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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凝時之術

  雲瀟輕咬著唇,許久才正視對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你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是不?」

  這話一出,滿屋子裡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了蕭奕白,他一隻手按在肩頭的夜咒上,另一隻手已經無意識的開始用力握拳,果然是被她一語成讖,雲瀟搖了搖頭,低聲嘆道:「你們是孿生兄弟,明明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你身體的實際年紀已經是他的幾倍了,若是按照普通人的狀態來看,你差不多已是個八九十的垂垂老者,這種古怪的術法,該不會也是白教的吧?」

  她一邊說話,一邊求證一般將目光轉向岑歌,果然岑歌的面容有一瞬的詫異,隨後板起臉訓道:「是白教的『凝時之術』,可以通過透支生命力來快速提升自身的修為,但此術會導致早夭,幾百年以前就失傳了才對,教中也沒有相關的書籍記載,你這傢伙,到底從哪裡學來的?」

  蕭奕白偷偷瞄了一眼弟弟,果然看見他眼裡才燃起的那一抹期待迅速被陰霾取代,這才抓了抓腦袋不得不坦白:「這麼重要的術法怎麼會好好的失傳呢?我查遍教中典籍和相關歷史,發現最後一個學過凝時之法的教主名為星索,已經是三百多年前的人了,我估摸著那東西會不會被他帶進了棺材,所以就……就在後山墓園挖了他的墓,果然就被我找到了。」

  岑歌倒吸一口寒氣,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嬉皮笑臉的傢伙,飛垣的眾生雖然並不相信輪迴轉世,對自己的身後事多半也是隨意從簡,但是挖人墳墓這種缺德的事還是極為忌諱的,這傢伙是個瘋子吧!他就真的憑藉自己的猜測,跑到白教的後山墓園,挖了三百年前老教主的墳墓?

  蕭奕白尷尬的看著幾人,沒等岑歌整理好頭緒劈頭蓋臉的罵過來,立馬正襟危坐搶話說了下去:「那時候為了保住明溪,我不得不將自身近乎全部的靈力通過分魂大法轉移到他手指的玉扳指里,誰知道遭遇夜王,來不及將力量迴轉就被夜咒徹底阻斷,自那以後,我幾乎無法感知那分離出去的魂魄,後來我幾度嘗試想要掙脫夜咒束縛,但都沒有大用,反而適得其反,讓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糟糕,那時候明溪可能以為我快要死了,他不得不想辦法把我送出帝都,正巧你們來了,他就順勢把你們吸引到了天域城,想抓了弟妹換我出去。」蕭奕白抱歉的抬眼沖著雲瀟笑了笑,又無奈的低下頭,「至少在那個時間節點上,明溪對千夜始終是心存顧忌的,他不敢將手裡的籌碼全部還給他,這才想出來這種偷梁換柱之計,委屈你了。」

  「那時候你的身體就已經不太好了吧?」雲瀟早已不介意當時的陰謀,終於理解這背後如此複雜的苦心,蕭奕白沉沉嘆了口氣,也沒注意到弟弟臉上那抹不快,繼續說道,「後來,夜咒雖然解除了一部分,但是那也只是杯水車薪,因為我只能感覺到魂魄那邊的情況,並無法控制它保護明溪,帝都的情況實在太危險了,高瞻平試圖謀反的時候你們正好回了昆崙山,其實那一戰非常兇險,稍有不慎或許明溪就真的沒命了,我不得不利用凝時之術透支生命,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大幅提升靈力。」

  「是萬羅殿那一戰?」蕭千夜猛然想起崑崙之變結束后,他曾通過鳳九卿的光鏡遠遠看到過萬羅殿內屍首遍布的慘況,蕭奕白點點頭,眼前浮現出那一戰之後萬羅殿的慘況,感慨萬分,「高瞻平密會二皇子明燁,在萬羅殿設下鴻門宴,打著要給明溪慶生為幌子,在他的敬酒中下了毒,明溪那個傢伙,有時候我是真的一點也搞不懂他,他明明知道酒里有毒,還偏偏就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我在玉扳指里看著,真怕他當時就死了。」

  蕭千夜頓了一下,或許是被這句話影響,神思微微拉遠,又聽蕭奕白的聲音繼續入耳:「政變當夜萬羅殿守衛近三千人,由於駐都部隊在之前雙王一戰中被蠱蟻蝕心失去戰力,那批人實際上也是臨時從禁軍其它部調過來組建的,我們一早就知道有問題,但是明溪想要把這批有異心的精銳部隊一網打盡,所以並沒有對外聲張,直到那一夜終於到來,三千人啊,只有我和公孫晏兩人護在旁邊,兩位樓主守在城外,堤防支援,我不用點歪門邪道,恐怕現在你都能去給我掃墓了。」

  他隨意開著恐怖的玩笑,卻發現房間里所有人都是面容緊鎖,根本沒人理會他的冷笑話,蕭奕白嘖嘖舌,輕咳一聲緩解尷尬,又道:「那一戰大概消耗了我五十年的精力,原本還能通過調理緩慢恢復,這一下好像是傷到了元氣,都過去這麼久了,真的一點也復原不了,你剛剛說我的身體狀態像個八九十歲的垂垂老者,其實倒也沒有錯。」

  雲瀟微微動容,但見蕭奕白本人倒是沒有露出半分哀傷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語調不急不慢的說道:「後來我們調查猜測高瞻平可能是逃往了陽川投奔五蛇勢力,正好你也要去陽川,明溪就順手把這事丟給了你,當時藺青陽被人誣陷身陷風波,鬧出那麼大的事端再加上備受爭議的軍閣,我們想保他也很很難很難,所以我便向明溪提出要來陽川,一方面找機會救他,另一方面我也想見見你,但那時我已經很虛弱,強行提速去找你,又耗費了差不多五六年的精力吧,這也導致了之後……」

  蕭奕白忽然頓住,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艱難的瞄了一眼雲瀟,半晌才隱晦的嘆道:「之後弟妹遇險,我卻無法再出力幫忙,只能像個廢人一樣陪著你罷了,我一直很慚愧,我為了別人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到頭來連自己弟弟、弟妹的忙都幫不上,那半年我曾多次嘗試凝時之術,但效果已經微乎其微,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太好了,這次來山市,除去調查毒品,我也另有目的。」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反而是旁邊久坐不語的岑歌發出一聲哀嘆,立馬就意識到這兩人會一起前來山市的行為不同尋常,雲瀟心中咯噔一下,倏然冒過一個恐怖的念頭,沒等她開口整理語言詢問,岑歌無奈的低道:「公孫晏和葉卓凡最近在乾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事實上這傢伙——他也在打祖夜族巫術的主意,我本不想理他,但……最近帝都的情況實在太糟糕了。」

  雲瀟詫然呆住,後退了一步,蕭奕白的目光是那般平淡如水,好像只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在凝時之術無以為繼之後,我必須另尋他法恢復自身的靈力,否則現在帝都城一天比一天危險,他隨時都可能會死……」

  「那你呢?」蕭千夜打斷他的話,這簡單的三個字也不知包含了何種複雜的感情,讓蕭奕白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弟弟的眼睛,只是儘力保持著冷靜,繼續機械的回道,「祖夜族的巫術可以和魔物做交易,魔物雖然無法解除夜王的束縛,但它可以幫我短暫的恢復,我也不需要很久,只要能撐到弒神之計完全就足夠了,我想……以我這幅凶獸後裔的身體,魔物應該會樂於和我做這筆交易吧?」

  「你……」蕭千夜緊咬牙關,甚至手已經不受控制的按在古塵的刀柄上,蕭奕白笑了笑,無所謂的道,「但巫術會侵蝕土地,我想了又想,反正也準備毀掉山市,不如就在這裡好了,不過我沒想到會遇見你們,也不知道墟海的長老院和真羅族也在山市之內,甚至不清楚那個山海集之主會和上天界烈王有牽連,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要不是遇見你們,變數無法預估,或許又是得不償失。」

  「你可有為自己想過?」蕭千夜忍著心中怒於悲,質問,「你殺了全家我也沒有怪你,但你要是把自己弄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蕭奕白終於變了臉色,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何必要和魔物做交易呢?」雲瀟吐出喃喃的嘆息,默默彎腰看著蕭奕白一直低垂的雙眸,抬手按住他肩頭墨色的五芒星,微微一笑,「和我做交易如何?」

  蕭奕白靜靜看著她,腦子裡一瞬間就揚起鳳九卿的臉龐,想也沒想的搖頭,只是語氣變得消沉而疲憊:「不要,你想把我變成第二個鳳九卿?那可是比死了還要痛苦,我不要,那傢伙這麼多年一直跟著夜王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尋當年賜予永生的不死鳥,希望對方能將這種能力收回,永生不是幸福,是詛咒。」

  雲瀟揚著笑意外的看著他,這般毫不猶豫的拒絕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她隨即抿抿嘴罵道:「你倒是想得美,可惜我體內火種混入了雙生心魔的龍血,那東西雖然對大多數修行之人而言是利大於弊的,但是對你這種盡學些歪門邪術、又失魂少魄的傢伙來說,其實也未必是寶物,我也不想冒險把你變成我這樣,我說的交易是你肩頭的夜咒束縛。」

  她的指尖掠過五芒星的線條,熾熱的火焰沿著墨色的咒印開始灼燒,蕭奕白默默感受著體內這股洶湧的靈力在和另一股陰沉之息抗衡,五芒星的角在一點點消失,最終只剩下核心的咒印無法被焚毀。

  雲瀟已在短短片刻之間大汗淋漓,這不愧是上天界獨有的專橫術法,這個夜咒是魂體狀態的夜王隨手在他身上留下的,但眼下她能做到的極限,也僅僅只是將束縛之力降至最低而無法將其徹底解除,上天界的武學源自真正的神明,果然是浩瀚無窮,宛如星辰般莫測難懂。

  也難怪浮世嶼這麼多年也只能盡全力掩飾蹤跡不被上天界察覺,若是真心魚死網破,浮世嶼一定會率先淪陷。

  夜咒阻斷的不僅僅是靈力的迴轉,還有更為恐怖的反噬之力,夜王也正是捏著這股力量才能將其視為籌碼威脅千夜,現在蕭奕白的身體看似只是被束縛了一年,但因為凝時之術的弊端,實際上相當於被束縛了七八十年,這般恐怖的反噬如果一朝回到他的身上,那一定會瞬間斃命的極端傷害!

  她必須將這股力量轉移到自身,至少她現在的原身足以抵禦這股傷害,否則他日和夜王決戰,蕭奕白一定毀首當其衝成為最危險的那個人。

  雲瀟深吸一口氣,身體卻因和夜咒抗衡而發出無法壓抑的顫抖,那些反噬之力在一點點轉移到她體內,也讓火種中暗藏的兇險開始沸騰。

  「弟妹……」蕭奕白隱有察覺,下意識的往後靠了靠,一瞬就瞥見她手背上一個正五芒星的咒印,像是某種特殊的轉移之術,雲瀟背著蕭千夜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聲張,又透過火焰在他耳邊低語,「我只能儘力幫你轉移反噬之力以免將來夜王以此威脅,作為交易的條件,你要答應我好好照顧他。」

  蕭奕白無聲沉默,不知作何感想,她的聲音是暗藏在火焰里,只有他一人能聽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所以我希望……他最在乎的哥哥,能一直陪著他。」

  山博會的鑼鼓已經開始敲響,萬眾矚目的拍賣會也即將開放。

  她若無其事的沖蕭奕白點了點頭,那股對他而言幾近致命的力量在她的身上也僅僅只是微有不適,很快就被悄無聲息的掩飾下去,雲瀟踮著腳回到蕭千夜身邊,挽住他的手臂,又道:「我倆先混進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你們可得好好在外頭接應才行。」

  「阿瀟……」蕭千夜看著滿頭虛汗的雲瀟,心中擔心不已,但她只是拉著他就從窗子上跳了下去,又遠遠沖著幾人擺了擺手,立即往山市蜃樓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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