於蘇離的兄弟感情確實很深,抑或者還有一些冥冥之中的觸碰。
所以,情緒上的變化風遙沒有隱藏,因而蘇夢也清晰的感應到了。
這也說明,這一切更加的真實更加的可信。
至於那天機魂石,那一切其實也是她自己設置的,自己布局的,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不過就是一個布置,為了讓這一切更加的真實更加的有效果而已,也為了讓這樣一份傳承更加的死心塌地的被她獲得而已。
所以,雪螟古廟的傳承是真的偉大的傳承,但是不是傳承給他,而是他傳承給她。
蘇夢沉思了片刻,又表現出了一絲猶豫的神采,隨即才輕輕點了點頭,道:「好,那這天機魂石中的遺言,你直接釋放出來吧,我們一起看看。我倒是想要看看那老東西又說了什麼話,又能給我說些什麼話。」
蘇夢的語氣很冷,似乎完全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
風遙沉默半晌,神情也有些複雜,心情也很沉重。
他摧動體內的煉神返虛境界的靈氣,將天機魂石激活。
這時候,天機魂石之中直接逸散出了一股青色的投影氣息。
青色的氣息瀰漫之後,其中竟是隱約傳出一縷縷靈荷般的靈性氣息。
再之後,這些才全部的匯聚化作了鮮艷的血色。
血色之中,蘇離的身影有些模糊的凝聚了起來。
並不清晰,也不是很真實。
至於為什麼不清晰或者是不真實,在風遙看來,可能是為了怕穿幫吧???
風遙莫名的想法生出,他也覺得有些古怪。
離兄還怕穿幫什麼嗎?
他應該是真的殞落了才對,我看著他徹底執念寂滅,化道而無的。
風遙心中胡思亂想了一下,然後才認真的看向了那顯化出來的模糊虛影蘇離。
這時候,蘇離的神情似乎十分的落寞,也十分的悲傷。
他抬頭看向了虛空——那虛影投影,顯然是看不到此時的風遙以及此時的蘇夢的。
但他彷彿像是可以看到一樣,眼中淌出了兩行血淚。
不得不說,這效果還是很贊的。
風遙忍不住在心底評價。
然後他又覺得有些奇怪和矛盾。
他的心情一直在這樣的奇怪和矛盾之中反覆,受盡折磨。
所以他的表情很悲傷,也很難受,但是這反而確實和虛影投影蘇離沒太大的關係。
他覺得,離兄化道了,應該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可他偏偏一點兒都不悲傷。
非但不悲傷,甚至還莫名覺得有趣。
這種心思,也讓他有些自責。
而他自責的情緒滋生之後,反而讓蘇夢覺得,風遙這是因為沒有能救活蘇離、沒有能將蘇離從血河囚籠之中救出來而自責。
「你也不必自責,你既然已經儘力了就好!那老東西只能說是該死而已,死有餘辜吧。」
蘇夢努力的說著狠話。
只是那狠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莫名的輕顫了一下。
然後,她狠辣的表現,立刻就顯得很是色厲內荏。
風遙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眨了一下眼。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
不過他同樣也不會表現出來,只因,蘇夢實在是太聰明了。
所以他還是渾渾噩噩的,表現得很是自責的樣子,將錯就錯。
「如果我可以更強一些,想必這些就一定都不會發生,也不會讓他和他的女兒之間的關係變得這麼差。
他曾經無數次幫我,可我卻什麼都沒有能付出。」
風遙語氣低沉,心痛萬分,垂淚不止。
那一臉淚水的樣子,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蘇夢獃獃看了風遙一眼,心情有些複雜,甚至有一種難言的罪惡感加身——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都利用天機逆魂術和洗魂的手段,讓他變成風遙了,結果他還這麼在乎我們?
這雙重洗魂,而且還是洗魂十八層的結果啊!
雖然這只是投入到紅塵問心世界里的因果,但是好歹也是在大位面通天塔規則之中領悟出來的『逆魂』手段啊。
應該是沒有任何瑕疵的才是。
不過我也不能完全相信這樣的逆魂,所以沒有侵蝕第十九層記憶禁區。
雖然他大概只有十層的記憶禁區的實力,但是如果真有皇族底蘊,結果因為我的侵入而導致大位面規則有所窺視,反而我就成為真正的罪人了。
只是紅塵問心,雙魂洗魂十八層若是都問不出什麼問題來,那就是真沒問題了。
蘇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虛空中投影出了的蘇離的投影。
這個的確是原身投影,卻是在被洗魂之前複製出來的而已。
這裡終究也只是壁畫世界,類似於之前母親雲楚楚問心的那一幕。
這一幕,其實蘇夢也同樣已經看到了。
而且就是在前不久看到的。
原本,她對於母親最後的遭遇,非常非常的痛苦,也因為無盡的痛苦,她真的很恨這個父親。
拋妻棄女不說,自己還徹底的失蹤了,從來沒有傳來一點點的消息。
甚至,在那個世界……
蘇夢想起來,都心痛難耐,恨意又更深了一些。
特別是,當她聽到那些關於洪荒皇族的強大過往的經歷的時候,她一直覺得,如果蘇離可以放下臉面去求洪荒皇族那些強者,她和母親何至於此?
她自己對於身份地位從來都無所謂,可是母親實在是太苦太苦了。
不止是母親,還有雨兮娘親等等。
這些,此時蘇夢已經不願意去想。
原本,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其實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似乎很早。
這個世界她的母親竟然還是界主的身份。
還有更古老的因果。
所以,蘇夢嘗試著施展了一些手段,利用九荒神凰的血來建立了一座虛幻的通天塔,直接就通往了母親所在的那個諸天位面小世界。
這也耗費了太多太多的資源。
通天塔是需要養料的。
而養料,就是天驕。
她母親所在的那個地方,因為她母親是屬於陰寒屬性,所以需要的就是女天驕。
所以,她開始尋找一些養魂之地。
這樣的地方其實每個世界都有,是一些黑暗的區域。
很不巧,蘇夢就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說來,一切都很巧,似乎她需要什麼,需要做什麼,什麼就會有一些機緣的出現。
於是,一切的因果就都有了。
可是在這之前,她一直等不到那個負心的老東西出現。
而這之前,那負心的老東西終於出生了,可是出生之後,竟是就因為害怕連累妹妹蘇荷而自斬了!
蘇夢又驚又氣,她耗費一切心血,結果她父親一出生就死了???
那麼,她蘇夢從何而來?
這顯然是不行的,所以她嘗試著引導爺爺蘇星河去通天塔試煉,然後暗中以器靈的方式陪同,再因緣際會的讓他領悟超凡,學會洗祖骨之法……
一套離譜的操作做下來,成功搶奪了皇族因果,然後弄出了一個天皇子。
原本以為可以開始重新打造這個老東西,結果,好像事情的發展和母親曾經告訴她的過往所有都變了。
這時候,蘇夢也有些慌——未來如果全部都改變了的話,那麼她該怎麼辦?
那麼,她所知道的很多未來,恐怕也就不是未來了。
這時候,她更加的擔心還在未來時空之中、雙眼已瞎的那個母親了。
又不知道,母親還可以堅持多久呢?
蘇夢不知道。
這些她也不能說,因為這是違逆天道規則的。
任何前往過去的存在,是一定會被天地法則隔離的。
不然天地法則就會崩亂。
蘇夢更改這一切,也都是有選擇的,在遵循未來發展的基礎上去改。
可漸漸地,蘇夢發現,她父親好像還真挺厲害,挺有骨氣的。
無論是殞寂古廟屠殺天道意志,還是在通天塔的試煉之中,對母親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呵護,都其實已經有些觸動蘇夢的內心了。
這時候的蘇夢,也漸漸的覺得,可能父親蘇離並沒有那麼差。
或許他也並不是沒有向洪荒皇族強者求救,但是那些人可能覺得父親沒有了價值,而並不願意幫忙。
是以,蘇夢也開始留心洪荒皇族的一切因果。
不得不說的是,洪荒皇族確實非常強大,逆天,甚至恐怖。
可就是這樣的存在,似乎其存在總有些虛幻,並不那麼真實。
就像是——這一切都不像是那種有血有肉的存在,並沒有立體存在感,一切如同虛幻的泡沫,一戳就碎。
所以,蘇夢想到了一種可能——所謂洪荒,多半只是父親虛構出來的真相囚籠。
若是如此,或許她是真的錯怪父親了。
可隨後她又有些迷糊了,因為不朽淺藍親身出現,將天道意志再次屠殺了一次。
而且還帶著非常明確的警告的意味。
這時候,蘇夢覺得,或許她父親也並不高大,在洪荒皇族的眼中,僅僅只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存在卻不是一個不可替代的存在。
許許多多的因果,蘇夢都無法判斷。
但是她已經不是孩子,有自己的思考。
如果是有苦衷,為什麼不說?
莫非母親還不夠理解,還不夠賢惠?
莫非雨兮娘親她們還不夠生死相依?
可若是沒有苦衷,那麼,那就更加的過分了。
塑鋼門沉思著,眼神有一剎那的茫然。
她並不懂那個父親。
可當她親自見到的這個父親,非但一點兒都不令人厭惡、憎恨,反而暖心得讓她想哭。
她原本覺得可以沸騰三界的仇恨,這才幾天,就已經差點兒全部融化掉了。
蘇夢一邊恨著自己無能,一邊又努力的保持著鎮定和冷靜。
同時,為了延續仇恨,不讓那人好過,她時時刻刻都會想到母親的痛苦經歷,以警醒自己,千萬不能迷失。
這樣之下,她的性格其實已經有些偏激,有些扭曲了。
她也知道,但是不想改,也不想去改。
就像是這一次途徑此地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一般,讓她覺得無比的骯髒。
那男子罪該萬死。
而那女子,則已經徹底被合道廢掉了,眼神悲絕,一心求死,她便索性賜她一份解脫。
這般世界,太過於黑暗,既然活著不是一種幸福,那對於那個女子而言,死亡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如這般事情,她沒有向風遙也就是蘇離解釋,也不需要解釋。
她做事,也從來都不喜歡解釋。
做了就做了。
這就是她的性格。
如今,看著那投影蘇離,蘇夢的內心,還是有些輕微的顫抖。
只因,這一段話,她是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去考慮問題,說那些遺言的。
紅塵問心,沒有把父親蘇離問到,反而因為站在對方的立場,回想一下有這樣一個女兒,然後說一段遺言……
然後她反而把她自己的心給融化了。
然後她又開始假設——假設父親真的有很大的苦衷,還是萬萬不能說出的那種。
那麼父親的一切掙扎,母親的一切等待,甚至彼岸橋——三生石上的諾言,那一切就都值得尊敬,也可歌可泣。
那樣的話,那麼她是不是會讓父親很失望?
如果母親能知道她現在做的時候,會不會很痛苦,覺得沒有教好她?
「紅塵問心,沒把那老東西解決,倒是我自己把自己解決了,這怕不是這輩子最可笑的笑話了。」
「可正是如此,說明我起碼還是有本心的,可是他呢?他又算什麼?」
蘇夢輕咬芳唇,陷入了自己的心情障礙之中。
其實,她原本是絕不會猶豫的。
可是,之前雲楚楚的紅塵問心,那一幕,確實是太震撼人心。
她很難以相信這世間還會有這樣的感情。
她不由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拼盡一切,寧死守護她,每一次都努力的讓她活下來的人。
可惜那個人,也同樣會成為了永恆。
那個人,就是風遙叔叔。
只是,那個叔叔卻是當她是晚輩,並無半分綺念。
可在她心中,那個人,就是她心中最好的男子,比她那個老頭子,好太多太多。
所以這一次紅塵問心,她也同樣想多看一看他的樣子,看一看他曾經的樣子。
當然,蘇夢也知道現實之中,那個人還在。
但是現實之中的那個人,如今還太年輕,太跋扈而又有些清高,和她記憶中的那個傷感而帶著唏噓鬍渣的男子,已經完全不同。
她很難讓兩人聯繫起來。
反而是這一次,她重新逆魂復刻出來的這個風遙,才更像是記憶中一直拿生命無數次守護她的風遙。
那時候,風遙已經成為了全新的天皇子了。
可是那個世界,卻已經沒有了蘇離,沒有了她的父親蘇離。
……
好一會兒,蘇夢清醒了過來。
投影之中的蘇離,似乎透過虛空,正在凝神看著她。
那樣的蘇離,看起來很是落寞,蕭索。
「魅兒,夢夢,也不知道,你們是否還能見到這樣一份投影,是否還能聆聽到這樣一段話。魅兒……大概是聽不到了,但是夢夢,想來遙兄是一定會將這份信息傳遞到的。
遙兄,從來都不會有負所託,這一點我也是信的。
我這一輩子,就風遙這一個情同手足的兄弟。
我心甚慰。」
那個蘇離說著,然後莫名的誇讚了一下風遙。
只是,這生離死別的時候,這蘇離誇讚風遙——這合理嗎?
風遙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表情微微精彩了幾分,卻沒有說話。
看破不說破。
蘇夢也是要面子的不是嗎?
而且這般時刻——得罪蘇夢顯然是吃力不討好的。
風遙靜靜的看著。
那邊,蘇離誇讚了一下風遙之後,又繼續有些悲聲的道:「魅兒,夢夢。我對不起你們。」
這一句,就開始道歉了。
風遙心中莫名的開啟了點評:沒誠意,表情悲傷不到位,不應該是這樣的激動的表情,而是人之將死其言也悲的表情。而那樣的表情非但不會悲,反而會帶著慈祥與溫和,帶著一縷笑與洒脫。
以及,說話之間要有適當的沉默,這才對。
風遙內心深處點評完之後,他這才意識到這些。
然後他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又陷入了某些糾結之中。
那蘇離繼續開口道:「我很愧疚,愧疚沒有一直陪著魅兒你,也沒有好好的撫養好夢夢。這是我人生最大的遺憾。但這真不是我的原因,也不是我不想回來,不想與你們聯繫。
而是,我確實是有莫大的苦衷。
而且,我被鎮壓了,鎮壓在了一處絕地,每日遭受各種痛苦折磨,以沒什麼可能出世去找你們了。」
蘇離一邊說,風遙的內心深處一邊自動翻譯:「對於你們,我確實很愧疚,但若是再來一次,我還依然會這麼選擇。痛苦只是一時的,而逆轉命運,給與你們永恆的幸福,才是長久的。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情之所起,一往而情深,待你,待夢夢,都是如此。此番,若是我留下的遺書,那將的確非常遺憾——我所付出的所有拼搏,終究還是沒有能成功,也就沒有能給予你幸福。
但我相信,你們不會怨恨,不會埋怨,只因,我們的心,永遠其實都是在一起的,互相牽挂著彼此。
所以,我們永結同心,我們生死相依。
我也許會失敗,卻永遠不會被鎮壓,哪怕自斬立道,也決不妥協——生而為人,寧死不跪。」
那個蘇離繼續道:「我蘇離,這一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好好照顧你們,特別是夢夢。所以,臨死之前,我為夢夢找了一個好的道侶,一個玉樹臨風,俊逸溫情,儒雅如玉,天賦異稟的奇男子,他便是我的結義兄弟風遙。
他的天賦極其可怕,僅僅百餘個呼吸,就已經領悟了我蘇家絕學《皇極經世書》的核心奧義,僅僅半個十分就已經登堂入室,然後在幾個時辰之內,就已經修行到了功參造化的層次,已經足以可以教導夢夢你了。
這樣的天賦,當真冠絕天下,天下第一。
所以,我擅自主張,將夢夢許給風遙。當夢夢你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那麼,你若是還當我這個父親是父親的話,便向我鞠躬三次。
若是不願意的話,那麼父親也絕不會勉強,讓他教導你《皇極經世書》之後,相關《皇極經世書》的內容,他會自行斬掉對應的記憶,絕不會覬覦我們蘇家的功法。」
「我也知道,我這麼做,夢夢你一定會非常的反感,一定會非常的排斥。
但沒有哪一個父親,是真的不會在乎自己的孩子的幸福的。
父親歷經生死,苦難重重,走過的路不知凡幾,卻知道,這風遙,一定會是你最好的依靠。」
那個蘇離說完,目光依然看著前方,身體卻沒有動。
顯然,他是在等待蘇夢會拜。
風遙則只是有些無語的看著這一幕,他的內心深處呢,莫名說了幾個字來翻譯:女大不中留。
這是一聲老父親的長嘆。
這時候,風遙其實已經再次的復甦了記憶。
沒辦法,就這破綻,還布局。
他想把他自己腦袋砸掉,拿頭蓋骨給蘇夢砸幾顆核桃,然後讓蘇夢智力提升一些。
這實在是……
風遙——不,應該說是蘇離,確實是已經斬得沒法再斬了。
他的記憶層次,每一層都藏有發現真相的記憶,然後每一層都斬。
這都斬到十八層了。
「這麼多破綻就算了。」
「紅塵問心,你問出你自己的愛情來了?你這女兒可是真孝死我了!」
「我這也是……心累之極。」
「不過……我確實是對不起你們。」
「特別是女兒,小時候嚴重缺乏父愛,而風遙那小崽子一定是趁機噓寒問暖,從小就攻心了!」
「瑪德,老子拿你當兄弟,你想當而女婿?」
蘇離想著,臉色也更複雜了一些。
這時候,系統面板都彈出來了一行字。
「宿主現在是洪荒道統的道主,皇族的皇主,那毫無疑問,風遙若是成為宿主的女婿,就自動成為下一代天皇子了。」
「恭喜宿主完成曾經的許諾——來生,風遙必定是天皇子。」
系統面板的信息,看似沒有情感波動的呈現在了蘇離的眼前。
可蘇離在覺得,這兩行文字,充滿了赤果果的調笑之意。
這系統已經這麼皮了???
蘇離神情古怪的看著這一幕。
這蘇夢自導自演,導演的那個蘇離倒是像模像樣的,都快把她自己感動了。
「還以為多仇恨我呢,還得我嚇得半死,直接殺了好幾個天驕壓壓驚。結果……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兒啊。」
「這麼一說,小傢伙還是挺可憐的,背負了太多。」
「懂事得令人心疼。」
「仇恨我也仇恨得讓我愧疚。」
「就是不知道,一旦她的來歷暴露之後,會不會有什麼浩劫磨難。」
「這也是我不願意在這裡復甦的原因,暴露的風險太高了。」
「可偏偏她是那麼的充滿自信!覺得自己的布局完美無瑕。」
「丫頭,這是誰給你的自信,覺得你區區才九顆潛龍丹的智慧,就可以天下無敵了?」
蘇離此時,反而反客為主。
因為能力和底蘊的問題,在紅塵問心之中,蘇夢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動而不自知。
不過,如今蘇離就算是讓她知道,多半她都不會相信,甚至還會嘲諷幾句。
蘇離靜靜的看著,看著她自導自演,也覺得略微有趣。
至於魅兒的雕像問題,確實是有些殘酷,但是蘇離並不擔心。
以希望之源的雙眼護主女兒,這說明,她自身反而安全無礙。
因為關鍵都在女兒身上而不在她身上。
如果真的有黑暗天道,那麼沒有了蘇夢,魅兒等人將會是最大的籌碼,非但不會加害,反而若是有異常,還會立刻供養好。
這就是類似於『質子』的身份一樣。
最終,那個世界的希望,還終究是在他蘇離身上。
那麼他蘇離只要不死,魅兒她們問題就不大。
就如同之前他判斷的那樣,就如同他之前冥冥之中感應到的那樣——那也並不是冥冥之中的感應。
而是,魅兒一定知道蘇夢要報仇,甚至還會雕刻這樣一座雕像!
用沒有雙眼的雕像來記仇。
但是這雕像里,恰恰沒有眼睛,卻藏匿了一段信息。
這一段信息,也是魅兒施展的手段,暗中通風報信,讓蘇離在紅塵問心之中別丟臉了。
魅兒是什麼人?
其最大的底蘊是女帝方月凝,那會輕易殞落嗎?
就算天地滅了,恐怕魅兒都能活著。
這不是蘇離心大,而是蘇離對魅兒足夠自信。
系統那麼牛逼,到現在都看不到魅兒更詳細的檔案信息,更遑論是原來了。
原來推衍魅兒,都差點沒把系統推衍爆炸。
而魅兒無論是雲楚楚,公乘青蝶還是誰,無論是紅塵問心的手段還是雕像的能力,那不都是登峰造極的嗎?
所以,這道信息就是魅兒傳遞過來的。
看似是說給女兒聽的,實際上就是說給他蘇離聽的——你浪可以浪,別在有仇恨的女兒面前浪,被女兒教訓了。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在女兒口中,魅兒越慘,實際上魅兒在未來可能越是安全,越是好。
之所以把女兒送過來,估計也是女兒已經太自我,不好教,讓他這個父親來帶帶,順便可以和她暗通曲款,暗中有些來往。
方法是什麼,蘇離還沒有獲取,但是蘇離相信,應該和天人之魂有關了。
所以這一次,天人之魂被鎮壓,應該是一件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