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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插翅難飛

  朱厭是極樂意欣賞她臉上複雜的情緒轉變,津津有味的退步讓開一個身位,學著帝都貴族的模樣微微俯身探手做了一個標準的「請」,語氣溫和的說道:「雲姑娘請吧,我本就是奉命來此接您回去的。」

  「接我回去?」雲瀟警惕的看著他,絲毫不敢放鬆手裡的劍靈,面上雖然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裡卻是砰砰跳個不停,朱厭點點頭,繼續說道:「天尊帝有命,讓我帶雲姑娘回帝都暫住幾日。」

  「他想利用我威脅千夜?」雲瀟立馬反應過來,咬著牙,壓低語氣質問,「當年的天權帝不惜毀滅細雪谷也要抓我回去威脅千夜,如今到了天尊帝的天下,還想以同樣的手段對付他?」

  「呵……」朱厭淡淡笑了笑,並不否認,而是一字一頓提醒,「陛下的心思不是我這種人能夠輕易揣摩的,但眼下的情況看起來,陛下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畢竟蕭閣主可是危害全境的通緝犯,雲姑娘是他最在意的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雲瀟目光如電,開口更是堅定如鐵:「我不會讓你們得逞。」

  「哦?」朱厭嘆息著抬頭,眼睛一亮,卻依然對她微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話音未落,青魅劍搶得先機逼退朱厭,對方的身形晃如鬼魅,微微挪步之間卻帶著犀利的勁風,雲瀟屏氣凝神,細心的感知著這股怪風裡暗藏的兇險,這個人曾在白教擔任大司命一職,對白教的幾門禁術頗有心得,眼下風中帶著鬼泣聲,很明顯是來自四大禁術之一的「血咒」!

  她暗暗變換劍式,也再次運起火焰附著在劍刃上,血咒里的鬼泣聲和火焰相撞之後,蹦出一道鋒芒的白光,散出刺鼻的氣息。

  朱厭掩鼻後退,情不自禁的蹙起眉頭,確實以術法對上靈鳳之息是劣勢局,縱使對方身體里的火焰根本不純正,但那依然是屬於神鳥一脈最至高無上的血統,也會逼著本就是異族人的他出於本能的禮讓退步。

  「嘖……煩人。」朱厭不耐煩的罵了一聲,對這種本能極為厭惡卻又無法剋制,他用指尖勾起靈力放至唇邊,唇齒輕合不知說了些什麼。

  雲瀟謹慎的收劍,以守為攻,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邊也在憑藉敏銳的直覺感知著周圍微妙的變化。

  風起,風停,逼得她停下手裡的劍式,屏住呼吸。

  有聲音在結界外圍逼近,來勢洶洶,不止一人。

  朱厭冷哼一聲,眼睛閃過狠厲的光芒,抬手猛揮,竟是主動將結界打穿!不等雲瀟反應過來,從破開的裂縫裡一下子躍進幾個矯健的身影,瞬間腳步如電從各個方向朝她襲來!

  青魅劍擋下正前方的劍影,然後秒速迴轉擊退背後的刀光,雲瀟的額頭冷汗直冒,緊咬牙關死命再次轉動劍靈的方向,左側的砍擊力道極重,讓她手臂微微痙攣短暫失去知覺,右側的刺擊又來勢如電,讓她本能的轉身躲避。

  緊接而至的是來自喉間冰涼的劍刃,貼著皮膚險些割斷脖子,雲瀟腳步一晃向後仰倒,青魅劍順勢刺入地底穩住身體,隨即以劍尖為圓心,燃起火焰的紅蓮劍陣,加之靈鳳之火助燃,這才勉強讓從背心偷襲的另一道刀氣順勢收回。

  短短數秒之後,雲瀟在劍陣里氣喘吁吁,右手臂竟然已經失去知覺!

  好強!這一連串熟練的進攻動作讓雲瀟陷入驚詫,她用力呼吸,儘力讓自己的喘息恢復的更快一些,然而主動運起靈鳳之息助燃紅蓮劍陣之後,身體的撕痛再次席捲而來,不得已只能雙手撐著青魅劍,目光也因疼痛變得渾濁。

  再等她定睛細看,血咒的風裡站立著幾個挺直的身影,身著統一的銀黑色軍服,各個手持武器站在她的四面八方。

  是軍閣的人!

  雲瀟難以置信,可是又不能不信,她甚至一瞬間就注意到那些人肩膀上特殊的徽章,是軍閣正將級別才會佩戴的特殊軍令符!

  八人……除去一直空缺的白虎正將和仍在養傷的白狼正將,剩餘的八人竟然全部被召了回來?

  雲瀟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這一次又是在劫難逃,早在東冥萬佑城的時候她就心有疑惑,在這種關係全境生死存亡的節骨眼上,天尊帝為何還會依循慣例將駐守在此的三位正將全部召回帝都舉行年宴,原來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要來暗中抓捕她!

  那個人,好深的心機城府,明明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竟然真的能如此運籌帷幄,彷彿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在他早已設計好的道路上。

  僵持之際,忽然有一個身影動了一下,他先是獃獃跨了三步,然後幾乎是失去理智衝上來,在靠近紅蓮劍陣即將被火光燒到衣襟的剎那,那人被身邊的同僚一把按住,還是焦急的喊了一聲:「阿瀟!」

  雲瀟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來源,情不自禁的脫口:「卓凡?」

  火光散去,終於映照出對面幾個人的面龐,葉卓凡驚訝的看著她,不可置信的脫口:「阿瀟,怎麼是你?」

  雲瀟沒有回話,疑惑的望向朱厭,這個人沒這麼大的權力調動軍閣八位正將同時伏擊自己,可是眼下這些人很明顯是沖著自己來的!難道明溪只是給了他們一個模稜兩可的追捕令,連追捕的對象到底是誰都沒有明說?

  「對了,我想起來了,葉少將和雲姑娘是舊識。」朱厭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嘴角的笑意卻更加讓人膽戰心驚,葉卓凡瞪了一眼這個名聲極差的曳樂閣男寵,即使心知肚明他一定是天尊帝指派來的人,語氣也絲毫不見客氣,「朱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呵,葉少將看不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嗎?」朱厭並不介意這樣咄咄逼人的質問,無所謂的抬起一隻手指,低道,「陛下給到軍閣的命令就是協助我追捕一個人,各位將軍無需多問,只要執行命令就足夠了。」

  葉卓凡忍了一口氣,知道對方是刻意要拿天尊帝來壓他,可轉眼看見劍陣中心面色蒼白的雲瀟,還是忍不住怒從心起,繼續問道:「朱厭,陛下確實有命令要我等協助你,可是她……她甚至不是飛垣本土人,為何陛下要抓她?」

  「葉少將就不要裝糊塗了吧?」朱厭笑了笑,知道他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委婉的套話,索性也不隱瞞,直言開口,「以她和蕭閣主的關係,就算陛下讓我們就地正法也不為過,帶她回去無非是為了給蕭閣主一些警告罷了,畢竟東冥慘變才過去幾日,葉少將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沒等葉卓凡再說什麼,身邊的同僚暗暗使了個眼色,低聲勸道:「卓凡,別亂來。」

  雲瀟聽見他們的對話,再看那個緊拉著葉卓凡不鬆手的軍閣同僚,他面容冷肅,一看就是久經風霜的老將,一雙銳利的眼睛不帶絲毫個人情緒,軍閣一貫是以命令為重,所有的軍令理應是由掌權者直接控制,尤其是在曾經的軍閣主已經成為背棄故土的罪人之後,這種事情更是理所當然,他們沒理由也不能違背帝王親口所下的逮捕令!

  也難怪剛才那幾波來勢洶洶的攻擊讓自幼習劍的她險些招架不住,如果是正將級別的人直接出手,加上有朱厭這般精通白教秘術的人在旁輔佐,那麼自己真的是插翅難飛。

  朱厭稍稍等了一會,望向火焰中心的雲瀟,嘆了口氣,好聲好氣的勸道:「雲姑娘還要維持劍陣多久?我倒是不介意一直等著,反正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著,但是我還是要好心提醒你,就算是個混血的靈鳳族,生命力也遠超尋常人,你的確不容易死於敵手,但是被自己弄死……其實也不難。」

  「阿瀟……」葉卓凡的擔心溢於言表,又不能上前幫她分擔,懊惱的咬住嘴唇,血水順著嘴角滴落。

  「葉少將不如也勸勸?」朱厭反倒是興緻勃勃,不急不慢的轉向他,在風月之地摸爬滾打多年的他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年輕的貴族公子對雲瀟的小心思,但他不僅沒有想要迴避尷尬,反而燃起莫名的興奮,悄然走向他,低道,「葉少將還是勸勸吧,她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閣主夫人,我也不想和一個女人過不去呀。」

  葉卓凡微微失神,驚詫的神色就那樣直接表露在臉上,朱厭在心底暗暗偷笑,一想到葉卓凡此刻心裡或多或少的失落,想到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弟子也有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他就異常興奮,甚至想要大笑幾聲,宣洩多年的憤恨。

  「卓凡,你去勸勸。」身邊的同僚不動聲色的將他拉往身後,一眼就察覺到朱厭此人的惡趣味,同僚理也不理,直接指向雲瀟,低聲道,「我看她臉色確實不好,如果真的和少閣主有那種關係,那麼無論是不是陛下的命令,我們都不能放她離開。」

  葉卓凡深深吸了口氣,知道此刻的自己根本無從選擇,蕭千夜不僅是他的頂頭上司,更是他的少時好友,他雖不相信那個人真的會做出「背棄故土」、「投靠上天界」的舉動,可眼下的事實擺在眼前,信與不信,都不容他做出自己的選擇。

  「卓凡……」雲瀟心思不定的看向葉卓凡,他大步走到紅蓮劍陣邊緣,目光依然清澈如水,只是帶上了她從未見過的堅忍,一字一頓開口,「阿瀟,陛下有令要將你帶回帝都,我知道你是崑崙掌門的親傳弟子,又是靈鳳之息的傳承者,如果硬不妥協只會兩敗俱傷,但是軍令如山,少閣主又形跡可疑,我不能違背陛下的命令,你不要為難我。」

  雲瀟獃獃看著他,他的每個字都鏗鏘有力,清清楚楚的傳到自己耳里,她甚至心知肚明以葉卓凡的處境這是他唯一能做的選擇,但她還是不甘心的反駁,厲聲喝道:「卓凡,他帶我回去就是為了威脅千夜,我如果真的跟你走了,千夜就會有危險!」

  葉卓凡微一思忖,面對從小就喜歡的女孩,還是有些遲疑不忍。

  朱厭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的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含笑,主動接話:「雲姑娘還是先擔心自己吧,你該不會是忘記了,雲秋水現在還身在天域城,那個叫天澈的靈音族,似乎也沒有及時離開,難道你就真的只關心蕭閣主一人的安危,對自己的娘和師兄毫不在意?」

  「你!」被他戳中死穴,雲瀟身體一顫,目光卻終於一點點妥協。

  葉卓凡瞥見她臉上的擔憂,連忙安慰道:「阿瀟你放心,夫人目前在我家住著,天尊帝並沒有為難她,天澈也在秦樓暫住,他們都沒事。」

  雲瀟幽幽看了一眼童年好友,眼中神色意味深遠,散去紅蓮劍陣,雙手離開青魅劍。

  朱厭掃了一眼插在地上的青色劍靈,示意軍閣的一位將領小心收起,然後大步邁向雲瀟,袖中明晃晃的落下一個烏黑鋥亮的東西,笑吟吟的念叨:「那就暫且委屈雲姑娘了,畢竟以你的身手和血統,不給你戴點東西不能安心。」

  葉卓凡厭惡的看著這個一直含笑的人,喝道:「你又要幹什麼?」

  「沒什麼,來之前特意找軍械庫要了點小東西。」朱厭淡淡回話,「咔嚓」一聲輕響之後,竟是一條細長的手銬直接銬在了雲瀟手腕上,不等葉卓凡憤怒的阻止,朱厭已經彎下腰又是「咔嚓」一聲,在她腳踝處也銬上了一條腳銬。

  雲瀟無奈的看著手上腳上的東西,那很明顯是特製過的,用的是飛垣上最為堅固的海魂石,雖然鎖鏈很細長,很輕巧,一看就不是用來束縛一般犯人的東西,但是這種材質極為結實,幾處大牢的主材都是用的它。

  朱厭站直身體,一雙眼睛不懷好意的看著雲瀟,滿臉都是極度的狂喜,眼見著都要忍不住笑出聲——這個女人身上有著令所有異族人望而生畏的血統,會讓他出於本能剋制自己不過於傷害她,可是現在,她在自己手下成了階下囚!是自己親手給她戴上鎖銬!

  這種報復的快感,無人能感同身受。

  「夠了嗎?」葉卓凡忍住怒火,身邊的同僚死死拽著袖子不讓他情緒失控,朱厭頓了頓,像想起了什麼拍了拍手,笑道,「還有一個。」

  他邊說話邊伸手摸向雲瀟的脖子,手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同樣的黑色細環,在中心位置又點著一粒朱紅,「咔嚓」的輕響再度響起之後,朱厭終於按捺不住捧腹大笑,完全無視周圍軍閣眾將或反感或吃驚的表情,笑的失態流淚。

  「這是什麼……」雲瀟完全無法理解這種突如其來的大笑,下意識的抬手想去摸摸脖子上的環。

  「別碰!」葉卓凡冷汗直冒,一把扣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下來,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別碰那個東西,那是軍械庫特製的頸環,裡面裝著祭星宮和縛王水獄研究的特殊火藥,沒有鑰匙打開的話……會直接爆炸。」

  朱厭好不容易止住笑,雙眸陰沉的望著雲瀟,低道:「葉少將說的沒錯,這東西還在研究中,甚至沒有在試體身上嘗試過,不過雲姑娘可是靈鳳之息,爆炸了也不會死的吧。」

  所有人都眉頭深鎖,面上冷峻異常,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語。

  朱厭也不再說話,指著帝都城的方向示意她跟上來——他早就調查過,純血的靈鳳族是不會死的,但是混血不同,混血只有兩種方式會死亡,一種是極不穩定的火種反噬自身,另一種就是遭遇瞬間斃命的傷害無法恢復!

  所有的混血都是死於第一種,雲瀟是唯一的例外。

  朱厭心情大好,若不是有八個正將緊跟其後,他甚至現在就想哼哼小曲——他就是想看看這個唯一的例外,是否會真的死於第二種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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