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攤牌
風冥收回長劍,暴雨之勢同時停止,一片青竹葉飄至蕭千夜腰間,融入身體,又道:「你受傷了,先跟我回谷休息吧。」
蕭千夜謹慎的看著他,雖然感覺那片青竹中確實蘊含著奇妙的神力讓劇痛趨於緩和,但他仍是對這個人心有芥蒂。
風冥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並不介意對方臉上顯而易見的敵意,指著他的傷淡淡說道:「果然是一次的算計就會讓所有的信任付之東流,明明我也已經幫過你幾次了,可你還是對我如此堤防戒備,呵呵……算了,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你身上的傷在剛才的搏鬥中沾染魔氣,會和你體內的凶獸之血產生共鳴越來越嚴重的影響神智,當然你也可以回去,崑崙的醫術想要徹底治好你的傷並不困難,也就需要靜養一兩個月吧。」
果然是被他一句話說的眉頭緊皺,蕭千夜頓時就沒了法,他既要趕回上天界找回帝仲,又要回飛垣準備陣眼的決戰,再耽誤一兩個月靜養,怎麼想都不現實。
「呵,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風冥大步上前,掌心墨色漩渦一瞬成型,又同時出現在兩人腳下,就在此時,天征鳥依依不捨的飛回主人身邊,它不停的拍打著翅膀嗷嗷直呼,又可憐巴巴的轉向風冥,似乎是在哀求這個人能帶上它一起。
風冥遲疑了一下,也收緩了手頭的動作,蕭千夜連忙按住它,低道:「你不能跟我一起,聽話,留在這裡。」
「嗷……」大鳥搖著頭不肯作罷,又將喙子輕輕靠近主人的腰,一直溫柔的蹭著,蕭千夜百感交集,雖然內心百般不舍但面上還是嚴厲的,「聽話,那隻黑蛟已經被除去了,現在昆崙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能帶你回飛垣,你乖乖留在這裡……」
大鳥瘋狂的搖頭,而整個過程中,風冥和蕭奕白都是一臉期待的盯著它的動作,萬萬想不到這麼帥氣威武的重明鳥後裔此刻會如此撒嬌,它曾在飛垣和蕭千夜並肩作戰,那時候的它是那麼服從一切命令,比軍閣所有的飛禽都更加威風凜凜,可是現在,它像個任性的小孩子,粘著他死纏爛打,雖然不知道到底在嘀咕些什麼,但一直念念叨叨沒有停過一秒。
「嗷……嗷嗷嗷!」大鳥一激動,突如其來的原地蹦躂起來,讓猝不及防的蕭千夜差點將往後栽倒,他踉蹌的退了一步,趕緊扶住樹枝才站穩,看著眼前上竄下跳的天征鳥,第一次感到對它束手無策。
風冥並不著急,甚至有點好奇他會如何選擇,許久,蕭千夜還是認真的挺直後背,雙手按住大鳥的臉頰和它四目相對,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天兒,我會回來看你的,再等我回來一定帶上你,但是這次真的不可以,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一起冒險,聽話,我保證會回來接你的。」
天征鳥將信將疑的看著他,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堅定,好像旭日般璀璨,終於它依依不捨的點點頭,重新飛起遠遠注視著主人。
「走吧。」蕭千夜低著頭,不敢再去看它,風冥輕笑著,間隙一瞬將兩人帶入其中,再散開,他們已經出現在無言谷中。
蕭奕白驚疑的打量四周,真的只是眼睛一睜一閉之間,他們就從焉淵之地瞬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就是傳說中崑崙腳下的無言谷,神力厚重令人心曠神怡,中央清澈的湖水上立著一座神像,豹尾,虎齒,蓬髮戴勝,看形象應該就是《山海經》中提及的西王母,而沿著湖還有亭台樓閣宮五座風格各異的建築,整個內谷鳥語花香,宛如人間仙境!
但是再當他好奇不已的抬起頭,赫然發現天空是虛假的群星璀璨,這股特殊的靈力交織,似乎和明溪手上的鏡月之鏡有些奇妙的相似。
「隨便坐吧。」風冥指了指湖邊的石桌竹椅隨口招呼著,忽然在蕭千夜面前彎下腰,手指點著劍靈低聲說道,「雲瀟,你在的吧?快出來幫我哄一哄青依,上次之後,她就一直對我愛理不理的。」
蕭千夜皺眉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這傢伙會突然說出這種要求,頓時腦門一熱,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脫口:「你該不是故意把我們騙進來,就為了幫你哄女人吧?」
「怎麼會!?」風冥矢口否認,但那雙笑眯眯不懷好意的眼睛還是狡黠的連續眨了幾下,嘀咕著,「舉手之勞嘛,都過去這麼久了。」
「哼。」劍靈里穿出一聲冷哼,傲嬌的回話,「我才不要,你自己去哄。」
風冥頓了頓,敲著劍柄不急不慢的說道:「真不幫我?剛才我可是親自出手殺了黑龍的分身,順帶還幫你們警告了煌焰,難道這些還不能彌補之前算計你的事?」
劍鞘「咔嚓」一聲打開,雲瀟氣鼓鼓的衝出來,忍不住劈頭蓋臉的罵道:「你不來那隻分身也跑不了,這也能搶功勞?不要臉。」
「咳咳。」風冥好笑的看著她,又偷偷瞥了眼餘音台,雲瀟努努嘴,越想越生氣,又補充道,「而且警告有什麼用,那瘋子要是能聽得進去,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幅鬼樣子了。」
「嗯,說的也對。」風冥並不反駁,指著湖對面繼續問了一遍,「你真的不願意幫我說幾句好話?」
「當然不願意!」雲瀟白了他一眼,但是想起風青依,心中也還是期待的,喃喃道,「我不僅不要幫你說好話,還得仔細想一想你都干過什麼缺德的事,一起說給她聽才好,哼。」
風冥笑呵呵的,看著她的一魂一魄直接飄過湖面,遠遠的嘆氣:「你還想不想我出手幫他治傷了?要不你們現在回去山上,讓他繼續在床上躺兩個月,正好你給他推輪椅。」
「你……」雲瀟電一般的回頭,見他負手而立,真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一點也不著急,她想了又想,氣的一跺腳罵道,「你卑鄙!」
風冥憋著笑,一本正經的逼問:「一句話,幫不幫忙?」
雲瀟擔心的看著他身後的蕭千夜,咬咬牙:「那你可得好好治了,治不好,我說你一萬句壞話,讓她這輩子都不要喜歡你了。」
看著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躡手躡腳鑽進餘音台的動作,風冥再也忍不住的捧腹大笑,拍著蕭千夜的肩膀上氣不接下氣的道:「你看看,我早就說過她腦子不正常,還是這麼好騙,讓人忍不住想多騙著玩幾次,這姑娘,真有意思啊。」
蕭千夜拍開他的手,面無表情,反而是旁邊的蕭奕白跟著一起笑起來,順口接道:「明溪也曾和我說過差不多的話,當時從她手裡騙到的劍靈,到現在還沒還給她,她好像也不記得了。」
「是好騙,可這不是什麼好事,會吃虧的,要學會騙別人才行。」風冥扭頭看著他,忽然目光就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望了一眼湖邊的亭台樓閣,最後指著太丹樓說道,「也不能算騙她吧,畢竟你們身上的傷我確實可以幫忙,一起過來吧,免得她一會又指著鼻子罵我卑鄙。」
太丹樓是紅木閣樓,一眼望去倒是和丹真宮有幾分神似,裡面並列放著十幾排高大的柜子,透過一邊的窗子往後望去,還有幾片小小的葯田,種著他聞所未聞的藥材。
風冥指著躺椅讓蕭千夜坐下,自己則輕車熟路的在裡面轉了幾圈,很快便利索的抓好了葯,他像個正兒八經的大夫一樣用紙包好遞給他,說道:「太丹樓有一部分的藥方據傳是西王母的秘術,早些年青依喜歡研究這些,還會給路過的山鬼猛獸療傷治病,我擔心藥是三分毒,她不專業會有危險,所以暗中帶回去找紫蘇試過,確實有奇效,一會讓雲瀟給你熬藥吧,她肯定樂意。」
蕭千夜一臉心神不寧,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精神鬆懈下來之後,腰上的傷一抽一抽的疼,真的讓他很難集中注意力。
風冥也沒指望他會搭理自己,繼續在葯櫃中穿梭翻找,他反覆轉了好幾圈,最後才對蕭奕白淡淡笑了笑,無奈的攤手嘆息:「你的問題就有點棘手了,這些年學了不少歪門邪道吧?他最多只是傷筋動骨,撐死在床上躺幾個月,可你,你是從魂魄到軀體,再到剩餘的生命力都傷的特別嚴重,還有夜咒的束縛,哎,你是真的一點也不愛惜自己呀。」
這樣的結論從上天界蚩王口中毫不隱瞞的說出,難免還是讓蕭奕白微微苦笑了一下,眼裡有一種深沉,半晌才無奈的回道:「這些年我也是迫不得已,不過都到了這一步,我也並不在意自己這幅身體還能支撐多久了,您不必為我費心。」
「哦?」風冥意外的抿了抿嘴唇,眉頭蹙起,似乎也在考慮著什麼,見他當真一副淡泊寧靜的表情,好像對這些危及生命的事情早就已經放下,反而是原本神思遊離的蕭千夜一瞬間抬起了雪亮的眼眸,一言不發的朝著他們望了過來。
大概是這束目光太過鋒芒,風冥頓時有些不自在,聳了聳肩抓了一小把藥包好,說道:「先試一試吧,這東西你剛才見過,是焉淵之地的甘木,不過這一顆是我兩百年前移植到無言谷的,一直以內谷的湖水澆灌,藥效相比普通的會強上許多,反正都破罐子破摔了,總比一直惡化好。」
「多謝。」蕭奕白接過那包葯,只是隨手就放入了袖子,風冥拉了兩張椅子,一張給他,自己則在另一張上悠然的躺了下去,他無聲笑起,手心的漩渦又開始旋轉,在將兩人同時拉入間隙之後,蚩王的聲音終於變得嚴厲而不容欺騙,一字一頓的說道,「那我們也該把事情都說清楚了,你、你們……包括帝仲,到底想要對奚輝做什麼?」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寂靜無聲的間隙之內炸響,見他們皆是沉默,風冥閉著眼睛長長嘆氣:「其實也不必瞞我什麼,從上次在無言谷見到帝仲開始,我就隱隱有感覺你們的目的並不單純,奚輝也不是不明白,只不過他必須留在黃昏之海療傷,只能讓鳳九卿跟著你,可惜那個鳳九卿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只怕他一早就是你那邊的人,跟著一起隱瞞奚輝吧?」
他頓了頓,短暫的停頓宛如一個世紀般漫長,又道:「我了解過陣眼的情況,只要力量足夠強大,可以拉扯住整塊大陸的破碎之力而不被撕毀,那麼就能成為新的陣眼,所以你們的目的並不是真心要幫他找回那具身體,而是在最後一刻,將他換入陣眼吧?」
風冥呵呵笑起,沒等他們回答,又主動接話:「於情於理,我應該阻止你們,我和奚輝雖然談不上有什麼深厚的交情,但是畢竟曾經並肩而戰走過數萬年,真正讓我意外的人是帝仲,他竟然選擇了站在你那一邊。」
蕭千夜冷靜的看著前方,明明間隙中一片漆黑,但他知道蚩王就在那裡一直看著他,低道:「你既然已經猜到,為什麼不對奚輝坦白?」
風冥沉默著,內心跌宕起伏,猶豫了一下,回道:「我不插手,但也不會幫你們,他們兩人都是我的同修……終究是只能背道而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