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幽靈澤
過了幽暗的甬道,一片水澤地在眼前鋪開,視線也跟著豁然開朗,有竄動的水虺警惕的盯著他們,立馬聯想起倉鮫鱗片中那種水魔蛇,蕭千夜手中古塵一動,眼見著就是一道鋒利的刀氣劈落,驚得水澤地里的水虺驚慌失措四散逃開,龍吟在水球術中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動作,半天才終於緩過神來破口大罵道:「你發什麼瘋!人家招你惹你了?幽靈澤本來就是水虺的棲息地,你不要傷害他們!」
蕭千夜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再看面前的幽靈澤,有詭異的熒光自沼澤地里慢慢悠悠的飄起來,不過一會就將原本漆黑一片的空地點綴出匪夷所思的綠光,水虺被他一刀驚嚇,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尾部緊緊交融,正在將身體逐漸融合,蕭千夜凜然神色,想起碧落海上自己曾和這種東西交過一次手,當它們將數量融合到一定程度之後,甚至可以脫胎換骨變成類似蛟的形態。
「你惹怒它們了!」龍吟嘆了口氣,雖是墟海王族,但隔著遙遠的距離也無法命令水虺的行動,只得焦急的催促道,「往幽靈澤的南面一直走,穿過海森林,我就在龍脊山附近等你們。」
不等她說完,水虺已經化蛟,幽靈澤此刻好似真的有無數幽靈在暗中伺機而動,就連不知道哪裡飄過來的水母也奇怪的停留在半空中,蕭千夜本就不想耽誤時間,再看眼前一群古怪的東西,下手也根本不留情面,眼見著古塵的刀光所到之處掀起沼澤地里稀薄的泥水,似乎還有濃郁的血腥味從下方持續不斷的洶湧而出。
鳳九卿一直凝神盯著腳下,這股熟悉的血腥味似乎和他們初到巨溟灣之時聞到的那種味道有些類似,想到這裡,他忽然擺擺手示意蕭千夜停下,然後俯身將手探入泥中,一陣小心的摸索之後,鳳九卿神色一沉,眼眸赫然亮起嚴厲的鋒芒,稍稍用力將沼澤地下方的屍體整個拖出,幾人同時湊過來,果然這人也是長著一條尾巴,眼角細長,皮膚泛出淡淡的藍光。
「這些是什麼人?」鳳九卿轉頭望向龍吟,見她緊咬著嘴唇眼裡似乎要噴出怒火,半晌才恨恨低語,「是棄鄉道的守衛戰士,負責護送族人安全離開,這次被鳳姬意外闖入,一定是她乾的!」
「不是她。」鳳九卿想也沒想直接否認,認真的說道,「我不是為她狡辯,我曾親眼見她手刃全族,她手上那柄長劍,被譽為三聖劍之一的『流火』,原身就是她體內那隻不死鳥,又名熾天鳳凰,如果是被流火劍直接斬殺,那根本就不可能留下完整的屍體,能像靈鳳族那樣剩下點骨頭,都已經是她手下留情了,我想以若寒的脾氣,如果真的是她乾的,那肯定是燒的屍骨無存。」
「不是她?」龍吟不可置信的看著族人的屍體,怒氣上沖根本無法理智思考,繼續緊握拳頭,冷冷道,「墟海沒有外人闖進來過,不是她還能有誰?」
鳳九卿一臉淡漠,撕開屍體的胸膛徒手在內臟裡面翻動起來,飛渡被他這麼突然的動作噁心的喉間一酸,立即別過臉,順手還拉了一把雲瀟,不讓她再看。
蕭千夜捂著鼻子靠過去,不知為何從鳳九卿這麼流暢的下手動作里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大哥蕭奕白,鳳九卿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這個人的神情會如此冷定,他小心的檢查著五臟六腑,又輕輕的敲了敲骨頭,最後才抖了抖滿手的血污對著水球術里一臉慘白的龍吟解釋道:「沒有內傷,沒有外傷,沒有中毒,他是怎麼莫名其妙死在這裡的呢?」
龍吟將信將疑的抿著嘴,鳳九卿皺著眉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特殊的術法,但他還是不露聲色的搖搖頭,說道:「再往前方走走看,說不定還能發現些什麼。」
沿著幽靈澤繼續向南前行,由於驚動了水虺,時不時就會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冒出來偷襲,龍吟悶悶不樂的說道:「幽靈澤地處墟海的最邊緣,很早以前還是水草茂密的濕地,像水虺這些喜歡扎堆生活的小東西就愛住在那裡,後來伴隨著墟海日漸乾涸,濕地慢慢退化變成沼澤,水虺的性子也變得狂躁不安,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像現在這樣無腦的進攻敵人,如果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很快沼澤地也要徹底消失了。」
蕭千夜眼眸一沉,情不自禁的回道:「我在碧落海見過水虺,它們附著在海魔倉鮫的鱗片里,可不是什麼善良的東西。」
「那是被倉鮫的魔氣侵蝕了,墟海的居民都是善良的。」龍吟義正言辭的指正他的說辭,但一看就是心中沒底,語氣也慢慢低了下去,更像是在為自己的故土狡辯,「那種不叫水虺,叫、叫水魔蛇!」
「強詞奪理。」蕭千夜毫不留情的反駁,果然龍吟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她從第一次和這傢伙交手就發現對方是個不好說話的人,但怎麼著面對一個女人他也不該總是這般不留情面吧?
龍吟越想越氣,反而是鳳九卿忽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長長嘆道:「王女大人是不是從來沒被人嗆過話?那你可得小心,別被這傢伙氣死才好。」
「哼。」龍吟憤憤不平的哼了一聲,但轉念想起弟弟小櫞身上的傷,此時又不得不低聲下氣的主動示好,蕭千夜見她一臉不情不願的模樣,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說鳳姬扣了你弟弟,是上次藏在雲層中暗中相助你的那個人,還是冒冒失失獨自去海邊偷襲我的那個小孩子?他尾巴上的傷有一段時間了,現在情況如何了?」
「你……你還、還記得呀。」龍吟腦門一熱,差一點就破口大罵,又立即反應過來強行改變了說辭,尷尬的咧咧嘴,「阿琛和我一起將倖存的族人藏了起來,現在也還在那裡守著,小櫞被你所傷后一直在龍首殿療養,若非如此也不至於這麼輕易的落入鳳姬之手,還被她拿來威脅長老院,哼,趁人之危算什麼正人君子……」
鳳九卿無奈的笑了笑,漫不經心的道:「你們偷偷探查冰河之源在前,現在反過來責備她的不是了。」
「呃……」龍吟瞪了他一眼,蕭千夜顯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想太多,而是繼續問道:「上次你說讓我去原海深處幫忙取一片龍鱗,還說龍鱗可以癒合龍骨遺骸的創傷,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龍吟頓時就想起上次和他談的條件,立即挺直背脊生怕他現在反悔,蕭千夜遲疑的頓下腳步,在原地站著想了好一會,面露不解,忽然扭頭對飛渡問道,「既然浮世嶼和原海已經兩境合一,澈皇為何不能進入原海深處取龍鱗治傷?」
飛渡依然是警惕的看著他,又看了看水球裡面頰飛速通紅的龍吟,瞬間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隱情,冷哼道:「不是不想進去,而是根本就進不去,原海最深處名為『葬龍淵』,如果不是因為龍神出了意外葬身於終焉之境,那麼它會在大壽到來之際獨自沉入其中,所以那裡才會有殘存的龍鱗,可惜那地方兇險,連澈皇都無能為力。」
蕭千夜飛速扭頭瞪了一眼心虛的龍吟,罵道:「你又騙我?」
龍吟倒吸一口寒氣,趕緊賠笑解釋道:「我沒騙你,龍鱗確實是可以癒合龍骨之傷,只是……只是葬龍淵只有龍神可以進入,但古塵認你為主,我猜也許、可能、應、應該有辦法吧?」
她的每個字都逐漸放低,到最後幾乎聽不見到底在嘀咕些什麼,蕭千夜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女人不僅想利用他找到浮世嶼,還要利用他進入葬龍淵取出龍鱗!說的冠冕堂皇,完全都是為了自己!
「你生氣了?」龍吟暗暗瞥了一眼對方陰雲密布的臉龐,腦筋一轉,立馬指著雲瀟狡辯道,「反正也沒有什麼區別嘛,你不是也得去浮世嶼才能救她嗎?幫我取一片龍鱗,既可以讓澈皇的傷痊癒,還能順帶救一救小櫞,你又不虧,幹嘛發那麼大的脾氣?」
幾人面面相覷,被對方一通歪理說的啞口無言,好久才見蕭千夜拉了一把飛渡,沒好氣的回道:「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你就能找到浮世嶼了,就算取到龍鱗也沒必要分給你,你好自為之吧。」
「喂!喂!」龍吟怔了一下,嚇的往前湊近一步,好像整個人都要飛出水球術,趕緊逼著自己強笑道:「小櫞是被你打傷的哎,你難道不該救救他嗎?」
蕭千夜想起那一晚被偷襲的情景,更是怒從心起,罵道:「你搞清楚,是他先偷襲的我。」
龍吟絕望的看著他,旁系的蛟龍族既無法進入現在兩境合一的原海,更沒有辦法從葬龍淵取到救命的龍鱗,如果這傢伙真的撂手不管,小櫞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龍吟心一橫,也不顧上自己身為王女的顏面,對著他深深的鞠躬,雙手合十大聲哀求道:「求你了!」
蕭千夜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半晌都沒緩過神,這傢伙不久前還對著自己趾高氣揚的罵罵咧咧,怎麼這會像變了個人一樣這麼謙卑有禮了?
鳳九卿扭過頭,憋不住終於笑出了聲,這個墟海的王女能屈能伸,倒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雲瀟從背後繞過來,學著龍吟的模樣對著蕭千夜也鞠了個躬,然後雙手合十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低低說道:「求你了。」
蕭千夜的臉從一片鐵青慢慢轉白,然後在頃刻之間變得通紅。
雲瀟笑呵呵的撲到他懷裡,蕭千夜下意識的摟住懷裡的人,心中忽然有一陣感慨。
他能拒絕任何人,唯獨對她,束手無策。
鳳九卿意味深長的看著女兒默默不語,飛渡則是眉頭緊蹙,腦子裡反反覆復跳出三個大字——完蛋了。
澈皇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雙子愛上外族人,這會違背血契的束縛導致火種熄滅,一旦皇鳥之焰徹底消失,浮世嶼就將面臨和原海一樣的險境!
龍吟尷尬的看著對面,暗地裡吞了口沫還翻了個白眼,面上有些發熱,總覺得心底有種莫名其妙的嫉妒,怎麼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話從另一個女人身上說出來差距這麼大?這種古怪的差異感、失落感是怎麼回事?自己好歹也是一族的王女,長相也算是傾國傾城,不至於被比的這麼一文不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