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吳牛喘月雨皇城 貌合神離海王宮
世界歷4093年8月琴德利雨之國雨皇城
「我嚴重懷疑，這裡到底是不是雨之國。」艾森抹掉額頭上的汗珠，煩躁地吐槽道：「如果只是熱還好，可是這刮來的干風和曬得地表起皮的太陽是怎麼回事？」
葉卡捷琳娜的嗓子已經幹得說不出話了，目前，她只能躲在艾森打著的傘下面，努力地邁著步子，強撐著在中暑邊緣的身體緩緩前進。
他們離開聖靈村已經十天了，一路上，都是頂著大太陽在趕路，兩個人的身體早已透支，但都一直苦苦支撐著。這一路，天上一滴雨都沒掉下來過，而且他們遇到的水池都是乾的，河流也沒見幾條。這裡和艾森之前描述的雨之國，完全不一樣。
「管家，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座城？」葉卡捷琳娜虛弱地抬起手向前指著問道。
「嗯，大概吧，做好心理準備，也許是海市蜃樓。」艾森為了不失望，先打好提前量，潑了葉卡捷琳娜一盆冷水，澆滅她心中的希望。他們一路上可沒少被海市蜃樓騙了，
一刻鐘后，葉卡捷琳娜忽然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歡快地向前奔跑。「看，是真的！」她在確認眼前的城樓不是幻影后，興奮地叫了出來。
高大的城樓，矗立在乾熱的平原上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城牆表面刻有水花波浪等紋路，正中間的位置則是「東雨皇」三個篆體字。城牆角上的雕刻是張著大嘴的魚頭，城樓頂上則放有一尊似乎是石頭雕成的美人魚雕像，她面帶微笑，俯瞰著城外經過的人。
艾森和葉卡捷琳娜兩人走進城裡，然而城中也是一樣的乾熱，空氣里好像沒有一絲水分，對於他們兩個水之國的人來說，這裡簡直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的地獄啊。
「大叔，這裡是什麼地方啊？」葉卡捷琳娜張開乾的起皮的嘴唇向坐在路邊的人問道。
「你們是哪的人啊？這都不知道，進城前沒看到城牆上寫的嗎？這兒是雨之國的首都，雨皇城。」
「哦，謝謝，謝謝。」葉卡捷琳娜連忙道謝，然後退回來和艾森說道：「雨之國的首都，竟然也這麼缺水嗎？」
「太好了。」艾森突然說道，弄得葉卡捷琳娜感到一陣莫名。「我們水之國在雨之國的首都有駐國大使，我們去找他們補充給養。」艾森剛說完，葉卡捷琳娜眼睛一亮，兩人終於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之後兩人開始各處詢問，終於找到了水之國的駐雨使館。在拿出證明，表明身份后，駐雨之國大使馬克西姆熱情但低調地招待了他們倆。
使館里也是一片悶熱的氛圍，院子里的樹木一棵棵死氣沉沉的樣子，地上只有花草的殘枝敗葉，院子里的噴泉根本沒有噴水，只留下「跳起來」張著嘴的石雕海豚獨自尷尬。
當葉卡捷琳娜發現餐桌上供他們飲用的東西居然只有酒時，她晃了晃酒杯猶豫著，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大使先生，雨之國是怎麼了？我們一路上走過來，不但一場雨沒下，而且附近的河流池塘全都幹了。」話語中略帶著慍色。
「其實雨之國，差不多已經半年沒下過一次雨了。」馬克西姆面露尷尬，然後對侍者說道：「怎麼給客人上的是酒？換清水來。」
「大使先生，謝謝您，我真的很久沒喝水了。有點失禮，抱歉。」
「殿，呃，您客氣了，是我們招待不周，應該道歉的是我們。」
「先生，我們接下來的旅程還需要一些給養，所以就麻煩你們了。」艾森看著馬克西姆說道。
「好的，沒問題。」馬克西姆微笑著說道：「只是，」他頓了頓，笑容略微鬆了一點，「希望客人們能進宮一趟，雨之國的王子或許需要一些幫助。」
「雨之國的王子？」葉卡捷琳娜嘀咕著皺了皺眉。
黃昏的時候，馬克西姆乘馬車帶著喬裝過的艾森和葉卡捷琳娜從水之國大使館出發，向著雨之國的皇宮海王宮駛去。
「先生，我們有什麼能幫到雨之國的嗎？」葉卡捷琳娜提問。
「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殿下能不能幫到雨之國，只是實在沒有辦法了。雨之國的災難已經越來越嚴重，現在，殿下剛好到了這裡，而我，只能做些我能做的。」馬克西姆略帶愧疚地說道。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你忘了你是水之國的臣民嗎？還是說你已經叛國，成為雨之國的人了？」艾森突然嚴厲地說道，目光狠狠地盯著馬克西姆。
「不不不，閣下誤會了。」馬克西姆連忙解釋道：「在我心裡我永遠是水之國人，只是，只是雨之國現在面臨內亂，我。」
「因為他國的內亂，你就想脅迫本國公主幫你解決，我們這一路上裝聾賣傻掩藏行蹤，到你這裡可好，非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卡斯特爾水國公主已經到了雨之國，你安的什麼心！」
「艾森，別急，如果能通過這件事，幫助雨之國度過苦難，使這裡的百姓不要經受戰爭之苦，我覺得，也是很值得的。」沉默了一會兒的葉卡捷琳娜忽然攔住艾森的發難微笑道。
「真的謝謝公主殿下了，我代表雨之國的百姓謝謝公主殿下的厚愛。」馬克西姆幾乎快要落淚了。
「先別急著就說謝啊，能不能幫上忙還是另一回事呢。」葉卡捷琳娜認真地說道：「先生，請把更具體一點的信息告訴我們。」
「好的，殿下。」馬克西姆擦了擦眼淚說道。
當馬車到達位於雨皇城西邊的海王宮時，太陽已經完全沉下了地平線，一股寒意漸漸襲來。
「停車，什麼人？接受檢查！」海王宮的衛兵們將馬克西姆的馬車攔了下來。
「是我，水之國大使。」馬克西姆打開馬車的小窗戶探出頭來說道：「我找哈桑王子有急事。」然後將宮裡的通行信物遞了出去。
「哦，是馬克西姆先生，這麼晚了進宮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您什麼時候出來呢？」衛兵接過信物看了看又還回去了。
「如果夠快的話一個時辰就解決了，但是如果不順利的話，可能，就要三四個時辰了。」馬克西姆收回了信物，向衛兵癟癟嘴。
「好吧，希望您一切順利。」衛兵點著頭轉身向後面的人喊道：「放行！」
巨大的齒輪咬合發出吱吱嘎嘎的金屬摩擦聲音，接著，粗大的鐵鏈嘩啦啦的滑動，高高的城板緩緩放下，搭在護城河上形成了一條寬闊且平整的「橋」。車夫揮動馬鞭，駕著馬車從橋上駛過，向宮裡行去。待馬車走遠，不見了影子，城板又被吊了起來。
「去稟告基洛大人。」之前與馬克西姆對話的衛兵對身邊的手下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的小窗戶被再次打開了，葉卡捷琳娜終於忍不住想要看看這座海王宮的廬山真面目了。
外面一片寂靜，除了月亮沒有什麼特別的光亮，真的，當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時，月亮真的很亮。
海王宮裡的地面，是由大量的石頭砌成的溝渠，馬車是在溝的邊上跑著，有時會從溝上面的石板橋走過，這裡所有的溝都是相互聯通的，每條溝的盡頭都連著一座宮殿。
「這些是供貴族們行走的水渠，只是現在乾旱得太久了，沒有水。」馬克西姆解釋說。
葉卡捷琳娜恍然想起，最早的雨之國「人」，是海中的人魚族，他們從海里來到陸地上，建起宏偉的海王宮，雨皇城，後世在這裡繁衍生息。
海中的人魚一族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所以他們就被人類稱為雨族，人魚在岸上時，身體乾燥，魚尾會變成人腿，但當人腿沾了水后又會變回魚尾。
聽到馬克西姆的解釋，葉卡捷琳娜眼前立刻出現了這裡充滿水的樣子。身為貴族的人魚們在這裡遊走，場景非常熱鬧。這些人魚是不屑於露出人腿的樣子的，因為他們只覺得魚尾的樣子才能真正顯示出他們的尊貴。所以這裡的溝渠就是人魚們的「路」，只是現在沒有水，就是一副奇怪的樣子了。
「殿下，前面就是哈桑王子所在的宮殿了。」馬克西姆忽然說道。
馬車停在一座高高的殿前，葉卡捷琳娜等人下了馬車，站在十幾米高的台階前，向上仰望著宮殿。那座宮殿建在這些由白色石頭砌成的台階頂上，馬車旁邊的一條溝渠沿著台階一直向上，像一條滑梯一樣連通著宮殿大門的正中央，並延伸向宮殿內部。
「我們走吧，殿下。」馬克西姆說完率先走上了台階。
葉卡捷琳娜和艾森跟了上去，隨著登上的台階越來越多，他們的高度也越來越高，葉卡捷琳娜終於有機會從一個更好的視角觀察這座皇宮了。
晚風吹來，透著絲絲涼意，葉卡捷琳娜裹緊了衣服。當他們來到宮殿前時，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孤寂。殿里很黑，沒有執事的宮人，馬克西姆領著他們兩個沿著通上來的溝渠向黑暗中走去。溝渠一直延續到宮殿的中心，裡面連著的是一個很大的池子，池子里難得的存著一汪清水。葉卡捷琳娜借著照進來的月光看到了，池子靠近裡面的位置有一個青年，青年穿著衣服濕漉漉地泡在水裡，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哈桑殿下。」馬克西姆走過去便喚道：「殿下，醒一醒。」然後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青年睜開眼睛，迷糊地問道：「誰啊？」
「是我，馬克西姆。」
「怎麼，有什麼事？」哈桑王子直起了腰坐正，但是仍然不願離開身下的水池。
「這位，是我們水之國的迪利亞特……。」
「先生，請別說那些無聊的封號了。」葉卡捷琳娜還沒等馬克西姆把她那複雜冗長的稱號念完，就打斷了他，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葉卡捷琳娜，全名是葉卡捷琳娜·安德列夫娜·羅曼諾娃，是神聖卡斯特爾水之國的公主。我們的大使認為我有能力幫助你們國家解決難題，所以帶我來與你見面。」說完葉卡捷琳娜向哈桑伸出了手。
哈桑伸手握了握葉卡捷琳娜的指尖，然後從水池中爬了出來，站直身子說道：「很榮幸見到你，我是雨之國榮吉森王子，吉爾·伊德萊德·哈桑，我的樣子讓你見笑了。」
「來之前，我們的大使已經把事情的大概經過告訴我了，但是還請王子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再同我講一遍。」
「好，如你所見，我是雨族人，但我失去了化身人魚的能力。我感覺，我和我的國家都受到了詛咒。」哈桑說話時明顯有些顫抖。「雨之國已經差不過半年沒下過雨了，而我的父皇為國事操勞，也病倒了。但是宮裡卻不知道是從哪位大臣那裡傳出謠言，說我是妖魔化身，禍亂國家的氣候，毒害父皇，企圖奪取雨之國。現在國內一些貴族蠢蠢欲動，他們勾結大臣，想要殺我圖謀皇位，所以我希望能有人幫助我破除詛咒，還我清白。」
「你是怎麼失去化身人魚的能力的？」葉卡捷琳娜發問。
「半年前，我在替父皇舉行例行的雨神祭。但那天正在舉行祭典的時候，被供奉的雨皇杖突然發光，一股強大的能量將我震倒，我感到身上一陣劇痛，然後就昏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身邊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躺在水池裡的我沒了魚尾。自那天起，我們國家再沒有下過一次雨。」
「這樣聽來，眼前的一系列事件似乎和那把雨皇杖有關。」艾森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之後好幾次去檢查雨皇杖，但是都沒發現任何異常。」
聽到這裡葉卡捷琳娜沒說話，低頭沉思著。
「我們先到海雨神殿去看看吧。」馬克西姆提議。
哈桑點了點頭。
「慢著，哈桑王子，」葉卡捷琳娜突然叫住哈桑說道：「關於貴國的政治紛爭我們是不想參與的，而對於我們幫助雨之國解決乾旱的事，結果我們能得到什麼呢？如果我們做了什麼，間接的幫助你鞏固了地位，我們能得到什麼呢？還有，如果在你口中的謠言是真的事實，我們結果幫助了妖魔奪取了雨之國，招來不必要的罵名，我們又能得到什麼呢？請原諒我的直言。」
「我能做證，殿下有很多事我都知道。若真是別的什麼東西變作王子的樣子，這些記憶是不會有的。」馬克西姆連忙解釋道。
「先生，如果真是什麼妖魔作祟，奪取王子的記憶也不是不可能的。」葉卡捷琳娜語氣非常生硬，「不管你是王子也好，妖魔也罷，我只想知道，幫助你，對我們，或者說對水之國有什麼益處？」
艾森在一旁驚訝地看著葉卡捷琳娜，這種感覺可不是他認識的水之國小公主啊。
馬克西姆有點不知所措，哈桑的臉則是憋得有點發紅說道：「那公主的意思呢？」
「我們這次的出行，是為了促成水風地火四國的抗戰聯盟，共同抵抗旋向國以結束他們發起的侵略戰爭，每個入盟的國家都會拿出一件本國的神器作為入盟的憑證。而現在這件本該是秘而不宣的事，可能因為幫了雨之國而被公諸於眾，我們也要冒更大的風險才能完成任務。所以，如果你們答應參與聯盟，作為友軍的我們，幫助盟國平定內亂，似乎也說得過去。」
哈桑嘆了口氣說道：「如果貴國公主能幫助我雨之國的臣民脫離苦難，我願將我們雨之國的神器拿出，作為參與聯盟的信物，並出兵反抗旋向國。」
「什麼神器？」葉卡捷琳娜步步緊逼。
「雨，雨皇杖。」
「好，空口無憑，我要你寫下來，並且印上你的璽印。」
「好，等我一會兒。」哈桑答應著走進了宮殿的更深處。
艾森在哈桑離開后湊過去對葉卡捷琳娜耳語道：「殿下，恕我直言，我們現在對於眼前的這件事還沒有任何頭緒，如果我們失敗了就是真的得不償失了。」
「我也知道這一步實在是太險了，只是近幾年水之國周遭事件頻發，很多地方我們也是鞭長莫及，導致我們在世界上的地位有些下滑。雨之國原本是很好的鄰居，可是現在，水之國在這裡的影響卻越來越小，我們早就需要弄出些動靜了，這次有個很好的契機，需要把握。」
「但是如果我們支持的人失敗了，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甚至可能賠上政治風險。」艾森說道。
「在我心裡，一件神器帶來的誘惑，遠超過了可能造成的小小風險。」說完葉卡捷琳娜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對艾森點了點頭。
艾森聽到這裡似乎明白了一點，葉卡捷琳娜是想趁這次的機會拿到雨之國的神器，不管是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她認為只要能拿到神器就不虧，至於拿到神器的方法，可能有很多種。當然，拿到神器以後，還還不還，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一邊一直低著頭，沉默的馬克西姆把聽到的統統記在心裡，當他抬起頭，目光與葉卡捷琳娜還留有自信的雙眼相碰時，兩個人都淺笑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哈桑拿著一條白色的絹布回來了，他把絹布遞給了葉卡捷琳娜。
葉卡捷琳娜看了看，將絹布收好說道：「請哈桑王子帶路，我們先去看一看雨皇杖。」
殿外月光依然明亮，只是此時顯得略微比之前柔和了一些。一行四人在寂靜的宮闈間穿過，他們來到離哈桑所住宮殿很遠的地方。
這裡是一片修的很氣派的建築群的外牆，進到裡面，就看見一座極高的神殿，神殿的上方有大片烏雲在盤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