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飛渡
雲瀟在反反覆復看了這個人幾遍,確認自己是真的沒有見過他之後,低聲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您不記得我了?」來人反倒是比她還要意外的神情,他緊按著胸口急切的提醒,「皇鳥之間可以通過火種相互知曉,您再好好想一想……」
雲瀟按照他的說法閉上眼睛,但自她經歷上次的小產之後,對這種火焰的感知力已經弱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隔了好一會,她還是尷尬的擺了擺手,又見對方臉上閃現出難以言表的失落,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才主動說道:「看來澈皇所言都是真的,您是真的無法通過火種的力量和她聯絡,小殿下,我是飛渡,自初代溯皇起便在浮世嶼擔任輔翼之職,此番是奉命來此尋找您和長殿下。」
「哦……哦。」雲瀟獃獃應了一聲,這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一時讓她理不清頭緒,只是聽到「飛渡」這個名字,好像腦子裡真的有印象,但更具體的東西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鳳九卿暗暗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別呆站著不動,飛渡這才注意到雲瀟身邊的兩人,他先是奇怪的看了看鳳九卿,感覺這個人身上有著和自己相似又不盡相同的火焰氣息,再想起澈皇曾經將火種贈與過外人,立即恍然大悟的挺直背脊認真的對他鞠了一躬,「這位先生就是澈皇口中曾以『鳳』為圖騰信仰的靈鳳族後裔吧?那先生與我也算半個同族,是在下失禮失敬了。」
鳳九卿倒是沒想到一隻鳥會這麼彬彬有禮,又見他友好的笑了笑,最後才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蕭千夜。
「古塵!」這一眼讓飛渡臉色大變,想也不想的脫口念出他手中黑金古刀的名字,頓時警惕神色本能的將雲瀟攔至身後,低喝道:「古塵怎麼會在你手上?閣下又是什麼人?」
蕭千夜默默轉動手中的古塵,本來這個人離奇出現就讓他大為不解,這會反而是被他問的一時語塞,兩人面面相覷的對視了好一會,雲瀟連忙拉住飛渡解釋道:「他不是壞人,你先告訴我,你怎麼會來這裡找我,姐姐忽然闖進墟海,是不是也和你有關?」
飛渡仍是警惕的盯著蕭千夜,說道:「澈皇已經近五千年沒有主動傳喚我了,此次實在是事態緊急不得以而為之,否則以澈皇的性子,多半還是會順應天命吧……」
他莫名感嘆了一會,忽然看見雲瀟手裡輕輕握著的那個水球,立即就將準備說的話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他顫顫的抬起手指著水球,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是墟海的東西吧,小殿下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雲瀟疑惑的將水球托到胸前,另一邊的龍吟也是臉色大變,她們苦尋浮世嶼多年未果,怎麼這種節骨眼上,浮世嶼自己派出了使者出來?
然後,兩人默契的同時冷哼一聲,異口同聲質問對方:「你來做什麼?」
雲瀟尷尬的咧咧嘴,上次在北岸城初遇龍吟之時,她就對浮世嶼飽含敵意,一直說是澈皇強行將兩境合二為一試圖吞併原海,想到這裡,雲瀟只得先拽回飛渡,示意兩人不要這麼快動氣,又道:「浮世嶼到底怎麼了?」
「哼。」飛渡仍是憤憤不平的瞪著水球里的龍吟,聽見雲瀟發問才暫且將滿心的疑問壓下,回道,「原海自從失去龍神庇佑之後開始逐漸陷入冰封,為了不讓溯皇好友的故土就此毀滅,澈皇動用自身火種之力強行將浮世嶼和原海合併,但原海的冰封速度遠超預計,無奈之下,澈皇只能長久的停留在兩境交界的地帶,一來繼續保護浮世嶼不受外界干擾,二來也能以火種緩解冰封,但是……」
飛渡眉頭緊蹙,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滿臉都是擔憂之色:「但是澈皇在萬年前和上天界戰神一戰過後留下創傷,此傷一直無法癒合,也讓她日漸消弱,但為了維持兩境安全,她還是一直獨自隱忍著。」
「她在保護原海?」龍吟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嘀咕道,「不可能!她如果真的那麼好心,為何不肯將實情告知?我族之人數次奔赴浮世嶼求見澈皇,她都不肯現身!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她為什麼不出來?」
「見你們?」飛渡不屑冷哼,眼裡的憤怒也越來越無法抑制,「澈皇身處兩境的交界處,冰火之力縱橫交錯極其危險,連我都已經五千年未見過她露面,更何況是外人?」
龍吟啞然無言,臉色變得煞白,身子微微輕顫,腦子更是亂作一團,為什麼浮世嶼之人說出來的話和自己這麼多年堅信的事實完全相反?她到底該相信什麼?
「五千年沒有現過身……那、那這次為什麼?」雲瀟已經不顧上箭弩拔張的兩人,飛渡趕緊接話道,「其實這幾月以來,一直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試圖衝破兩境的防禦,澈皇以自身火焰順著氣息暗查,發現源頭來自玄冥島,但很快玄冥島就被悄悄掩去了行跡,澈皇曾告訴我,這次的襲擊力量非常特殊,極有可能來自上天界,不得已之下只能命我離開浮世嶼,尋找失散在外的雙子。」
上天界,在聽到飛渡口中說出最為重要的這三個字之後,蕭千夜情不自禁的按了一下額頭,感覺體內另一個人也流露出詫異的情緒。
「我奉命前來此地,終於在一處雪原的冰河中發現了長殿下,但將澈皇所言告知之後,她卻……」飛渡眼中透著疑慮和擔心,放低聲音,「她拒絕返回浮世嶼的請求,只說會協助調查玄冥島,我本想再勸一勸,不料竟有墟海之人趁虛而入,長殿下本就被我驚醒心情不悅,又逢墟海之人屢次進犯,一怒之下追了出去,我跟不上她的速度,只知道是在這附近消失的,於是就一直在此地等候,沒想到會遇到您!」
說罷飛渡扭頭凝視著龍吟,眉頭微蹙,眼中寒光一閃,緊張的問道:「她是不是追著你進了墟海?你們不許傷她!」
「啊?」龍吟瞪了他一眼,眼中冒火,罵道,「你別惡人先告狀,看清楚現在是誰在傷害誰!她扣著我弟弟威脅長老院,多半人還在龍首殿內,我是巴不得你趕緊把那個瘋子帶走。」
「閉嘴!竟然如此無禮,果然墟海之人只會恩將仇報了嗎?」飛渡冷不丁被她一頓罵,也是火冒三丈一蹦而起,新仇舊賬一起湧上心頭,反駁道,「要是沒有澈皇,原海撐不過百年就會徹底冰封,到時候各地墟海也會毀於一旦!你們已經在澈皇的庇佑下生存了萬年,竟還如此不知好歹惡語相向!我現在就該回去稟報此事,也好讓她離開危險的兩境交界處,回浮世嶼休養生息。」
「你……」龍吟本就是性情中人,忽然被他這麼義正言辭的指責了一番,彷彿真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半晌沒有回話,雲瀟心中漸漸撥開雲霧,生怕兩人之間再起衝突,連忙托舉著水球背過身不讓她和飛渡繼續爭吵,又道:「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龍姑娘可否將通往墟海的道路打開,我自會勸說姐姐放了你的族人。」
「你也想進來?」龍吟立即回過神來手,凝視著她的眼睛似在猶豫,墟海本是一條有出無入的道路,只有王族血脈能自由往返,眼下還是頭一次被外人闖入,這個女人可信嗎?她會不會和鳳姬一樣翻臉不認人?
說到底這群傢伙的原身是「不死鳥」,難道她真的要冒險去相信幾隻鳥的片面之詞?
龍吟將信將疑,反而是蕭千夜緊緊盯著雲瀟厲聲制止:「墟海目的不明,你又不像鳳姬一樣能自保,你不能跟她進去,太危險。」
「閣下是誰?」飛渡終於按捺不住又問了一次,一直緊張的盯著他手裡的古塵——澈皇就是被龍骨遺骸古塵所傷,這東西應該在上天界手中,怎麼好好的被一個陌生男人握在掌中?
蕭千夜沒有回話,隱隱感覺身體變得有些輕飄飄,好似什麼東西強行蘇醒,在他的身邊慢慢凝聚成淡淡的光影,飛渡心中疑慮,也看不出來這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只是感覺內部洶湧著某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神力,迫使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不敢有絲毫鬆懈。
蕭千夜淡淡嘆了口氣,瞥了一眼這個連人形都無法再度凝聚的球,輕輕抬手託了一下,將光影小心的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大人醒了?」鳳九卿倒是莫名鬆了口氣,澈皇原本就是被帝仲所傷,他此時若是能現身,很多事情自然無需解釋,只不過這幅慘淡的模樣看著實在讓人擔心,甚至好像一陣微風就能將這團光暈徹底吹散。
「嗯。」帝仲發出輕輕的回應,仍是極其疲憊,淡淡回道,「澈皇身上之傷是與我當年一戰所留,她也是唯一一個在我身上留下疤痕的對手……」
飛渡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東西,雖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但心怦怦直跳,連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急促起來,蕭千夜聽帝仲這麼說了,也是慢慢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背上那個陳舊的傷口,飛渡眼眸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這才驚呼脫口:「果然是被火種灼傷,那你……你是當年上天界那位大人?」
「我不是。」蕭千夜蹙了蹙眉頭一口否認,又指了指肩膀上那一坨光影,冷道,「這個才是。」
「呃……」飛渡尷尬的吐了吐舌頭,一時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複雜的關聯。
雲瀟湊過來,看見飛渡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副莫名之態,偷偷笑了笑,輕道:「先別發獃了,等找到姐姐,我們再一起想辦法解決玄冥島的危機。」
帝仲沉吟了片刻,忽道:「要等我先去解決了巨溟灣封印地再說,奚輝已經兩次現身催促了,如果再繼續耽擱,我生怕他會起疑。」
飛渡和龍吟都是不解的望過來,只有其他三人默默點了點頭,帝仲無奈的嘆了口氣,囑咐道:「封印地你們也去不了,暫且去墟海入口處等著吧,我們會儘快回來。」
「你小心啊。」雲瀟擔心的握住蕭千夜的手,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在對誰說。
「只能如此了。」鳳九卿拉住女兒的袖子,指了指巨溟灣更深處,低道,「大人既然醒了,應該就能憑藉氣息直接找到封印地所在,我們會在安全的地方等著,請放心。」
「喂,我還沒答應放你們進來,你們不要自作主張!」龍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反駁了一句,鳳九卿咯咯一笑,漫不經心的從雲瀟手裡接過水球,邊走邊道,「那就趁現在有空,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唄,再不濟談談條件也是可以的,畢竟若寒還在裡面,你們拿她沒辦法,不是嗎?」
「你……卑鄙!」龍吟氣的全身一抖,但仔細一想,似乎又覺得這傢伙說的有幾分道理,只得悻悻止住怒火,翻著白眼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