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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顛倒黑白

  古塵和赤麟第一次碰撞之後,龍脊山扛不住這般劇烈的神力震動,再度裂開一條東西走向的深淵,頓時整座山體一分為四,下方極淵處的海水受其影響倒灌而入,如巨獸的嘶吼響徹天野。

  煌焰心中震撼,絲毫也不掩飾臉上的狂喜,初次在帝都秋選遇見他,他雖劍技驚人,但畢竟是凡人之力無力抗天,後來他被帝仲的氣息吸引一路追至東冥深處,再相見他也只是欣喜曾經的對手終於蘇醒,對和他共存的蕭千夜倒也沒有太過關心,這次他從沉軒口中得知復生之法,依照計劃順利潛入墟海迫使皇鳥通過玉璧現身,而萬萬沒想到這個人已經變得如此棘手!

  他方才手中所用刀法名為「六式」,原本是可以在上天界神力帶動下爆發出巨大的威力,但他本人畢竟只有帝仲三分之一的力量,出手也遠不如同修當年鋒芒畢露。

  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眼前的蕭千夜體態上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在凶獸本能的加持下,讓純粹的六式以更加霸道蠻橫的方式砍落。

  煌焰咧嘴大笑,胸中卻涌動著一種極端的興奮,自從帝仲莫名消失,這麼多年他百無聊賴難逢對手,如今竟然在一個混合凶獸之血的人類身上感覺到了久違的快感!但是他興緻越高,越覺得手中的赤麟劍在限制自己的力量,頓時一股莫名的煩躁爬上眉梢,煌焰一瞬間變臉陰鬱的盯著手中長劍,瘴氣繼續加深,讓原本赤色的劍刃變得漆黑如墨。

  蕭千夜也在激戰之際失去理智,全身熱血沸騰,冰涼的身體慢慢透出血色紅暈,帝仲心知這是窮奇本性,會在煌焰的不斷逼迫下越來越喪失理性,再看昔日好友手中那柄讓人膽戰心驚不寒而慄的長劍,不安的預感填滿心頭,他本已是神識受損強行蘇醒,這會顧不得自身糟糕的狀態縱身掠入戰局,頓時龍脊山上風雲變色險象迭生,就連對面的沉軒也忍不住蹙眉望過來,面含一縷擔心在猶豫該不該出手阻止。

  赤麟劍的狀態明顯不對勁,那是被煌焰強行束縛本心,逼著神器服從於自己。

  煌焰的情緒一直不穩定,雖然看起來只是每日在極晝殿打盹,但是每次有外敵試圖闖入,他都會眼露凶光斬盡殺絕。

  那不像是傳說中「神」該有的狀態,反而更像是某種讓人恐懼的「魔」。

  神。魔?

  沉軒搖搖頭,覺得有些好笑,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真的把上天界視為「神」了?他們不過是普通人,得到了神的力量,僅此而已。

  他暗自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目光遲疑的望向玉璧之後依然鎮定如初的澈皇,心中難免有些奇怪——赤麟劍是終焉之境鳳骨遺骸所化,應該和浮世嶼的皇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吧?

  「呵,我就說帶上他一定會惹麻煩吧?」奚輝無奈的看著煌焰,自言自語的抱怨了一聲,鳳姬想從他的魂體中掙脫,但一出手就察覺到今非昔比,東冥、陽川的封印先後破壞,夜王的力量也在慢慢回歸,此時的他和碧落海那個他已經判若兩人,竟真的隱隱有了當年不可一世的姿態!

  鳳姬緊咬著牙關,心中卻在擔心另一件事,夜王的能力恢復的越多,弒神之計的難度就會越大!

  奚輝饒有興緻的看著她在自己懷中掙扎,想起當年那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揚,嘆道:「急什麼,我可是忍了好多年才終於得到了你呢。」

  「放手……」鳳姬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夜王無所謂的輕哼一聲,嘆道,「放手?我不是和那畜生長的一模一樣,難道你只喜歡他,一點不喜歡我?」

  鳳姬奮力想推開他,但身上的傷讓她全身一抽,面色豁然轉白,夜王搖頭唏噓:「墟海之人被言靈忌干擾,我原以為以你的性子真的會殺的血流成河,可你竟然對他們手下留情了,還以僅存的靈鳳之息幫助敵人恢復,將慢慢清醒過來的人護在龍首殿內,鳳姬,你是真的變了,當年手刃全族的兇狠去哪裡了?現在這樣的你,可是不討我喜歡,若是你沒有多管閑事去幫助那伙人,現在也不至於落在我手裡無力抵抗了吧?」

  夜王一邊在她耳邊低語,一邊將手慢慢伸入鳳姬衣領,眼眸閃閃:「你受傷了,是被沾染著蛟龍之血的武器所傷,一時半會沒法快速自愈吧?」

  「言靈忌……竟然是言靈忌!」鳳九卿眼眸一沉,想起初入墟海之時在幽靈澤見到的屍體,沒有內傷,沒有外傷,沒有中毒的跡象,原來那些人是死於鬼王獨有的術法,言靈忌!

  言靈忌是鬼王獨有的靈術,只要他本尊開了口,無論什麼命令都會令中咒著無腦服從,但此術消耗巨大,不僅針對上天界的同修無效,似乎還有某種苛刻的限制,以至於鬼王曾半開玩笑的抱怨,說自己掌握了一門華而不實的術法。

  華而不實嗎……未免太過自謙了吧,那是只要一開口就絕對服從的東西,足以扭轉乾坤、顛覆常倫吧?

  「你、你說什麼!」龍吟衝上前去,她本也不認識這群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傢伙都是些什麼來頭,但聽他所言竟和自己以為的事情截然相反?鳳姬非但沒有屠殺族人,反而在保護他們?

  怎麼可能,她和阿琛急急忙忙的轉移了一部分族人,剩餘來不及走的就被她囚禁在了龍首殿,她怎麼可能那麼好心保護敵人?

  夜王看著這個無禮衝到自己面前的女人,不屑一顧的嘲諷:「你也是蛟龍族的人吧,和長老院確實相差甚遠,你們在轉移族人的同時,難道就沒有察覺到他們身上有些反常古怪?那我便告訴你真相吧,畢竟我這麼寵著鳳姬,可是捨不得她被你們誤會挨罵呢,呵……」

  龍吟獃獃看著他,這傢伙是什麼人,是個鬼魂嗎?一個鬼魂竟然能讓鳳姬束手無策,無法掙脫?!

  夜王饒有興緻的看著龍吟臉上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不解,更多的則是一種未知和惶恐,淡道:「言靈忌是一種咒術,只要鬼王本人開口,無論什麼命令中咒者都會不顧一切服從,他不過是在進入墟海之後對你們三姐弟以外的所有生物下達了『追殺鳳姬』這四個字的命令,這會強制所有人去找她,若是換成從前那個鳳姬,真的會殺的血骨無存,可惜,可惜她變了。」

  龍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現在聽到的話,夜王感嘆一聲,又是嘲笑道:「現在真正有危險的人應該是那位龍琛,言靈忌一旦開口,無法達成命令之人便會因慚愧而自殘,或許還是被鳳姬扣在龍首殿的那群傢伙,意外得到靈鳳之息的幫助,現在多半已經慢慢清醒,而你們自以為是救走的人,肯定早就身亡了。」

  夜王扭了一下頭,望向玉璧前自己的同修,漫不經心的說道:「差不多得了吧,從每個人心口取血施加言靈忌也挺累的,反正這處墟海已經沒用了,你也該歇一歇了。」

  「也是呢。」鬼王隨口回應,面容毫無波動,一番掌,一灘奇怪的血球在手心浮動。

  龍吟的心也在看到那團血的同時好似停止了心跳,那就是剛才他口中所言的「心頭血」,是自己族人的心頭血!

  然後,沉軒隨手一丟,「噼啪」一聲輕響,血球掉落在地上,灘開滲入泥中。

  被騙了……這一瞬龍吟清楚的意識到這是一場驚天的騙局,自己不是被害者,而是加害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界利用長老院找尋浮世嶼的卑鄙手段!

  原來那個三千年來不斷賜予鬼王簽,指引他們前行的「神」才是真正的惡魔,而被他們咒罵千年的浮世嶼,才是背後無言的守護者!

  夜王咯咯笑起,很滿意對方面色這種天翻地覆的神色轉變,但他似乎也不想繼續插手眼前一團混亂的局面,扣著鳳姬淡淡揮手:「剩下的事隨你們開心了,我已經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失陪了。」

  「若寒!」「姐姐!」

  鳳九卿和雲瀟異口同聲,大驚失色,本能蓋過理智挺身而出,夜王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一推逼退雲瀟,眼裡的光變得極為危險,低語,「九卿也變了許多,你一貫偏心,何必這時候再來假惺惺?」

  「大人……」鳳九卿不知該說什麼,額上冷汗直冒不一會全身大汗淋漓,夜王冷眼掃過,對他瞬間失去了興緻,他俯身將鳳姬抱起來,魂體一閃光化消失。

  另一邊,沉軒深吸一口氣,也不理會這時候突然撤退的同修,他將整個手掌覆蓋在玉璧之上,緊閉雙目,運動神力開始仔細的探查著這其中是否有隱秘的通道,周圍一無所有,像一個無重力的世界,耳邊是呼嘯的狂風,時不時還有雨雪迎面而來,有轟隆隆的水聲不知從何處洶湧奔騰,這種感覺,像極了同修風冥的間隙之術,但比間隙更加虛無縹緲,似乎稍有不慎就會迷失其中。

  他在這片黑暗裡繼續摸索前行,明明神力可以光速延伸,他卻宛如走了一萬年那麼長久,直到精疲力竭的睜開雙目,依然只看見玉璧中澈皇不屑一顧的笑。

  沉軒和澈皇對視著,分明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嘲笑,自己也是忍不住搖頭苦笑:「我大費周章利用墟海長老院,通過墟海特殊的感應之法探查到原海的位置,再然後利用雙子逼迫你現身,然而到了最後,我依然不能穿透火種之力真正進入浮世嶼,澈皇不愧是能令上天界戰神首度負傷之人,看來想將浮世嶼收入囊中,是上天界不自量力了。」

  澈皇輕笑著,即使面對最強大的敵人,依然保持著皇者的從容不迫,淡淡說道:「吾之火種日漸消弱,上天界突破外圍防禦也只是時間問題,戰神本就是吾此生最為敬重的對手,若是火種能幫助大人恢復,吾倒也是樂意嘗試,但……」

  「但?」鬼王眼中閃過一絲鋒芒,追問,「但是什麼?」

  「但上天界野心太大,不僅設計逼吾現身,還擄走鳳姬,實在過分。」

  「那是他們的私人恩怨,和我此次出手無關,澈皇應該多少清楚一些。」沉軒冷冷提醒,絲毫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澈皇輕哼一聲,畢竟自身已經無力離開營救,只能接著說道:「浮世嶼若失去火種庇護,就會落得和原海一樣的下場,吾不能將族人的生死置身事外,但上天界執意如此,吾亦不介意兩敗俱傷。」

  「哦?」沉軒尋味著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總覺得澈皇此言另有目的,忽的掃了一眼雲瀟,主動問道,「雙子不也身負火種?其實我也可以從她們身上強行掠奪,只不過仍需要您相助才能前往終焉之境……」

  「吾要戰神親自來此地商談,否則浮世嶼墜毀之日,就是上天界戰神斃命之時。」

  這句話讓龍脊山鴉雀無聲,好似一塊巨石砸進沉寂萬年的死水,連癲狂廝殺的煌焰都瞬間清醒不可置信的望過來。

  澈皇盈盈笑著,輕輕按住自己空洞的胸口,似警告,似威脅:「吾為皇,雙子為臣,火種尊吾為首,只要吾熄滅火種,雙子一同殞命,世間將再無復生之法。」

  「你……」沉軒緊咬牙關,萬萬沒想到會在最後一步被皇鳥牢牢牽制,她的話是真的嗎?會不會只是危言聳聽的恐嚇之詞?

  不,無論真假,他都不能懷著僥倖之心去賭這種始料未及的結果,澈皇的原身是鳥,就算被譽為不死神鳥,他也必然不能以人類的思維去理解一隻鳥!

  沉軒緊皺眉頭暗暗看了一眼帝仲,他是一團模糊的光暈看不出表情,但隱隱能感覺到一種敵意的目光毫不掩飾的襲向自己。

  無所謂了,他從計劃利用墟海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和帝仲反目的準備,上天界不能失去戰神,瀲灧……也不願失去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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