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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天馬

  門輕輕關上之後,雲瀟才順著他的方向好奇的望過去,這一看她「哇」的發出一聲驚嘆,箭步衝到窗邊抓著窗檐往外探頭想看的更清楚一些——黃昏的地平線是一種朦朧的金橙色,明月的輪廓也隱約出現掛在天空,整個視線被不遠處冰川特有的霧氣遮掩了一部分,一匹匹高大的天馬越過低空,煙霧狀的羽翼扇動起迷離的光澤,一眼看過去宛如仙境般美輪美奐。

  「天馬……天馬要去哪裡?」她忍不住問身邊的人,蕭千夜凝視著曾經熟悉的風景,靜了片刻才拉著她的手淡淡說道,「天馬是軍閣十隻分隊之一,雖然有翅膀,但不同於青鳥、三翼鳥和金烏鳥,它們飛不高也飛不遠,只能低空短距離飛翔一會會,但天馬在陸地上奔跑速度極快,而且性情溫順,它們會協助過往的商隊運送各地的物資,也會幫助往來的旅人為他們指引正確的道路,雪城比鄰東冥,上連洛城,現在應該是在幫忙吧。」

  「它們好漂亮啊。」雲瀟感慨著,露出渴望的神情,自言自語的嘀咕,「我也想騎一會。」

  「嗯?」蕭千夜微微思索了一下,往細雪醫館的後院里望過去,那裡正好有一隻天馬,應該是趙頌帶來的。

  雲瀟目不轉睛的盯著遠方,下意識的伸了伸手臂,彷彿是在扇動自己的羽翼:「我從小生活在昆崙山,普通的馬都沒有騎過,更何況是這麼漂亮還長著翅膀的天馬!肯定和棲枝鳥、御劍術那種不一樣吧?雖然我自己也能飛,但我還是很想騎馬,一定很好玩吧?」

  「來。」蕭千夜笑了笑,低身湊過去拉住她的手,悄無聲息地起身以光化之術瞬移到了後院,他沖雲瀟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已經擅自解開韁繩翻身騎了上去,又對她笑吟吟的伸出手,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衝動,想也沒想的脫口邀請,「來吧,我的仙女大人。」

  雲瀟又驚又喜,接過那隻伸到面前的手,臉頰微微一紅。

  天馬從細雪醫館的後院輕輕一跳,跨越牆院往無人的冰川之森飛去,雲瀟坐在他身前像模像樣的抓著韁繩,它煙霧一樣的羽翼撩過臉頰,金色的光如螢火蟲閃閃爍爍,蕭千夜一手抱著她,一手調整著方向,很快天馬落地開始奔跑,特殊的馬蹄穩健的在冰面上疾馳,雪杉樹的枝幹發出唰唰的聲響,樹葉上的雪被震落飄灑下來,頓時這條林間小路映著夕陽的餘暉和雪的光芒更顯夢幻迷離。

  風從耳邊吹過,吹起散落的長發,如一隻溫柔的手,撩動著後方蕭千夜的臉頰,也撩撥著他的心掀起漣漪。

  在年少之時,他們曾一起坐在棲枝鳥的背上,從崑崙的山巔飛落到下方幽靜的雪谷,他從來也不敢這麼伸手去擁抱身邊喜歡的女孩,只會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看上一眼。

  御劍術初成之時,一貫在劍術上一騎絕塵遠遠甩開兩位同門的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御劍」這方面的天賦,這麼多年他在課後閑暇之時拽著偷懶的小師妹練習,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對方都是一臉崇拜的模樣盯著他看個不停,直到現在,他也不得不低頭虛心向這個小師妹討教學習,他看見她幸災樂禍的笑,看見她故意趾高氣揚的踢腿走路,又氣又好笑。

  某一天,他站在劍靈上,看著坐在論劍峰懸崖邊正在啃桃酥的雲瀟,指了指腳下的瀝空劍皺眉問道:「這個要怎麼轉角度?」

  她塞了一嘴吃的,用他完全看不懂的手勢隨便比劃了幾下,他驀的扭頭,這麼多年高高在上,又厲害又威嚴的「師兄」形象蕩然無存,讓他不知不覺臉上就帶了幾分惱意,然後聽見她不顧形象的大笑,狼吞虎咽的將手裡的桃酥兩口吃完,不懷好意的道:「你態度好一點求一下我,我就親自上去教你。」

  以他的性子本不會妥協,但他作為掌門的弟子,要是連御劍術都掌握不好,豈不是給師父臉上抹黑?他只能陰沉著一張臉瞪著雲瀟,不情不願用自己也聽不見的聲音低低的懇求。

  雲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沖著他眨了眨眼,然後就是那句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話:「騙你玩的,求我也不教你!誰讓你以前那麼臭屁,哼,自己琢磨去吧。」

  他被氣的咬牙癢,但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雲瀟反而笑得更加歡暢,就在他懊惱的準備甩下她換個地方的時候,忽然間感覺劍靈微微一偏轉,瀝空劍降低了高度主動橫在她的面前,雲瀟一手搭著他的肩膀,一手摟著他的腰,越來越得意的表情就那麼一覽無遺的暴露在臉上,她的唇邊揚起了一絲狡猾的笑容,嘿嘿了兩聲。

  這些年少無間的往事忽然間在眼前搖曳,讓現在的蕭千夜恍若隔世一般忽然在她耳邊莫名其妙的低語:「阿瀟,你知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天馬飛起來?」

  雲瀟看不到他臉上掛著的壞笑,搖搖頭催促:「我怎麼可能知道,快教我!它要是飛起來,肯定很好玩吧!」

  他如願以償的偷笑著,眼中微光一閃:「你求我,我就教你。」

  雲瀟的性格本就和他截然不同,根本一秒也沒多想好聲好氣的接了話:「好好好,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學著她當年的語氣陰陽怪氣的回道:「騙你玩的,求我也不教你!」

  「啊……」雲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僵硬的望了一眼蕭千夜,只見他眉梢也輕微跳動了一下,露出一絲曖昧的笑容,立馬想起來自己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頓時她的臉頰燒的通紅,然後她就聽見身後傳來罕見的大笑聲,在她嘟著嘴要發脾氣之前,蕭千夜拉著她的手一起捏緊了天馬的韁繩,只是稍稍一提,嘴裡輕呵一聲,天馬頓步揚蹄,高高跳起,直接越過一條冰河的支流往天上飛去。

  雲瀟「哇」了一聲,一掃片刻之前的懊惱,倏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也變得輕飄飄如一片鴻羽,天馬越飛越高,不過一會已經是在森林上空踩著樹尖奔跑,一直到夕陽沉入地平線,最後一抹光輝在眼底消失,蕭千夜輕輕吁了一聲,放緩了速度落在一處平坦的空地上,他先跳下馬背,還是那副笑吟吟的姿勢對雲瀟伸出手:「仙女大人滿意了嗎?」

  雲瀟只覺得今天這個人有些奇怪,連那張最近一直非常警戒的臉此時都顯得輕鬆愉快了不少,但現在她心情大好也沒想太多,她在跳下來之後繞到天馬面前,愛惜的摸了摸馬頭讓它在一旁休息,然後才踮著腳負手走過來,眨眨眼睛調侃道:「總算是平安的落地了,其實剛才我好擔心會從馬上摔下來,畢竟你的御劍術學的那麼差,想來騎御肯定也不太行,結果還蠻穩健的吧,是我小看你了。」

  蕭千夜席地而坐,一邊對她招手,一邊不服氣的回道:「我可是每年都要花時間去練習騎御的,怎麼可能摔下來?」

  雲瀟貼著他並肩而坐,伸了個懶腰往後仰倒,看著夜空嘀咕:「反正御劍你不止一次摔下來過嘛,掌門師父最得意、最器重的愛徒,結果連御劍術都學不好。」

  蕭千夜和她一起躺下,嘴角微微一揚漫不經心的回答:「師父最喜歡的弟子應該不是我吧。」

  雲瀟翻了個身,用手拖著半邊側臉對他嘿嘿了兩聲,眨眨眼睛一臉無辜的道:「你們半斤對八兩,反正肯定不是我。」

  他笑著拍了一下雲瀟的腦殼,罵道:「說話可要講點良心,師父他老人家還不疼你?」

  她抱著蕭千夜的胳膊,像抱怨更像撒嬌:「他老人家什麼都不肯教我嘛!」

  「教了也沒見你認真學呀。」他倒是毫不猶豫的戳穿了真相,雲瀟臉一紅,隨即一黑,哼唧了兩下,「我要是認真學了,還怎麼讓我的好師兄出風頭親自指點?」

  「你……」他被堵得啞口無言,雲瀟開心的笑起來,鑽到他懷裡,看著他的眼睛一臉嬌羞的道,「今天這是刮的什麼風嘴巴這麼甜!一口一個仙女和抹了蜜一樣,你再這麼誇我,我可真的要飄飄然把自己當成仙女了!」

  他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摸著雲瀟的頭髮,只是思緒已經開始忽遠忽近的模糊起來——心裡似乎湧起了一絲說不清的傷痛,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不經意間流逝。

  蕭千夜閉了一下眼,身體有種恍惚魂魄離體的錯覺,讓他的神智在黑白的交界處反覆遊走了許久才清晰的想起細雪醫館到這片雪地以來的每一個細節,那些不經意間看似平淡的對話,不受控制的寵溺和慈愛,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暴露感情的人,卻在這短短的兩個時辰里反常的說著甜言蜜語,好像只要能博她一笑,就是最大的樂事。

  這不是他的個性,但此刻他卻也不再感到違和,唯一感到的只有擔心,讓他下意識的抬手按住胸口,似乎是想找尋到消失已久的那抹氣息。

  那傢伙……是因為他的衰弱和頹勢,才會讓屬於他的過往終於被自己感知,而他的那些習慣、性格和本能,也不受控制的影響了自己。

  他平靜的表情下是忽然泛起的驚天恐懼——他沒有想到古代種折翼之傷會給帝仲帶來這麼大的負擔,否則就算是讓倉鮫逃脫封印他也必然不會冒險,不會真的消失吧?帝仲那傢伙……不會真的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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