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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祭品

  帝仲從昆崙山巔急墜落到天池附近,無言谷雖然內外谷只有一條悠遠的小路,但畢竟隔著鏡月之鏡,實際上則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他沿著路走出不過幾步,果然就被裡面強悍的神力阻止無法繼續深入,無奈之下只能借著上天界的術法往內谷傳音。

  隔了一會,眼前的空氣發出「咔嚓」一聲清脆的裂響,帝仲順勢搶身而入,再定睛已經出現在內谷湖邊。

  風冥悠閑的坐在之前那張石桌上,甚至手裡還晃悠悠的端著一副茶具,好像猜到他一定會來,臉上吟吟苦笑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下,卻抬手神秘兮兮的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帝仲見到好友的動作,遲疑的站在原地沒動,沒等兩人開口說話,湖面泛出漣漪,似是被一陣清風掠過,轉眼間雲瀟的身影也不知到底是從哪裡竄出來,豁然就出現在湖面上,但她自己好像也嚇了一跳,連忙在水上連續點足踩著成片的睡蓮一直跳躍落到湖邊,帝仲歪著頭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卻聽見耳邊傳來好友的笑聲:「又回來了吧?我都說了你出不去,你偏不信,你再試一萬次也是一樣的結果,別白費力氣了。」

  雲瀟還沒看見湖對面的帝仲,眼睛眨巴了兩下,顯得又委屈又無助,自她今天醒來,發現自己被一個人留在了無言谷,無論她怎麼想辦法要回山巔的崑崙,最後都只會莫名其妙的來到內部湖邊。

  而眼前這個傢伙,他一開始還在餘音台和風青依說著話,後來索性直接坐到了湖邊石桌旁,每次見她狼狽的出現就開口嘲諷一次,然後看著她氣呼呼的往谷口方向跑去,再又被奇妙的力量送回來。

  雲瀟知道這一切一定是谷主所為,但無論她怎麼軟硬兼施的央求,對方都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根本不理她。

  想到這裡,雲瀟憤憤的咬住嘴唇,這一天下來把她折騰的著實有些疲憊,可無言谷的天空雖然看起來群星璀璨,但總是給她一種不真實的虛假感覺,也讓她眼下根本無法判斷到底是什麼時辰,剛開始風青依還擔心她,也跟著她偷偷跑到谷口處,幾次之後被谷主攔了下來不讓她繼續跟著,這會已經被哄去睡覺了。

  雲瀟懊惱的瞪了風冥一眼,之前在飛垣的東冥,她本想跟著蕭千夜一起去陣眼,那時候也是軟磨硬泡結果被帝仲一口回絕不帶絲毫商量餘地,到今天她才發覺,其實上天界的人骨子裡都差不了太多,面前這個笑嘻嘻的傢伙竟然也是個軟硬不吃的主!

  「呵……」風冥自言自語的笑起來,一翻手,青光泛起,湖面的睡蓮感受到神力,包裹著的花瓣一點點展開,露出內部熒光爍爍的花蕊,瞬時就將昏暗的內谷點綴出幽幽亮光。

  雲瀟這才注意到湖對面站著的那個人,眼眸一亮彷彿看見了救命的稻草,立馬就撲了過去一把抓住帝仲的手腕,她的手直接穿過了對方的身體,雲瀟卻渾然不覺焦急的脫口:「你回來了!快帶我出去!你們、你們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種地方,我跟那傢伙又不熟,他又不肯放我出去。」

  帝仲只是不動聲色的默默將身體里的神力匯聚在手上,讓手臂呈現出有血有肉的狀態,然後任她抓著也不理,直接一起拽著就走到了風冥旁邊。

  「喂……」雲瀟被他直接無視,雖然知道多半求也沒有用,還是死死抓著他,生怕一眨眼這傢伙也跑了。

  「我不是來找你的,一邊呆著休息去。」帝仲翻眼看了她一下,但也沒有把身邊這個不安分的女人推開,雲瀟雖然嘴裡「哦」了一句,趕緊跟著他寸步不離。

  風冥一臉想笑的樣子,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威震四海八荒的人也有口是心非的一面,他忍了半天才沒真的笑出聲,趕緊用力咳了幾聲掩飾情緒,這才正色問道:「你一個人來的?」

  帝仲在好友對面坐下,也不管身邊的雲瀟一直在耳邊喋喋不休的抱怨,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已經開始在石桌上畫起來,直接回答道:「嗯,帶上他太麻煩,反正也不算很遠,神裂之術還能繼續維持,我來找你是想問你打聽一個東西,之前在崑崙曾聽他們提起過一個蟲印,大概是這個樣子的一個五星,五個尖角是蟾眼、蠍鉗、蛛爪、蛇尾和蜈蚣足,五種毒物的一部分拼湊在一起,組成了這個特殊的蟲印。」

  風冥看著石桌上那個熟悉的圖案,臉色一變,帝仲已經瞬間從好友的神態上察覺到一絲異常,接著說道:「這個東西目前是在飛垣那位五公主身上,但是據說崑崙的青丘真人曾在山中各地見過類似的圖騰,眼下已經前去找尋,但至今尚未有進一步的消息,好友,你可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風冥此刻的注意力似乎都已經放在了那個古怪的蟲印上,沉聲道:「這是長生殿的禁術,他們一派有五位馭蟲使,分別是玉蟾使、巨蠍使、靈蛇使、聖蛛使和天蜈使,這五人飼養五種毒物,從中鍛鍊出最強的一隻,取其身體的一部分供奉給殿主,再由殿主施以門中禁術,將此五毒蟲印封入祭品體內,然後獻祭用於召喚蠱王。」

  「祭品?」帝仲神色一動,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轉向餘音台,猶豫了一下,這才低聲問道,「難道說……青姑娘就是當年那個祭品?」

  風冥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無聲長嘆了一口氣,望著手裡的茶杯沉默許久,終於用力閉了閉眼將茶水一飲而盡,起身說道:「跟我來。」

  帝仲輕飄飄的一晃,雲瀟也不敢再鬧什麼,兩人一前一後跟著風冥走進餘音台,風青依已經睡下了,她看起來很安穩,好看的容顏即使在睡夢裡也依然迷人,她的身體一如既往的在夜中泛著清純的白光,讓原本昏暗的餘音台也透出清澈的光粒,風冥輕輕的將她扶起來,稍稍轉了個身讓風青依背對著兩人,然後緩緩從她身上脫下輕紗睡袍。

  雲瀟在這一瞬間臉龐飛速漲紅,緊張的抓緊了帝仲的手臂,明明兩個男人都是面不改色一臉凝重,反倒她一個女人羞澀難耐,不敢直視風青依如雪如玉的後背。

  風冥的手指沿著脊椎落到腰窩出,在他手心的位置,竟是一個一模一樣的蟲印!

  「這……」帝仲心裡咯噔一下,只見風冥苦笑一聲,那笑容中滿是滄桑神色,又小心翼翼的將輕紗睡袍穿好,再將風青依放下蓋好被子,這才示意兩人一起出去。

  再次回到湖邊石桌,氣氛儼然沉重起來,風冥的聲音漸漸轉為蒼涼,神色落寞:「祭品越強,召喚出來的蠱王就能力就越強,青兒本就是極其罕見的雪女體質,無疑也是長生殿立派以來最為稀有的祭品,所以我從蒙周手上搶走她,才會讓他惱羞成怒,什麼一統南疆、稱霸武林都不重要了,三百年如一日到處追查我的下落。」

  風冥一邊嘆息,一邊揉了揉眼睛,神色里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懊惱,手上一用力憤憤捏碎了茶杯,接道:「二十多年前我察覺到東皇、曦玉的氣息出現在崑崙,我實在不該一時好奇現身,否則他沒有察覺到我在昆崙山中,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在崑崙境內再次設下這種召喚蠱王的禁術,帝仲,你口中的那位五公主,應該也是日月雙神的後裔吧?雖然血脈可能已經被稀釋到微乎其微,但畢竟是獨屬上天界的力量,如果她變成新的祭品,恐怕也不比雪女差。」

  帝仲略感意外,皺著眉認真思考起來,風冥忽然平淡的提醒道:「以日月雙神後裔的公主為祭品,又在崑崙境內刻下如此巨大的禁術,你覺得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兩人心照不宣的互換了神色,風冥驀然起身,眼睛眺望著遠方,過了許久,才靜靜的道:「我說蒙周怎麼會有自信一定能逼我出手,原來手上握著如此重要的籌碼,他苦心經營二十年,不過是為了報當年手下奪人之恨,呵……人類的心思真是難以揣摩,長生殿、長生殿!他們想要的不就是長生么,我已經被迫給了他長久的壽命,為什麼他連命都不想要,非要找我尋仇?」

  帝仲沒有接話,連雲瀟都感覺喉間泛起酸楚。

  風冥的臉色陰沉如化不開的濃墨,一瞬間讓雲瀟心中隱隱發寒,情不自禁的用力挽住帝仲的胳膊,只聽他苦笑著,勃然大怒斥道:「他在召喚蠱王失敗的那一刻,強行將自己的生命和青依相連,以至於我不能殺他!甚至不得不在他身上留下術法,不讓他有機會自盡,長生殿門下弟子壽命最多不過兩百年,可他不一樣,只要青依好好活著,他就一定不會死,可他偏偏不肯,到如今還想和青依同歸於盡!活著不好嗎?多少人想要長生都做不到!」

  話到這裡截然而至,此刻的內谷寂靜無聲,風冥輕輕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恍惚,許久變得木然獃滯,忽然咳嗽一聲,淡然道:「我不能讓那位公主進入昆崙山,既然蒙周需要將祭品送入禁術中,再以此釋放水下沉淪萬年的魔物幻魃,那麼眼下最省時省力的方法就是直接除掉祭品,此事並不難,我親自去就行。」

  雲瀟大氣也不敢出,五公主雖然算是她的情敵,又和她多有芥蒂,甚至也曾暗中想要設計陷害她,可她畢竟是被人迷惑了心知,罪不至死啊!

  帝仲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遲疑道:「五公主現在正在雲秋水身邊,蒙周既然有把握把她送進來,應該早就動過手腳,不會讓你輕易殺了她,而且眼下昆崙山中還出現了另一隻魃,多半是無言谷失蹤的先代谷主,為了拖延時間,聲東擊西,好讓祭品順利進入昆崙山,風冥,你留守內谷保護兩個姑娘,這件事我去吧。」

  「你去?」風冥不由得向帝仲看了一眼,淡道,「雖是東皇和曦玉的後人,但和上天界也沒有多少瓜葛了,倒是你,那位五公主和你什麼關係?」

  「和我?」帝仲無聲無息的笑了,回道,「和我倒是沒什麼關係,只是和蕭千夜有些不解之緣,他多半下不了手,只能我親自去。」

  風冥沉默了一會,卻是嘆息一聲,淡淡提醒:「帝仲,你不能離蕭千夜很遠,神裂之術會渙散,如果你再次失去神識,可能就真的無法恢復了。」

  「我有分寸。」帝仲冷定的回了一聲,然後低頭看了一眼雲瀟,他的動作很慢很慢,將雲瀟從身側拉到眼前,認真的囑咐,「你老實留在這裡,不要出去。」

  雲瀟愣愣的看著他臉上神情,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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