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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隱瞞

  他原本還有些憤恨難忍,這下反倒是耐著性子好聲好氣的哄起了雲瀟,好一會她才止住了哭聲,只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抽泣著,蕭奕白見狀趕緊湊過來安慰道:「弟妹也別太傷心了,當時天澈過來找我,就是怕你們有朝一日知曉此事會難過,他說掌門臨終前特意詢問了飛垣碎裂之災的始末,老人家認認真真的把前因後果搞清楚之後才放了心,雖說蛟龍入侵一戰傷了元氣,但畢竟年事已高,生死之事早就看開了。」

  雲瀟抹著眼淚,她自小生活在昆崙山,活潑好動愛惹事,掌門師父又是個嘴硬心軟的人,面子上要責備她幾句,可還是會在每次雲遊回來給她帶些外頭的小玩意,一直到她死纏爛打硬是逼著掌門收了自己做徒弟,可混血身體帶來的隱患又讓老人家不得不在教授武學的時候點到為止,甚至另闢蹊徑讓她去學劍陣,為此她還多次埋怨過師父偏心,可是到了最後,自己卻連他去世都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想到這些,雲瀟的眼淚就更加止不住了,蕭千夜輕輕抱著她,內心也是慚愧和悔恨一併湧上,開口:「你別難過,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回去。」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奇怪的愣住了,半天才苦笑著抿了一下嘴,雲瀟不知道都聽進去幾個字,腦子一陣陣抽搐起來的同時,胸口上的傷也越發疼痛,眼見著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蕭奕白連忙拉住弟弟使了個眼色,他的眼珠咕嚕嚕的一轉,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說道:「好啦好啦,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嗯……對了,今晚上有燈會,要不你們一起出去走走逛逛,可熱鬧了。」

  他神秘兮兮的在雲瀟面前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心,壓低語氣勾引的說道:「弟妹還記得帝都城那條種著鳳凰花樹的大街不?」

  雲瀟靠在蕭千夜的肩上,也沒注意到情緒起伏給身體帶來的傷痛正在通過額頭的術法悄無聲息的轉移,還是蕭奕白的目光隱隱一沉,然後繼續說了下去:「那些鳳凰花樹還是先帝尚為皇子的時候為了討先皇后歡心移植過來的,要知道帝都城可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在兩側大道上種滿那麼高大的樹可不容易,千金博得美人笑也不過如此吧,鳳凰花的花期是在五月,完全盛開要等到六月,過了七月就差不多結束了,因為只有短短的三個月,所以大多數時間都只能點上燈籠裝飾,久而久之,在鳳凰花期前這一個月就變成了帝都城的燈會,人們會用最華麗的燈點綴花枝,以迎接即將到來的花期。」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額頭已經冒出密密細汗的弟弟,低道:「先帝的所作所為多有爭議,他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唯有對先皇后,雖然方法未必可取,但他確實是真心愛著她吧。」

  她木訥的聽著,貌似還未完全從剛才的傷心裡回過神來,只是獃獃的點了一下頭,懵懂地回話:「帝后的事情我略有所聞,大街旁的鳳凰花我也見過的,不過每次都沒趕上花期……」

  「那這次就多住幾天吧,下個月就開花了。」蕭奕白笑呵呵的接話,托腮想了想,又道,「一會我讓小霜給你挑幾件新衣服,都是今年傾衣坊的新款式,保證好看。」

  「哦……」雲瀟抹了抹眼淚,這才感覺到胸口的傷又開始疼了起來,蕭奕白連忙高呼幾聲喊來了這幾年一直被明溪強行塞進來住在自己家裡的花小霜,加快語速囑咐了幾聲之後一把攙扶住弟弟的胳膊,果不其然是感覺他整個人微微一癱軟,彷彿全身的力量都在流逝而出,他暗暗心驚,低道:「你跟我過來。」

  他不顧分說的把弟弟直接拽進了自己的房間,鎖好門窗之後就看見弟弟捂著胸膛劇烈的喘息起來,他的臉色在一頭蒼白短髮的映襯下更顯的陰雲密布,原本就因古代種血統而冰涼如雪的皮膚更是冷的讓蕭奕白一秒都不敢觸碰,兩人心有默契的抬頭互望了一眼,蕭奕白「嘖」了一聲,索性搬了張椅子坐到弟弟的面前,開門見山的問:「你有事瞞著我?」

  蕭千夜看著兄長一本正經的樣子,先是有些不習慣的皺了一下眉,然後才故作無所謂的笑了笑:「你不會是想審問我吧?」

  「我不問,你就不會主動告訴我。」蕭奕白板著臉,每一次看到弟弟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的心裡就是一陣寒冷,正襟危坐認真又嚴肅的盯著他,「弟妹身上的兩生之術先不提,你這頭白髮是怎麼回事?烈王和我說你的體內有著難以估量的神力,那不是幾千年、幾萬年可以累積的東西,力量是不會憑空出現的,過度的汲取會付出巨大的代價,她說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種禁忌的術法,你該不會是……」

  「頭髮?」蕭千夜下意識的摸了摸腦袋,故意打斷兄長的話,不讓他將術法的名字說出口,若無其事的望過來,彷彿真的什麼也不清楚的樣子喃喃自語,「我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這幅模樣了,或許是雪原一戰傷勢太重,身體在煌焰之力的摧殘下起了什麼特殊的反應也說不定,不過我現在無病無痛,倒是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騙鬼呢?」蕭奕白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罵道,「剛才在外面你差點站不住倒下去,現在還來騙我沒什麼感覺?」

  「剛才是因為這個……」蕭千夜笑著摸了摸額頭,在手指神力的作用下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印記,將話題不動聲色的轉移到印記上,「這個你不陌生吧?」

  「這是轉移傷痛的術法?」蕭奕白湊過來認真的看了幾遍,直到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才將信將疑的道,「你把她身上的傷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嗯,這種術法最開始是帝仲留在阿瀟身上的,沒想到竟然起了作用,不過也虧了這東西……」他淡淡回話,想起雪原上兇險的一幕,心有餘悸的抬頭望著大哥認真的說道,「真沒想到山市的偶遇會帶來如此微妙的變數,要不是因為她幫你化解了被奚輝阻斷的反噬之力,你當時就會被他直接斃命而死,你看,命運這東西真是無法預測、充滿了奇妙是不是?」

  蕭奕白卻沒有他那麼雲淡風輕的表情,反而是愈發沉重的放低了語氣:「那時候我身上的反噬之力通過弟妹留下的術法被轉移,但她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當時我還以為是皇鳥的火種起了作用,後來才發現她額頭上的印記……是你二次轉移,將反噬之力全部匯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蕭千夜直勾勾看著兄長的眼睛,忽然間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浮出一個苦笑:「你確實是濫用了不少禁術吧,反噬之力爆發的那一瞬間,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一個人類短短几年時間可以累積出來的負擔,真虧最後轉到了我的身手,要不然你要害她吃不少苦。」

  蕭奕白抿了抿嘴唇,因為理虧而沒有回話。

  見他沉默下去,蕭千夜靠著椅子搖了搖,不知道是諷刺還是調侃,淡淡說道:「她遇上我們倆兄弟,真是倒霉。」

  「所以你就用了兩生之術抹去了自己的一切?」蕭奕白凜然神色,下意識的扭頭,緊閉的門窗阻斷了他的視線,他卻彷彿一眼就能看到隔壁的女子,喃喃問道,「要不是她意外被冥王打傷而烈王又恰好來了飛垣,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一了百了,讓她再也不記得你,甚至永遠的離開你?」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沒否認,語調略顯煩躁,蕭奕白頓了頓,咧嘴笑了,「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呢?她就算不記得你,可還是很喜歡你吧?」

  「天意……呵呵,我並不想要這樣的天意。」蕭千夜擺了一下手,眉間隱隱泛起憎惡的神色,「大哥,坦白說……我沒有把握戰勝冥王。」

  「嗯?」蕭奕白轉過去重新看向弟弟,忽然發現他的肩頭凝聚著淡淡的白光,似乎是另一個人也在悄悄的聽他自言自語,「這麼說會讓你失望嗎?直到如今,我清楚煌焰才是最危險的那個人,他在雪原決戰打傷你,又在浮世嶼外圍打傷了阿瀟,可即使如此我也沒有把握能對付他,為什麼呢?如果放手一搏的話,結局其實並不好說,但我知道,我的贏面很小很小,因為……」

  他抬起手,是慢慢觸摸著肩頭上的那抹白影,微微笑著:「因為我知道,但凡有一線生機能將煌焰拉回來,你都不會對他下殺手,是不是這樣,帝仲?」

  帝仲沒有回答,蕭奕白卻真的感覺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壓力,上天界之間就算有著深刻的隔閡,但數萬年的並肩同行顯然不是能輕易反目的,弟弟如果一直被這樣的感情牽制,無疑會讓本就複雜的局勢更添變數。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蕭千夜生怕一會他又要問東問西,趕忙揉著肩膀站起來要走,蕭奕白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雖然識趣的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但一開口就是讓他更加不想聽到的話:「你別急著跑,墨閣傳召你三次了,天子腳下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你總不能一直躲在家裡視若無睹吧?燈會要晚上呢,在這之前你趕緊抽個時間把其它事情解決了。」

  他一秒都不想多聽用力掰開兄長的手,一想起曾經那些複雜的勾心鬥角頭皮就開始隱隱作痛,不耐煩的反問:「還能有什麼事情要我去解決?這幾年我已經做的足夠多了,現在我什麼也不想要,等阿瀟傷勢好轉一點我就走……」

  「你真的要走嗎?」蕭奕白倏然鬆了手,哀傷的神色一瞬間就在臉上一覽無遺,低道,「不能留下來嗎?這是你家啊。」

  蕭千夜沒有接話,似乎是片刻間想起了什麼過往的回憶,忽然間感到胸口悶堵到難以呼吸——家,自他從昆崙山返回,這個曾經溫暖和睦的家就變得冷冷清清,大哥是他唯一的親人,但也因為常年駐守在伽羅而分隔兩地,無數次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帝都的天征府內,等待他的都只有黑暗的大院,無光無聲,一片死寂,宛如冰冷的鐵盒,再到自己捲入碎裂之災,成為全境的通緝犯失去所有,家?這個字對他而言早就成為遙不可及的夢想,是在夢中也不曾出現過的存在。

  但他心中的懷念才剛剛竄起火苗,立馬就被一股洶湧而來的疲倦感無聲無息的壓制了下去,蕭千夜只能不動聲色的避開大哥的目光,其實自葬龍淵惡戰之後他就能時不時感覺到這種奇怪的疲憊,凝時之術的弊端正在以超乎預料的速度影響著他,雖然眼下他還能保持清醒,但未知的未來卻讓他無法輕易的對心中在乎的人做出任何的承諾,哪怕只是答應大哥,留在家裡。

  他抓了抓腦袋,不想讓蕭奕白看出自己的反常,索性把話題又繞了回去,淡淡說道:「我去一趟墨閣,天子腳下,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啊?」蕭奕白還沒反應過來,弟弟就已經逃命一樣大步溜了出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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