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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章:輕蔑

  他握著這柄特殊的古塵,黑龍在他的手心裡,一雙眼睛浮現在刀刃上,看著冥王意猶未盡的神情,笑意滿滿的道:「我原本還想再讓這傢伙陪你玩一玩,雖然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我也不覺得他能真的殺了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過奚輝會意外失手敗北倒是讓我很意外,箴島是早就脫離天空的流島,既然大難不死,我也不會趕盡殺絕,但是你……你身上那份沉睡至今的力量,當真一點也無法再次蘇醒了嗎?」

  蕭奕白站在十字大裂谷的邊緣,浮雲、冷風、冰浪和熔岩都在身側呼嘯,而和他不遠不近的對望著的人,正是傳說中上天界的冥王煌焰,早在北岸城事變之後的軍閣秋選上,這個人就曾以荒地流民的身份過來試探過弟弟,之後雙王一戰,天域城險些被夷為平地,他曾清楚的聽到高空中傳來震耳欲聾的龍鳴聲,以及遠在千里之外依然讓人不寒而慄的熾熱氣息,那時候他就知道除了對飛垣恨之入骨的夜王,還有一個更加危險的角色一直隱而不發,默默注視著孤島上發生的一切。

  直到今天冥王站在他眼前,那麼神采飛揚的少年俊朗,卻讓他的心一點點如墜深淵,理智在瞬間就做出了唯一的判斷,這個人……比夜王危險。

  冥王這一刀劈開了千丈深淵,但奇怪的是,裂谷下方有什麼洶湧的熱浪在沸騰,連原本蒼白的岩石都開始因炎熱而泛起紅色,彷彿是一場血與火的死亡盛宴,毀滅的氣息躥出升至雲層,模糊不清的死靈哀嚎聲呼嘯著聲響徹天空,泣雪高原的上空倒映著煉獄一般的幻象,不停有光影拖著火光長長墜落,騰起窒息的黑霧。

  煌焰抿了抿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竟有片刻的凝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自言自語:「看來還沒有徹底被血荼大陣的力量束縛住呢,奚輝這是要做什麼,他該不會是想把整個泣雪高原都拖入陣眼陪葬吧……」

  他笑呵呵的說著話,然後憑空再次跳躍,蕭奕白面色蒼白,心裡陡然升起某種不祥的預感,只是頃刻之間,地基深處的血色熔岩一般吞吐而出,如萬道血亮的流星,數秒之後,第一波血潮從裂谷里翻騰而出,岩石發出「滋啦」的恐怖聲響,讓所有人都被迫往更高的地方撤離,然而冥王也在同時有了動作,他的速度快到肉眼無法看清,在蕭奕白的鼻尖嗅到對方獨特的神力之前,一刀就從腰間貫體而過!

  冥王手中的古塵雖是神力凝聚,但這一刀也足以讓他斃命!蕭奕白忍著劇痛,感覺靈魂都在劇烈的搖晃快要被剝離身體,緊接著煌焰的臉就再次笑嘻嘻的出現在眼前,他只覺身子一輕,不知被什麼東西抬了一下已經向上升起,冥王微微頓步,眼珠一轉看到了不遠處的雲瀟,她的火焰化成細細的線拉扯住蕭奕白,另一隻手奮力的提劍刺出,在他退步的一剎那將重傷的人搶了回去!

  「破軍。」冥王抬起手指,眼神直直地看著雲瀟,命令,「不要讓她插手。」

  「是。」破軍低笑一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冥王的實力,也比任何人都了解這是怎麼樣一個冷酷無情的瘋子,雖是萬年前誅殺自己的對手,但眼下時過境遷,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立刻就轉投麾下匯聚魔刃逼退雲瀟,在魔刃的幾番橫掃下,細細的火焰絲線被攪斷,蕭奕白撐著一口氣勉力穩住平衡,才落到地面就驚覺腳底彷彿踩在火油上,夜王的神力散落在血色的熔岩中,似乎是要將高原的一切全部吞噬殆盡!

  「大哥!」雲瀟想拉住他的衣袖,但破軍沒有再給她出手的機會,兩人在半空中一陣激烈的搏鬥之後,冥王已經一步一步踏著空氣走到蕭奕白身邊,他微微低頭垂目,認真的打量著這張孿生的面孔,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卻真的讓他感覺到了截然相反的氣質,只是眼下他的面容蒼白,冰藍色的眼睛空洞默然,宛如風燭殘年的老者,這樣的反常讓煌焰稍稍遲疑,他抬起一根手指上揚,神力的引線直接洞穿了蕭奕白的身體,半晌才不可置信的笑起來,「凝時之術嗎?看來你這幅正值青年的容貌只是自欺欺人了,你還能活多久?讓我算算……三年、五年?呵呵,應該不會超過六年吧。」

  蕭奕白咽下一口淤血,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態,但如此精準的數字從冥王口中念出,還是讓他有了數秒的震驚,煌焰的眼神冰冷而銳利,如果說已經墜落的紅星對帝星的影響是牽引,那麼一直以來他更為注意著那顆的白星,就是壓制著帝星更為重要的輔星,雖然黯淡甚至岌岌可危,但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帝星才能始終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冥王的思緒是在很久之後才凝聚起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一時間竟有無數複雜的感情涌了上來,他靜靜看著蕭奕白,彷彿眼前這個白衣如雪的男人是一個轉瞬便會消失的幻影,許久,冥王的眼底出現罕見的溫和,淡淡開口:「我可沒有耐心再等你六年了,先殺了你,讓屬於帝仲的力量回歸舊主,再逼著那隻小鳥供出火種,呵呵……反正箴島也保住了,你也可以死而無憾了吧?」

  話音剛落,來自冥王的那束遊走在蕭奕白體內的引線分出成無數根直接刺穿內臟,隨後刺穿皮膚,重新凝聚在煌焰的指尖,他是期待的,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那雙冰藍色的瞳孔,等待著死亡的瞬間那裡會迸射出熟悉的金銀異色,蕭奕白按著胸口,能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刺骨的冰涼,眼睜睜看著發梢被奇異的力量覆蓋緩緩變白,皮膚也在同時出現垂老的皺紋,彷彿所有的生命力都在從千瘡百孔的身體里流逝,他卻無法使上勁,只能被動的站著,連動一動手指都再也無法做到。

  「大哥!」雲瀟被破軍阻攔在百米外,定定地看著冥王身前的那個正在老去的人,她幾度伸出手,又幾度被破軍逼回,眼見著蕭奕白闔了一下眼,滿臉都是恐怖的冰裂紋理,彷彿他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尊冰雕!她深吸一口寒氣,情急之下再無遲疑,直接抬手將青魅劍丟了出去,青色的劍靈劃過一道鋒芒的光,而冥王微微扭頭,只用拇指和食指就輕輕扣住了那柄擊向自己的長劍。

  煌焰似笑非笑的看著雲瀟,「呵,要是你的遺骸所化赤麟劍,興許還能傷到我,這種人間的東西,不自量力。」

  他的指尖捏合,那麼強大的力量,「咔嚓」一聲就將劍靈徒手捏斷!而就在他不屑一顧丟下殘刃的瞬間,一個矯健的身影從他眼皮子底下鬼魅般閃爍了一瞬,隨後蕭奕白就離開了他的視線,再等冥王好奇的追著這抹殘影望過來,只見朱厭攙扶著重咳不止的蕭奕白安穩的落在旁邊,他的靈力能結成牢固的屏障,讓腳下已然如火如荼的岩石不再傷人。

  「大哥!」雲瀟鬆了口氣,流火劍逼退破軍立刻沖向蕭奕白,她慌張的連聲音都走了調,急忙用皇鳥的火焰穩住大哥的心脈,柔和的力量如溫暖的泉水,讓蕭奕白已經冰裂的身體緩緩恢復,然而那一頭灰白的長發卻讓面龐顯得無比憔悴,彷彿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疲倦,蕭奕白微微搖了搖頭,雖無法言語,但還是輕輕張了張口,讓她放心。

  煌焰仍在微笑,只是目光悄然轉向了朱厭:「從我手下搶人,你倒是有點膽識,只可惜我的能力,是最適合你這種魂魄之軀的。」

  他抬起一根手指輕蔑的指過來,神力直接擊穿了法術的屏障,像絲線一般攪入朱厭的魂體,朱厭低著頭,看著心臟的位置那根細細的線,他一動也不想動,他是一個自幼飽經磨難的人,也在鏡月之鏡的虛幻時空里品嘗過人生最錐心的痛,他本來也沒有打算苟活下去,若是能在徹底消失前為她做些什麼,哪怕只是讓她對自己有一秒鐘的原諒,那也不枉此行。

  然而,在冥王死灰復燃之力攪動魂體的一瞬間,雲瀟的手心吞吐著火色長劍,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在回神過來之後,火焰燒斷了絲線,她微微喘息,用盡全力的閉了一下眼,衣袂迎風飛舞,黑髮垂落雙肩,她的每一個動作在朱厭的眼裡都明艷照人,唯有那張臉龐蒼白如紙無一絲血色,雲瀟深吸一口氣,聲音平靜而冰冷:「這是還你剛才救大哥的恩,我不欠你。」

  他呆了一下,才發出嗤之以鼻的苦笑——這傢伙,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煌焰的眼神沉鬱而凌厲,風中飄來熟悉的氣息,讓他一瞬間幾乎停止了呼吸,隨即揚起令人不安的笑,原地不動朗聲道:「雲瀟,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救幾個人。」

  再抬手,有另一束橙光籠罩下來,當周圍的一切都被染上赤芒,空氣里散發出不祥的氣息,雲瀟攙扶著蕭奕白,自己的身體卻在不自禁的微微發抖,就在她全身的顫慄的一剎那,腳下的土地轟然消失,她拼盡全力的想穩住平衡,但還是在這短短數秒停滯了動作,往深淵墜落。

  「雲瀟!」朱厭抓住她的手,而她緊緊抓著蕭奕白的手,煌焰的笑充斥在耳邊,黑龍幻化的古塵一刀切碎魂魄的手臂,再一腳踏出,毫不留情的踩在了雲瀟肩頭的傷口上,冥王咧著嘴,視線卻平視著別處,低語,「他居然還能醒過來,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唯一的對手,只不過他現在那副重傷的軀體,你不救他……他必死無疑!」

  冥王的身影忽然消失,雲瀟卻在墜落的瞬間被另一隻手死死拉住,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閃電般出現在裂谷邊緣抓住她的人,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阿瀟,大哥……」蕭千夜緊緊抓住她的手,他在意識昏迷之際被冰水不知沖往了何處,但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堅定的聲音想要將他喚醒,他在渾渾噩噩中睜開眼睛,看見赤色的天空燃起冥王的光澤,而腳下寸寸破碎的土地翻騰著夜王的力量,他不顧一切的順著危險的源頭,終於在最後一刻,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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