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魔影重重
分魂大法被阻斷的同時,雲瀟從半空中落到雪城的城牆上,有些擔心的往細雪谷的方向遙遙望去,天空又開始稀稀疏疏的下起小雪,伴隨著風一陣接一陣,雪花也逐漸變成雪片肆無忌憚的傾瀉下來,城內的建築雖然被魔獸橫衝直撞毀壞了不少,但是百姓相扶相持,倒也一片和諧,她獃獃站了一會,忽然間天色就開始快速轉暗,有絢爛的晚霞突兀的籠罩在雪城上空,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入地平線。
「這麼快就黃昏了……」她望著這片赤紅的天,精神竟有倏然的鬆懈,然後立刻倒抽一口寒氣,就這麼短暫的分神之後,天就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今夜風停雪止,但無星無月,死寂一片。
她擔心的往城中望去,耳邊竟有一個輕笑聲幽靈般的盪起,雲瀟巍然不動,整個雪城彷彿被潑上了一層濃墨,無論哪個角度看下去都是一片漆黑,視線被看不見的力量硬生生隔斷,就連城內點起的燈火都完全被遮掩,眼見著又是一陣濃厚的白霧從冰川之森的方向被卷過來,雲瀟更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她從城牆上悄悄落地回到城裡,火蝴蝶則繼續沿著外圍寸寸搜索。
雪城她並不熟悉,但從剛才的探查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應該是主路才對,為何一個人也沒有?
她下意識的走到一個粥鋪前,桌上的粥還是熱的,鍋里熱騰騰的冒著煙,甚至碗筷都隨意的擺在那裡,她閉上眼靜下心來,在這非常的死寂中,隱隱有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似乎應該有客人正在吃飯才對。
但她睜開眼睛,眼前又是什麼都沒有,只有空蕩蕩的城市被蒙上一層白霧。
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小心的控制著火蝴蝶掠過城市的上空,那抹明媚的火成為她眼底唯一的光,雲瀟豁然頓步抬起頭,就在她的正上方,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飄忽的身影,他就那麼詭異的站在半空中,看著像個人的模樣,身著暗色的寬大法袍,但是肩膀往上平坦一片,第一眼望去就好像個詭異的布兜子懸浮在那裡。
很快火蝴蝶被特殊的氣息吸引圍了過去,他慢慢的抬起手,竟然是用手指拖了一隻蝴蝶,明明沒有頭顱,卻放到了面前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聞嗅動作。
他輕輕的撫摸著火蝴蝶,用手指直接折斷了翅膀,火光如水一般滴落在他的法袍上,滴落成漣漪,被直接吸食,然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喘息聲。
雲瀟就是在這一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這種熟悉的壓迫感,這個聲音陌生而熟悉,不是她心底那個經常不請自來的誘惑聲,而是東濟島濮城之時,曾一刀砍碎她半截身體的魔神之影!
破軍……破軍沒有消失,甚至已經深入到了飛垣!
忽然間感到腰部傳來劇痛,明明早已經痊癒的身體像是觸碰到了什麼慘烈的回憶開始一陣一陣翻起痙攣,就在她腳步一晃失去平衡要往前栽倒之時,高空的魔影一瞬位移來到她的身邊,像個彬彬有禮的文人抬手攙扶著她,雲瀟並沒有抬頭,因為她知道來者是何人,這隻手不是人類的軀體,是匯聚了被北斗大陣吸食吞噬的數千萬生靈之力凝聚而成的亡魂之體,只是輕輕觸碰的剎那間,就好似有無數悲憤的嘶吼聲闖入耳畔。
身邊的人嗤笑了一聲,他的聲音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短短几個月罷了,怎麼再見面你好像換了個人一樣,那時候孤身趕赴濮城,將五百萬死靈之力燒成灰燼的魄力去哪了?」
雲瀟甩開那隻手,火焰在掌心匯聚成長劍,手腕微動,火苗四濺,魔影鬼魅的變換著位置,並不回擊,忽然間耳邊又是一聲低低的慘叫聲,明明聽著痛苦非常,但好像隔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不知到底是觸手可及還是遙不可及,她凜然神色,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大街,有種不安的預感逼著她收斂了火色長劍,魔影饒有興緻的看著她,提醒:「為何停手?再來一劍,那座房子就要塌了,這種火熄不滅的吧,要燒死人了哦。」
她緊握著劍不敢再輕舉妄動,控制著火焰一點點收回,終於明白這種強烈的違和感來自哪裡——不是沒有人,而是她根本看不見身邊的人!
魔影看出了她的猶豫,緩緩而來,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即使隔著暗色的法袍,她仍然能清晰的感覺到令人窒息的殺氣,陰沉的讓她全身本能的繃緊,然而火光一旦被壓制,她就無法再次做出攻擊的動作,只能被動的保持防守嚴陣以待,魔影笑咯咯的摸了摸她的臉頰,又被炸起的火擊中一瞬收了回去,漫不經心的嘲諷道:「哼,上次你就是為了救城裡的普通人硬扛了我一刀,這次還要重蹈覆轍嗎?我倒是很好奇,他不來救你了?」
「他……」雲瀟的臉色一片鐵青,自從蕭千夜在天之涯遇險,古代種遭遇折翼之傷讓共存的帝仲險些渙散,她不得不將自身的火种放在他的身上以防止情況惡化,眼下忽然聽魔影舊事重提,她立刻就反應過來對方的真實意圖是沖著帝仲而來,雲瀟深吸一口氣,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說了一句,「我本就是不死之身,用不著別人來救。」
「本尊不在啊……細雪谷的那個也不是他本人,那他跑到哪裡去了?」魔影無視了她的話,就好像完全置身於事外,只是四下張望著,自言自語的說道,「那時候的五百萬死靈之力雖然是被你的火焰焚燒而亡,但若不是他出手,單憑一個昏迷不醒的你,也沒辦法真的阻止惡靈從濮城逃竄,呵呵,我很早以前就和他交過手,雖然他來遲了,但一出刀我就知道他才是最難對付的那一個,如今冥王躲在間隙里不願現身,他又被兩個晚輩牽著鼻子走,被譽為神的上天界,難道也如此自甘墮落了嗎?」
他自顧自的嘆息,語調一瞬間變得失望透頂,彷彿冬日裡冰冷的湖水,雲瀟悄悄看了他一眼,即使是全身裹在寬大的暗色法袍中,他的輪廓依然顯得無比冷酷殘忍,甚至映著極為慘淡的光反照著某種深沉嗜血的味道,絲絲縷縷的撲鼻而來,讓她不適到喉間泛起陣陣噁心,破軍一動不動地站著,虛無的頭顱位置似乎有若隱若現的目光一閃而逝,忽然笑道:「既然他不在,那我也不和你浪費時間了,這座城市看起來比當時的濮城大不少啊,你欠我的那五百萬死靈之力,就讓這座城市還回來如何?」
他一抬手,雲瀟就看見熟悉的刀出現在雪城上空,彷彿可以割裂蒼穹一般,直接將漆黑一片的天空劈出一道絢爛的裂縫!緊接著裂縫的背後出現一張張陌生的臉,皆是灰白色面無表情的模樣,是被吞噬的死靈之力受到主人的呼喚從虛空中傾巢而出!
雲瀟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從他身邊飛速掠出,因為視線被破軍之力阻攔無法看清城內的事物,她只能加快出劍的速度在死靈竄入雪城之前將其攔截在半空,然而高空的裂縫還在慢慢擴大,伴隨著耳邊再次傳來恍若隔世的凄慘哀嚎聲,雲瀟只覺得手臂凜然一顫,下意識的朝聲音的來源狂奔而去,她必須要破開視線的迷霧,雪城是最為重要的後勤地,一旦失去這座城,受傷的戰士也好百姓也罷都將失去庇佑之所,絕不能、她絕不能讓破軍肆無忌憚的侵略這座妙手仁醫的杏林之都!
長劍撩起火光,火焰炸裂成羽箭,在她看清楚城內景象之際,終於呆了一瞬,她只在最開始的時候出手一劍,那一劍將前方葯館從中間劈成兩半,本就受傷的病人經不起凌厲的劍氣,又被致命的火焰灼燒了一下,現在只能痛苦的蜷縮成一團,沒有人知道那突如其來的攻擊是從而來,自然也沒有人敢在這種怪事面前再去幫他,他抱著雙肩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哀嚎,那樣無助凄涼的聲音猶如一把利刃扎在雲瀟心底,讓她的動作也微微凝滯。
誤傷……又是誤傷,她之所以來到雪城,除了護送南靖和程江,更為重要的理由就是察覺到風中隱匿著反常,可她不僅沒發現破軍的存在,甚至又在不經意間出手誤傷了普通人!
情緒一變,雲瀟緊咬著牙臉色也隨之一變,破軍饒有興緻的看著她,似乎在打量著什麼,又好像是在揣測著她的想法,她也察覺到這束看不見的視線扭頭看過來,如冰似刀的眼神正遊走在她全身,兩人就這樣默默對視了片刻,反而是破軍發出一聲疑惑不解的輕哼,低道:「你好像不太對勁……同樣是火焰,這次怎麼力量差這麼多?」
雲瀟不敢讓他看出火種並不在自己身上這件事情,她的臉上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依然冷定的在半空中將試圖闖入雪城的死靈直接剿滅,但僅憑她一己之力實在太過勉強,終於開始有漏網之魚從火焰的網中藉機竄入雪城,雲瀟立刻挪步追過去。
破軍緊隨而至,像一道堅固的城牆堵住她的前路,一翻掌又是熟悉的魔影之刃幻化而出,儘管沒有頭顱,雲瀟還是感到眼前如幻夢般晃動起一絲波瀾不驚的笑容,一個字一個字揭開她一直想隱瞞的真相:「果然是不對勁,傳說中神鳥一族血脈獨斷專橫,唯有自相殘殺方可解脫,但只有皇鳥可以將火種取出,甚至贈與外族,讓他們在遵守血契的同時獲得不老不死的永生之能,夜王身邊的那個人便是如此,你為浮世嶼皇鳥幼子,理應擁有同等的能力,若是我猜的沒錯……火種,根本就不在你的身上吧?難怪力量差距如此懸殊,哈哈哈……幼子,你是真的以為坐擁不死之能就可以肆無忌憚的任性嗎?這麼自身難保的時候,你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到哪裡去了?」
話音未落,魔影之刃像之前一樣高高的揮動,高空裂縫中的惡靈被刀風捲起直接吞食,那一刀以一模一樣的角度朝著她砍來,她不得不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的長劍上,但魔影之刃和火焰長劍撞擊之後,她失去平衡往後跌去,一如濮城那樣撞在了一面牆上,再定睛,巨刀從右側橫砍過來,刀刃未到,刀風已經砍斷身後的建築,她感到耳邊出現刺痛和耳鳴,手卻在剛才的格擋下提不上力!
眼見著熟悉的一幕又將重演,雲瀟只能定定的看著那一刀即將再次切過自己的身體,忽然間,雪城上空的裂縫被一刀攪碎,隨即黑金色的長刀精準的擊中他手裡的魔刃,像一束白色流星從天而降,一把捲起雲瀟抽身而退。
破軍一瞬回神收刀防守,興奮的轉身望去——熟悉的氣息出現了,本尊終於現身了!
然而下一刻,破軍頓住腳步,疑惑的望著不遠處的年輕人,不對……不是本尊,可是剛才那一模一樣的氣息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