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蘇醒
雪泉變得雲霧繚繞,泉水雖然透出濃郁的血色,但卻沒有一絲腥味。
紫蘇的手指舒展了又緊握,然後一直重複著相似的動作,直到雪之間全部被的雪白的落雪覆蓋。
溫泉邊上經不住這種寒冷的鳥獸一鬨而散,原本還鬧哄哄的雪之間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雲瀟感覺身體漂浮在純凈的靈力之海中,讓周身毀滅之火熄滅,神志也隨著火光的消失逐漸清醒,感覺自己像睡了一場漫長的覺,隔著溫泉的霧氣神情獃滯的看著眼前人。
他一直緊繃的臉一點點放鬆,好像經歷了一場極其恐怖的事情,露出后怕的神情,但終究只是淡然笑起,溫柔的將她攬入懷裡。
這個胸膛陌生而熟悉,讓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用力抱緊。
紫蘇在泉邊看的心煩,咬著嘴唇用力拍打起泉水,帝仲微微側身,望見旁邊的兩位同修,抬手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雲瀟輕咳了幾聲,將胸腔里積鬱的那股火熱散出,帝仲見她終於蘇醒,也是長長的舒了口氣,抬手撩起她貼在耳鬢邊的濕法,心中卻不由自主的無聲嘆氣。
是熟悉的感覺啊……是九千年前他甘願放棄生命也叫救回蕭的那種感覺!如今的蕭千夜,一定也是甘願放棄生命,也要救下這個女人吧?
帝仲眼眸微微一轉,蕭……瀟,就好像是另一種形式的輪迴,讓兩人的宿命緊緊相連。
骨翼和犄角從身體脫離,落入雪泉很快也化成了水霧,帝仲只感覺身體有些支撐不住,開始頭暈目眩,雲瀟感覺到懷裡的人體力不支,趕緊下意識的扶了他一把,心裡卻咯噔一下感到一種無端的陌生。
「快快快,你先上來去止血!」泉邊的紫蘇抱怨著,趕緊伸出手拽了他一把,雲瀟這才驚訝的調轉目光,發現這個陌生的地方還站著兩個陌生的女人,她們一人身著潔白的羽衣,連眼珠都透著淡淡透明的純白色,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仙,另一人看起來像是天真浪漫的少女,半匐在水邊,紫衣已經浸入泉中,臉上隱隱有抱怨的神色。
雲瀟站在雪泉里出神,帝仲卻輕輕呼了口氣,對同伴無所謂的擺擺手:「我又不疼,反正不是我的身體。」
「就是因為不是你的身體,才需要儘快去止血呀!」紫蘇蹙眉看著那個不以為然的人,小聲嘀咕著,「這個人沒有上天界的武學吧,你把他傷成這樣,不好好治療會出問題的。」
「哦……這樣嗎?」帝仲這才認真看了看身上的傷痕,那是被他的神力化成無數厲風割破皮膚,致使血液從身體的每一處源源不斷湧出。
這畢竟是個人類的身體,雖然被他佔據著感覺不到疼痛,但一旦蕭千夜和他換回來,一定會因這種重創受到致命的影響。
雲瀟的眼睛卻在奕奕閃光,心裡微微一震,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撫摸對方的臉頰。
明明是她最熟悉的臉龐啊,為什麼會有這麼陌生的感覺?
許久,雲瀟往後退了一步,眼裡也無可避免的帶上了警惕,低問:「你是誰?」
紫蘇和瀲灧互換了神色,皆是好奇的抿唇不語,歪著頭饒有興緻的看著。
帝仲的手指慢慢握緊,詫異的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為什麼會被認出來?他明明用的是蕭千夜的身體,一模一樣的人為什麼會被她一眼察覺到異常?
心底有什麼東西在復甦,努力想從被他奪取的意識中蘇醒過來,帝仲依然不動神色的將那股衝動強行按下,看著面前警惕的女人,嘴角上揚笑起:「你應該記得我才對,我就是一直在幫他的那個人。」
雲瀟急促的呼吸著,因震驚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打量起他,是一模一樣的容顏,但神氣有明顯的差異,她立馬就意識到了對方的真實身份,第一次面對上天界戰神,也讓她情不自禁的有了心驚的感覺,雲瀟咽了口沫,目光一點點下移,驚訝的捂住嘴。
他們原本都是穿著潔白的衣服,此時站在血色瀰漫的雪泉之中,兩人都是一身恐怖的血衣!
「你、你……」雲瀟眼眸一緊,終於注意到他衣服上無數割裂的痕迹,鮮血還沒有止住,依然在涓涓不斷的流入水中,再也管不了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直接一步上前,「你受傷了……是為了、是為了救我嗎?」
「我不過是做了你曾經做過的事情。」帝仲的語氣莫名溫柔起來,八年前蕭千夜的記憶反覆在腦中閃現,在他身體陷入致命寒冷之時,是雲瀟不顧一切的自殘用最為熾熱的靈鳳之血拯救了他,也正因為那次意外,才讓自己消失九千年的神識終於再次蘇醒,想起這些,帝仲微笑著,「說起來我也是應該好好謝謝你,沒有你,我現在還是『死亡』的狀態。」
他自言自語的笑了,按住身上的傷口用自身神力止血,又道:「當初你是怎麼做到讓傷口的血一直流的?不疼嗎?」
「我……也不是很疼。」雲瀟紅著臉狡辯,下意識的摸了摸身上的傷,帝仲的語氣中掀起一絲淡淡的波瀾,接道,「不疼?騙鬼去吧,你的傷一直很新,是不是還時常裂開?但你還總騙他,說不疼了,還說恢復的很快。」
「你怎麼知道?」雲瀟被他一語道中,忍不住脫口問起,又驚覺自己暴露了一直掩飾的東西,尷尬的低下頭。
「那一看就不是舊傷,要麼是新傷,要麼就是時常複發。」帝仲搖了搖頭,凝望著她,伸手去摸著對方臉頰,無奈,「只有他會被你騙,」
「他呢?」雲瀟躲了一下,避開他的手指,這個細小的舉動讓帝仲眼神陡然亮了一下,臉色卻保持著不變,淡道,「他在看見你病發的一瞬間精神崩潰,被我奪下了身體和意識。」
雲瀟止住心底的震驚,蕭千夜確實會在某些時刻露出屬於另一個人的目光,可這個人竟然真的能直接奪取他的身體和意識!
紫蘇無奈的看著泉水中莫名僵持的兩人,用手拍了拍水面,抱怨道:「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先上來換身乾淨的衣服在聊?」
「也是。」帝仲點點頭,對她伸出手,「來吧,這會弄髒了她的雪泉,一會還要被罵的。」
雲瀟遲疑了一下,沒有去接那隻手,帝仲神色一震,揚眉,直接主動拽住她,兩人一起走到岸邊,血漬順著衣襟淋落,讓原本被白雪覆蓋的雪之間頓時就沾染了血色,紫蘇果然是臉龐一黑,瞪了帝仲一眼,罵道:「難得來我這裡一次,說好給我帶的月夜芽沒有,還把雪之間弄得髒兮兮的,你自己留下來打掃,別指望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呵……」帝仲無所謂的笑了笑,指了指雲瀟,「讓她留下來幫你打掃吧,你要有什麼不滿意,就使喚她去做。」
「喂!」紫蘇又氣又急,又被他說的無言以對,只得用力一蹬腳,氣鼓鼓的跑開了。
瀲灧在旁邊看的直偷笑,好一會才清了清嗓子走過去:「紫蘇原本就醋意十足了,你倒好,不趕緊把她帶走還想著讓她留下來?果然男人就是沒心沒肺看不出女孩子的心事,就算你是上天界戰神,也還是和那些臭男人一個樣。」
此話一出,反倒是雲瀟臉頰緋紅,趕緊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頭不敢去看她,瀲灧心下一動,這是她一直都在觀測的紅色輔星,而當她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之時,又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覺。
預言之神笑吟吟的拉著雲瀟的手,低著頭輕輕撫摸著她手指上的日輪神戒,預言之力在她和雲瀟之間像一灣看不見的清流,一點點勾勒出模糊不清的未來,瀲灧嘴角忽然露出一絲期待,眼裡突兀的出現難以掩飾的欣喜。
雲瀟心底卻湧出一抹致命的寒冷,悄無聲息的收回自己的手。
「瀲灧,你幫著照顧她一段時日吧。」帝仲蹙眉擺手,顯然對這種事情束手無策,又像有什麼心事,忽然眼眸一沉認真思索起來。
「嗯,你放心吧。」瀲灧不動聲色的答應下來,也在瞬間意識到了雲瀟對自己的一些抵觸,連忙讓開了一步,微微彎腰笑起,「我叫瀲灧,雖然你是第一次見我,但我已經認識你很久很久了,你手上的日輪神戒,也是我從東皇那裡借來交給你姐姐鳳姬的。」
雲瀟抿唇不語,只是被對方過於純凈的笑容感染,也稍稍放下了些許警惕。
帝仲搖著頭,在他走過雲瀟身邊時,又被她一把拉住,雲瀟殷切又小心的道:「你、你要去哪裡……千夜他、他……」
就算這個人對她而言也是非常陌生的存在,可自己心底卻又對他有一種非常古怪的信任,在發覺他想丟下自己離開之際,讓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挽留。
這一抓,就恰好抓住了左手臂上那個陳舊的灼傷,兩人皆是心下一動,不約而同的抬起眼皮互望了一眼。
那是怎樣一種羈絆……遙隔萬年,依然深刻入骨。
瀲灧也在這一刻悄無聲息的運起預言之力,凶獸殘骸……神鳥火種……交織在一起。
「我得去見見他了,好像很生氣啊……」許久,帝仲忽然按住心口,無奈的笑了笑,又莫名看著雲瀟,道:「這傢伙的脾氣可真的是很差,真虧你能忍得了啊。」
雲瀟尷尬的癟癟嘴,自然知道對方指的是誰。
「你放心好了,他沒事。」帝仲平靜的回話,眼底帶著期待,「不過他一直這樣也不行,我也是時候教給他一些上天界獨有的東西了。」
「帝仲!」瀲灧驚呼出口,又感覺瞥了一眼身側的雲瀟,似乎有什麼不能對外言明的東西,讓她硬生生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目光焦急的望向自己的同修,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不會是想將上天界的武學教給他吧?你應該知道……那種武學涉及、涉及……」
她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但瞬間額頭的冷汗卻不由自主的溢出,瀲灧咬著泛白的嘴唇,眼裡流出一絲恐懼。
「他一直在影響我。」帝仲無聲嘆息,握緊了手中屬於蕭千夜的劍靈,久久沉默,然後才終於從胸肺吐出一口氣,「瀲灧,他也在漸漸恢復屬於我的記憶。」
瀲灧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的抖動,帝仲沒有理會同修的擔心,只是默默轉向雲瀟,又指了指手指的劍靈:「我要先切斷你們之間的聯繫了,但是你放心,他很好,很快就會回來見你。」
話音未落,帝仲的周身盪起一股清風,自心口散出一團奇怪的光暈,運起上天界的特殊心法,轉瞬就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