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雲泥島
衝出浮世嶼的一瞬間,僵持在附近的蛟龍不自量力的圍了過來,他們曾在蜃龍的幻術中見過蕭千夜的臉,自然也清楚那是龍神遺骸古塵所承認的主人,但時至今日,墟海已經將黑龍奉為新的龍神,長老院說過,澈皇一死,雙子皆無法將火種之力發揮至極限,只要繼續圍攻,遲早墟海能奪下浮世嶼,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能得到那片至純至凈的土地協助自身修行,突破血脈的極限!
血脈啊……如同一張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們的修行之路阻斷在三千年,隨後就會因衰老而逐漸陷入頹勢,若是能得到神鳥族天賜的永生之能,勤奮努力的蛟龍族一定能比那些不思進取的傢伙強大無數倍!
「還不撤退嗎?」蕭千夜勾著笑,感覺古塵中透來刺骨的寒意,像在哀嘆後裔的執迷不悟,他也不想廢話點足沖入其中,伴隨著刀光切入蛟龍的軀體,血雨傾盆而下,墜入下方熊熊燃燒的烈焰中!
若非是侵略者,他真要讚歎這群戰士的視死如歸,明知敵我實力懸殊,依然奮不顧身的妄圖阻攔他的腳步。
只可惜,對侵略者,不能手軟。
古塵最後一刀砍落之際,他手裡的角度微微傾斜了半分,沿著腦袋劈開頭顱之後探手捏住了對方的眼珠,垂死掙扎的戰士沒有絲毫恐懼之色,那樣無畏的眼神彷彿刺痛了他的神經,也挑起一種難以言表的怒氣,咬牙低道:「你們是不是一個個都夢想成為英雄,被銘記在史書上,被後世敬仰傳承?哈哈……哈哈哈,那我就帶著你的眼睛,讓你們這群勇敢的戰士親自看看自己到底是在為什麼東西賣命!」
黑金色的神力纏住那隻眼睛,他一把抓住收入袖子,繼續前行,就在他抵達流島之前,黑水察覺到危險從地下滲出,如同一雙遮天蔽日的巨型手掌,從左右兩側將暴露的土地重新包圍起來,而在島內的密林里,一個焦急的身影仰頭看著即將閉合的黑水屏障,竭盡全力的狂奔試圖趕往天空的裂縫,頭頂的光正在被遮掩,他根本無法趕上裂縫閉合的速度,眼見著久違的陽光又要被黑水徹底覆蓋,他絕望的撿起腳邊的石子憤怒的砸了出去,五年了,自雲泥島被突襲的蛟龍入侵拉入黑水迷障之後,整個島嶼日月無光陷入漆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瞬的太陽照入流島,難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真的還要繼續這種暗無天日的鬼日子?
「停下來……停下來!」他艱難的爬上一處高點,不甘和憤怒洶湧的在心底狂吠,就在最後的光線從眼底湮滅之際,他恍恍惚惚看到一束白色流星穿越了天空的裂縫無聲的墜落下來,雖然天色還是在頃刻間恢復黑暗,但密林的深處真的有柔和的光線浮現了出來,少年咽了一口沫,心臟砰砰砰的跳個不停,他左右觀察著四周,這才小心翼翼的朝著那個方向悄悄靠近。
但他才翻身走下高點,一抬頭就被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嚇的往後跌跌撞撞的摔倒,又在反應回來的剎那敏捷的后翻按住了腰上的短刀,低聲質問:「你是什麼人?」
蕭千夜是察覺到聲音才瞬間挪動了腳步,萬萬沒想到竟然只是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就在他準備離開之際,對方卻一把跳起來抓住了胳膊,又緊張又揣懷了一絲莫名的期待,嘴裡還不客氣的道:「喂!你到底是誰!」
他掃了一眼這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本懶得回答,但一定睛發現對方穿著的衣服竟然像是統一樣式的軍裝,不僅在胸口有類似軍閣的徽章,肩頭還標記著明顯的隊伍數字,一時間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來了幾分興緻,他停下腳步反問:「你又是什麼人?」
「你先回答我!」少年固執的拉著他,明明眼睛都因害怕開始顫抖,緊張的手心裡全是冷汗,還是逞強的深吸一口氣抬手指了指天空,「我看見你從外面闖進來的,你到底是蛟龍的同夥,還是……還是過往的旅人?」
「蛟龍。」察覺到最為關鍵的信息,蕭千夜五指輕輕捏合,密林里飛出無數風色的元素精靈,他閉上眼睛感受著風中的聲響,因為失去陽光,流島的植被在黑水的影響下生長成了恐怖猙獰的模樣,原本鬱鬱蔥蔥的大樹現在根莖交錯暴出土地,草叢更是瘋狂的蔓延直逼人高,但是相較於植物的變異,動物卻在五年的暗無天日下瀕臨滅絕,風靈彷彿穿梭在死寂的世界,上至兇猛的豺狼虎豹,下至溫和的兔子松鼠都不見了蹤影,彷彿全世界只有風靈掠過枯木發出的咔咔聲。
「風靈……你能控制風靈?」少年驚訝的捂住嘴,恨不得翻開他的手掌再看的仔細一些,蕭千夜微微一笑,問道,「你既然能認得風靈,你是什麼人?」
「我是……」他下意識的想回來,然後一下子反應過來,瞪著他罵道,「你別繞彎子,先回答我的問題!」
「嘖。」他厭煩的嘖嘖舌,輕輕甩了手臂將少年推開,他從浮世嶼光化過來用不了多少時間,可趕到外圍之際黑水屏障已經快要修復完成,要在這麼大範圍的流島上快速修復潛行之術,看來五年不見的長老院確實是棘手了不少,但是風靈的追蹤並未察覺到蛟龍的氣息,他這麼想著,低下頭看著土地,想起各地墟海都是依附流島而生,但長老院費盡心機的奪取這座島作為據點,為何還要隱入乾涸的墟海遺址?
他疑惑的想了想,又轉向身邊的少年,大概是不想繼續這種浪費時間的僵持,索性翻出袖子里的蛟龍眼珠遞給他,主動答道:「我是路過此地的旅人,察覺到島內情況反常,特意下來看看。」
「真的!?」少年雖然是用疑惑的語氣,但臉上已經一瞬間揚起毫不掩飾的興奮,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竟然一點也不害怕他手心裡那顆血淋淋的眼睛珠,甚至搶過去差點扔地上想要踩一腳,還揚眉吐氣的罵道,「真的是蛟龍的眼珠!太好了,這夥人霸佔雲泥島五年了,還阻斷了我們和外界的聯絡,不過他們很多人,根據這幾年交戰的情況來看,起碼超過十萬呢!你小心啊,雲泥島雖然處境艱難,但也不能連累過往的旅人朋友。」
蕭千夜點點頭,立刻就從思緒里回憶起來「雲泥島」這三個字,有些意外——大多數流島的位置是固定的,但也有少數特殊的流島會沿著固定的軌跡漂移,雲泥島就是其中之一,因它的軌跡落差巨大,最高可達雲層之上,最低又能貼著下陸土地浮動,所以得名「雲泥島」,它在很早以前就被上天界收入囊中成為附屬品,只不過上天界的慣例幾乎不插手流島內政,這才會讓其被入侵多年無人知曉。
少年靠著背後的巨石坐了下去,應該是長時間緊繃的神經一瞬鬆懈下來,他的眼裡慢慢浮現出這個年紀應有的害怕,蕭千夜靠著他坐下去,問道:「發生了什麼?雲泥島不該在固定位置停留這麼久才對,是什麼力量導致它的軌跡被中斷,莫非也是入侵的蛟龍?」
「那倒不是。」少年一邊回答,一邊快速整理著自己隨身攜帶的各種武器,認真的道,「雲泥島是五年前途經此地的時候被附近強悍的神力影響而偏離軌道,我們無法離開流島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只知道有一束刺目的火光從遠方迸射過來,內島西側的城市險些被熱浪摧毀,後來監視軌跡的大祭司就說偏離了原有航線,雲泥島可能從此變成固定位置的流島,直到那個時候大家都還挺開心的,因為一直飄移的話,就會一直面臨未知的危險,就算雲泥島有經驗豐富的護衛隊,難免還是要和途徑的其他流島發生衝突,能停下來其實是一件好事,可惜、可惜沒多久,那群蛟龍就闖了進來。」
少年咬了咬牙,眼裡閃著鋒芒,整理武器的手下意識的捏起一把短刀,對著空氣惡狠狠的比劃了兩下:「雲泥島是五年前停下飄移之後被忽然冒出來的蛟龍偷襲,雖然有內島護衛拚死搏鬥,但這五年裡蛟龍的支援一批接一批,他們用黑水覆蓋了天空,阻斷了我們和外界的所有聯繫,還搶了皇城作為據點,強迫我們的人為蛟龍治病療傷,後來一部分逃出來的護衛暗中組建了軍隊,就算人少,幾次偷襲也讓蛟龍吃了不少虧,而且他們似乎還在和什麼人打仗,經常受傷需要大量的物資補給,為了不讓我們的人干擾,後來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躲起來了?」蕭千夜沉思片刻,凝視著腳下潮濕的土地,已經明白了大致情況,少年卻仰頭長嘆,迷惘的道,「蛟龍是躲起來了,但我知道他們沒有離開雲泥島,他們給俘虜餵了一種名為『溫柔鄉』的毒品,強迫他們生產武器、種植糧食和藥材,還對島內的動物大開殺戒說是要補充營養,現在的皇都看著都是普通人,其實早就被溫柔鄉控制了,軍隊勢單力薄,又怕誤傷百姓不敢擅自奪回,每個月初一,蛟龍會安排人過來取物資,我曾偷偷尾隨過,可每次都會跟丟,一點蹤跡都找不到。」
蕭千夜尚自沉吟,低道:「你跟丟的地方是否應該有大江大河、或者內陸湖之類的?」
「咦,你怎麼知道?」少年的眼睛里露出了疑惑的光,口中接話,「皇都旁邊就是雲泥島最大的內陸湖,我不能暴露行蹤,每次都跟丟!」
「呵……我明白了。」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提到古塵站起就準備走,少年眼疾手快的把他拉了回來,緊張兮兮的道,「你不要亂來啊!現在雲泥島的百姓都飽受溫柔鄉之苦,他們瘋起來的時候是敵我不分的,而且我剛才就和你說了,蛟龍起碼有十萬大軍呢,你就一個人,別去送死啊!」
「才十萬大軍罷了。」他笑了笑,不知為何抬手戳了一下少年的額頭,低道,「放心,我保證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哎?」少年沒反應過來,想抓著他不讓走的時候,倏然發現手心裡只剩淡淡的白光,他驚詫的抬頭,瞥見一束和剛才一模一樣的白色流星,朝著皇城內湖的方向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