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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二章:急報

  雲瀟用力抓著他的衣袖,這時才發出一個嘶啞的聲音:「白虎急報……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蕭千夜垂下眼瞼,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淡淡的回答:「白虎五隊在伏龍鎮外一間停工的伐木場內發現一群蛟龍的屍體,不知是何人所為,但是觀察屍體上殘留的術法痕迹,應該是死於白教的禁術血咒。」

  「血咒……」她被這兩個字嚇的全身僵硬,好似所有的血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從心臟處被洞穿的劍傷里流出,她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抽搐,痛得無法呼吸。

  蕭千夜溫柔的抱緊雲瀟,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情緒,這才忍著無端的悔恨和怒火繼續說了下去:「白虎五隊從神農田撤離之後就在伏龍鎮臨時駐營,幾日前就已經發現過一夥行跡飄忽的蛟龍族出現在城裡,但是被潛行之術阻礙找不到他們到底藏身何處,這段時間雪原的氣候反覆無常,本土魔物橫行,外來凶獸入侵,他們要應付很多事情已經忙的焦頭爛額了,現在忽然發現蛟龍族的屍體,又不知是何人所為,為了以防萬一,只能將外出巡邏的人調回,盡全力全優先保護好伏龍鎮,畢竟過了那座城市,上面就是白教總壇千機宮。」

  雲瀟愣了一下,他雖然沒有說的很直接,但她也明白現在明溪就在千機宮內,蕭千夜的眼中一片空洞,嘴唇抿緊,連聲音聽起來都虛弱無力:「最近岑歌以白教的名義找回了很多舊部,也許是他們的人乾的,目前小謝已經將蛟龍的屍首妥善安置命人看管,他們那有丹真宮安排的隨隊軍醫,但是更具體的東西還要等仔細檢查之後才能出結果,現在唯一知道的是死去的蛟龍族似乎不是同一分支,體態上有明顯的差異,猜測至少是兩種。」

  「兩種蛟龍?」雲瀟心下一緊,她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略帶煩躁又不安的臉,蕭千夜心神不寧的拍著她的後背,蹙眉自言自語的說道,「急報上說,其中一種蛟尾呈現紫黑色,雖然已經死去,軀體被伏龍鎮嚴寒的氣候凍的鐵硬,但依然透出非常夢幻的色澤,而另一種則是黑中夾雜著玄黃色斑點,其血液沾染在地面上,不會被凍結,甚至隱約有令人神清氣爽的葯香味撲鼻。」

  雲瀟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襟,眼前這個人在不知不覺中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那樣急切的擔心情緒毫不掩飾在展露在眼中,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無論是忽然現身的蛟龍,還是那個身份不明出手的人,對他而言都是隱於暗處不得不防的存在,他的戰友,他的同僚都在那裡,稍有不慎就會面臨各種未知的危險,也許會有人受傷,也許會為此喪命。

  忽然想起紅姨剛才抹著眼淚說起的事情,雲瀟坐直身體,用手捧著他的臉頰強迫這個一直低著頭的人看向自己,認真的問道:「還有東冥,三翼鳥那邊的傳信都說了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入心扉的利箭,讓蕭千夜在微微一驚的瞬間,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抹哀痛的神色,他想低下頭避開那束明亮的目光,卻被她死死的按住不讓挪開視線,窗外有一縷慘白黯淡的陽光不偏不倚的穿入房間,投射在他的側臉上,也讓那雙金銀異色的雙瞳里流出她從未見過的虛無,她就這樣一直緊緊不肯鬆手,直到他聲音微顫的回答:「封豨被三翼鳥和猙圍殺在空寂聖地深入,那地方常年有瘴氣瀰漫,我們的戰士如果過量吸入就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雖然這次有丹青、水墨兩位神守相助,但戰況還是非常慘烈……」

  他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好像一放手自己的情緒就會失去控制,雲瀟不言不語,她緩緩的將雙手從他的臉頰上放下了,用力全力的抱住這個止不住劇烈顫抖的人,即使沒有說一句話,她身上淡淡的體溫還是如清泉一般滋潤著他正在錐心刺骨的心,好一會兒蕭千夜才從昨天那份蜂鳥傳信中緩過神來,他輕輕的將頭搭在雲瀟的肩膀上,咬牙低道:「三翼鳥折損兩百隻,目前還有墜入碎裂之中下落不明的戰士近四百人,猙的情況更加嚴重,因為他們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踏入空寂聖地,一邊忍著瘴氣的侵蝕,一邊對抗入侵的魔獸,正副三名將領……全部戰死。」

  他說著話,終於有滾燙的眼淚從瞳孔里墜落,一滴一滴落在雲瀟的肩頭,雲瀟抱著他,除了在黑棺中的那一次,她還從未見過這個人如此絕望的落淚,但他很快就自行冷靜下來,語調恢復成一貫的冷漠如雪,聲音暗啞卻異常清醒:「從軍入伍,保家衛國,傷亡是在所難免的,我們也曾奉命做過很多壓迫侵略之事,這種滅頂之災的時候,異族能放下過往的成見同仇敵愾已是最大的幸運,軍閣……軍閣原本就是戰士,每一天都有犧牲的覺悟,只是這一戰神守丹青傷勢沉重,蜂鳥來信之時就已經陷入昏迷,鳳姬已經過去了,希望她能趕上見最後一面,她說這幾千年來,雖然神守一直將她視為百靈之首,但在她的心裡,他們只是普通人,是最重要的朋友。」

  雲瀟哽咽著,努力讓自己的臉色不顯露出任何的哀傷,而是極盡全力的以溫柔的神情對他微笑著。

  「很快就會結束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知過了多久,雲瀟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那樣澄澈的眼睛讓他胸口一陣氣悶,毫無預兆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喉間有一陣腥甜的血味湧上來,又被他不動聲色的咽了回去,好一會他才感到肺腑間那股噁心被壓下去,臉上浮起一絲幾不可見的苦笑,「阿瀟,我如此自私的想把你綁在身邊,卻無法為你分擔浮世嶼的任何危險,我真的很沒用,在你面前我什麼也沒變,還是那麼的一無是處……」

  他還沒說完就被雲瀟堵住了嘴,她歪著頭,那束慘白黯淡的陽光穿過他的肩頭照在雲瀟的臉上,瞬間就好像沾染了活力一般跳躍起來:「別總是怪自己,敵明我暗,他們有意針對的話就會防不勝防,現在我想回去身體也不允許,但我相信飛鳶飛渡還有靈霜,他們一定能在我回去之前,守護好浮世嶼不被蛟龍侵犯,所以你不要自責。」

  她溫柔的看著蕭千夜,回憶著這張臉從少年的英姿勃發到如今寫滿疲倦和哀傷,依然交織著讓她怦然心動的堅忍:「千夜,你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這段時間以來你改變了很多,你從小就不是什麼心繫天下的聖人偉人,每一次師父教導我們『當以慈悲濟天下』的時候,你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那樣的你一點也不像是昆崙山的弟子,再到後來知曉碎裂的真相,我知道你在乎的就只有自己的哥哥和戰友罷了,夜王的野心昭然若揭,從一開始就看穿了你最大的弱點,才會以夜咒束縛大哥脅迫你開啟新一輪的碎裂之災,而在決戰終於來臨之際,他又大費周章的派遣外來凶獸入侵飛垣,除了分散兵力之外,最大的目的無疑還是針對你,他要擊垮你那一根根脆弱的軟肋,逼著你走上絕路,但是現在,在民族大義、國家存亡面前,你拋棄了很多東西,真的走到那一步,哪怕是生命……你都可以毫不猶豫捨棄。」

  蕭千夜沒有回話,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抱,心像刀在絞,反而是雲瀟釋然的笑了起來:「你剛才說從軍入伍,保家衛國,傷亡是在所難免的……你離開崑崙之後,就一直是抱這樣的想法生活吧?」

  他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不知是感慨還是苦笑,這些年枯燥的軍旅生涯一幕幕在眼前浮現,低道:「我是幸運的,師父口中的『天賦異稟』,無非是我身上來自古代種和帝仲的血脈影響,這才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優勢罷了,我回來之後雖然幾次遭逢危險,但也沒有遇到太大的勁敵,如今想來,一定是大哥在暗中幫我擋下了那些明槍暗箭,讓我一路高枕無憂平安的走到現在,後來他被夜咒束縛無力分心,可這時候你來了,你在我身邊,像一顆福星,總能幫我逢凶化吉。」

  「福星……我本來就是你身邊的輔星嘛!」雲瀟依靠在他懷裡,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接了這麼一句奇怪的話,他的心被狠狠扯動了一下,想起那顆墜落之後至今無影無蹤的紅星,好似有什麼巨大的恐懼驚雷一樣炸起,讓他不由自主地抱緊這個人,恨不能將懷中人融入自身再也不分離,低低念道,「是福星,不是輔星。」

  雲瀟的眼中微光一閃,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的手一點點撫摸到他後背的窟窿上,然後將臉整個埋入他的胸膛,一個字一個字用力的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一動不動,在尚未回神之際,又聽見她的聲音堅定的從火種中傳入他的心底——「我不會讓你們死的。」

  一字之差,彷彿某種深刻的陰霾無聲無息的籠罩下來,讓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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