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難以為繼
即使是魂魄的狀態,朱厭也還是謹慎的把自己的氣息壓到了最低,他們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但他知道雲層里這隻蛟龍比之前在伐木場遇到的那些要強大很多,不僅帶著獨特的海腥味,還夾雜著毒品溫柔鄉和馥郁的葯香,只是對方既然忌憚日冕之劍的力量不敢靠近,又絲毫沒有要撤退的意思,一直徘徊在千機宮上空,就算眼下蕭千夜已經離開,一貫警惕的蛟龍也不該為了逞口舌之快如此冒險才對,到底是什麼目的?
他擔心的往下方房間里望去,雲瀟本想將龍吟扶到床上去休息,然而她似乎是被周圍越來越濃厚的溫柔鄉影響,開始出現呼吸急促雙瞳失焦的癥狀,眼見著新一輪的毒癮像蛛網一般開始沿著皮膚的每一寸覆蓋起來,龍吟死死的抓住雲瀟的手臂,手指在她的手腕上握出深深的指痕,她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卻被火燒般堵在喉間,很快意識如散落的螢火,她的眼前一片迷茫,本能的站起來往外撲去。
「龍吟!」雲瀟急忙按住她,發現她的力氣大的驚人,拉扯之間兩人的手臂立刻出現了幾道血淋淋的傷痕,她被蛟龍的血刺激到全身劇烈的一抽,就在鬆手的一瞬間,龍吟甩開她直接沖了出去,雲瀟顧不上手臂里一抽一抽特殊的疼,只想儘快把失去理智的龍吟重新拉回房間,明明一分鐘之前她還在反覆強調不能出去,一分鐘之後反倒是自己拚命往外走,這種毒癮來勢洶洶,就算沒有天香水,毒性也遠遠比普通的溫柔鄉厲害的多!
當兩人再回到後院里的時候,朱厭的餘光清晰的瞥見另一抹黑影從遠方幽靈般鑽入雲層,不等他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一道玄黃色的閃電如驚雷炸裂,豎立的電流穿過日冕之劍的屏障擊中院中的桃花樹,頓時粉色的花瓣被灼燒成灰,青綠的草地一瞬間變成焦炭色,整個地面跳動著噼里啪啦的電光,然後,高空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哀嚎,葯龍碩大的身軀不知受到何種刺激竟然扭作一團!
他謹慎的盯著雲層里的異常,發現那抹黑影如利劍一般直接扎入了葯龍的身體里,正在沿著皮膚割開血肉,五長老不可置信的看著瞳孔里倒映出來的影子,痛苦讓他無法開口,只有本能在劇痛的刺激下不斷的痙攣蜷縮,但黑色的劍無視了他急促的喘息,在他的體內繼續分裂直到變成肉眼數不清的碎刃從內部鋒利的刺出,整個天空被玄黃色覆蓋,一條幾百米長的葯龍,在數秒之後變成殘渣碎片往下方砸落。
低低的笑聲不知到底從何而來,日冕的力量被什麼東西壓制住,原本被金光籠罩的後院陷入短暫的黑暗,然後,冰天雪地的高原上竟然突兀的出現了洶湧的水流聲,朱厭倒抽一口寒氣,掌下的靈力瞬間砍破眼前的迷障,這一眼讓他驚得呆立在原地,只見後方的冰川已經融化,一片漂浮在空中的海洋正緩緩的朝著千機宮壓過來,而那條被攪碎的葯龍軀體正在海水中融解,他的血肉、骨骼彷彿被看不見的手一點點捏成粉末,讓這片離奇的海一併呈現出葯龍特殊的玄黃色。
到底要幹什麼?那隻強大的葯龍……被什麼人殺了?
他的腦中閃過無數疑惑,微微分神的剎那,頭頂的海失去支撐之力砸入千機宮後殿,一種叫作危險的東西正在快速靠近,雲瀟死死的將龍吟按在了地上,她驚訝的仰頭看著天空匪夷所思的一幕,日冕的力量源自上天界日神,能讓日冕出現短暫的停滯從而擊出裂縫讓冰川融化成海水灌進來的力量,無疑也只可能來自上天界!
雲瀟緊咬著唇,心中快速的盤算著,是夜王嗎?不對,空氣中瀰漫的氣息她非常的熟悉,是在昆崙山焉淵之地曾經見識過的屬於冥王的力量,是那條被冥王收入帳下的雙生黑龍!是他殺了葯龍族的五長老!
「是你……」她厭惡的抬頭,果然瞥見了那抹若隱若現的黑龍之影,日冕之力在快速的修復屏障,讓黑龍遠遠的瞭望而沒有再度進攻,只見皓月的周圍散發著一種刺眼而詭異的玄黃色光芒,就好像一張血盆巨口正在一點一點貪婪的吞噬著什麼東西,她的耳邊清晰的傳來一聲滿足的舔舌聲,意猶未盡的笑道,「不愧是血脈最接近真龍的旁系分支,真是美味,要不是為了對付你,我可一滴都不想浪費的。」
「你殺了他。」雲瀟的眼裡有黑焰在晃動,被激怒的情緒讓語氣變得低沉,「既然千里迢迢的帶著同族來到飛垣,為何主動出手自斷支援?」
黑龍遠遠的和她對視,反而是用極其平穩的語調侃侃回道:「他們出師未捷就被人全軍覆滅,沒用的東西沒資格活著,倒不如被我吃了補充力量,血還能混在冰川融水中對付你,這才是他來到飛垣的唯一價值。」
「你不僅跟著冥王狐假虎威,現在還和夜王狼狽為奸,魔物果然是善變,讓人噁心。」
「呵……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黑龍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漠然地回答,「我的目的從來就不是幫助夜王奪回身體,我的目的是幫助冥王,剷除帝星身邊那兩顆礙眼的輔星。」
「哼,花言巧語倒是說的一套一套的。」雲瀟不屑的揚唇,直接挑開說道,「你的目的是吞噬全部的墟海蛟龍之力,侵佔神力充沛的浮世嶼協助修行,繼而蠱惑冥王獲得他的支撐,你想成為真正的龍神。」
對方沒有辯解,黑龍一瞬間恢復人形,遠遠的將手指豎在唇心,對她曖昧的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皓月終於全部隱沒,天地混沌一片,下一刻,玄黃色的海水灌進後院,雲瀟厭惡的捂住口鼻,而龍吟卻更加癲狂的朝著水中撲去,她艱難的拽住龍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但一點點漫過膝蓋、漫過腰部的血水讓她眼前一片模糊,劇烈的噁心反胃充斥著整個大腦,她的手臂上有被抓出來的淡淡傷痕,傷口在被海水浸濕之後痛的宛如剜心,雲瀟的眼眸開始渙散,心裡湧起了一絲說不清的煩躁,血脈的剋制讓她瀕臨崩潰,但也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目的。
難怪五長老一直奉命在千機宮上方徘徊,溫柔鄉雖然對她不起作用,但是葯龍的血對她卻是天克,那傢伙寧可直接殺了五長老,也要讓他的血混在融化的冰川里,如大海一般吞噬自己!
雖然是個簡單暴力的方法,但對現在的她而言,確實是一針見血。
手臂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了,她必須用整個身體才能按住毒癮發作的龍吟,但是血水中混雜的溫柔鄉已經讓龍吟失去理智的大口喝起來,父母,弟弟在不遠處笑吟吟的朝她招手,她瘋了一樣掙脫雲瀟繼續跌跌撞撞的往前栽去,海水……真的是海水,她半個人都已經沒入了海水中,更加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界限在哪裡,只是咧著嘴獃獃的笑著。
「龍吟!」雲瀟撐著混亂的意識大聲喊她,一絲涼意卻不停襲上心頭,就在此時,海水裡細碎的骨頭髮出「咔嚓」的恐怖聲響,死灰復燃的力量讓被攪碎的葯龍之骨緩緩復甦,數秒之後就是一隻白骨之手用力搭在了她的肩頭,她肩上本就有傷,這一下直接皮膚被撕裂,玄黃色的海水沖刷而過,撕心裂肺的疼讓她眼前一黑幾近昏厥!
就在眼前一片模糊之際,雲層里衝下來一個矯健的身影,捲起她退回房間,反手一道結界的牆堵住了門將海水隔絕在外,不等她定睛看清楚到底是誰,殘影消失不見,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肩頭的痛讓身體無力的癱倒在地,她不能收回火種,否則帝仲就會有危險,而眼下失去火種的恢復之力,傷口又再度被葯龍的血污染,那種鑽心刺骨的疼痛讓她的呼吸急促,眼前的眩暈一陣接著一陣,但後院內高漲的海水讓她一秒也無法安心,只能掙扎著扶牆艱難的往門邊靠過去,忽然,門上那個小小的空間結界讓她目光一怔,有種莫名的熟悉不知從何而起。
在意識快要被血脈的剋制擊碎時,岑青的聲音焦急的傳入耳中,門再次被推開的時候,濃郁的血味讓她捂著喉嚨大口大口的乾嘔起來,岑青連忙將她扶到床上,趕緊取出袖中的藥包放到她身邊幫忙散去這股腥氣,雲瀟微微提神,臉色倏地蒼白,轉過了臉望向外面——金色的日冕之劍已經恢復,但灌入千機宮的海水有半人多高,眼下水流被岑青的術法硬生生的堵住,正在一點點重新凝固成冰。
她喘了一口氣,這才猛然想起毒癮發作的龍吟,嚇的她咯噔一下直接坐了起來,岑青連忙按住她,安慰道:「安格已經把她從海水裡拉出來了,你先管好自己吧,你肩上怎麼回事,受傷了嗎?」
岑青小心翼翼的揭開衣領,暗暗倒吸了一口寒氣,這個傷不知是被什麼兇猛的東西捏碎了半個肩膀,而現在更像是尚未痊癒又再度撕裂,傷口的皮肉翻卷呈現出恐怖的黑色,肩骨清晰可見,上面竟然有玄黃色血絲如蛛網般密布!
蕭千夜前腳剛走,蕭奕白和岑歌也立馬返回了各自保護的封印,這麼快就有外敵入侵,目標直指千機宮?
她看的心驚肉跳,但云瀟只是輕輕拉回了衣領,臉色嚴肅的道:「葯龍的血里混雜了溫柔鄉,你們要小心千萬不要吸入,還有盤旋在千機宮附近的那些猛獸魔物,它們受到毒品的影響會變得更加暴躁,一定要加強防備才行!」
說完她想重新走下床出去檢查一下,本來還有些心神不寧的岑青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罵道:「千機宮我盯著呢!你別亂動,我去給你找些葯……」
雲瀟按住岑青搖了搖頭,低道:「不用麻煩了,傷口被葯龍的血浸泡了幾分鐘,已經滲入到我的身體里了,眼下沒有火種是恢復不了的,不過也不要緊,只是有一點點疼而已,不會惡化的。」
「那你先休息,我去給你找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岑青還是按住她喋喋不休的叮囑,出門還不忘扭頭再看了她一眼,雲瀟對她揮了揮手,很快就感覺到有一種麻痹從身體的每一處毒蛇一般遊走,讓她越來越失去力氣只能躺著一動不動,在疲憊之下,思緒也彷彿飛到了極遠的地方——對方步步緊逼,她卻始終難以為繼,夜王,冥王,黑龍,破軍,每一個都像懸在頭頂的尖刀,不知何時會墜落。
這場心力交瘁的噩夢,到底何時才能迎來真正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