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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天守道

  這一戰比他想象中複雜,也讓他第一次見識到來自海外未知種族匪夷所思的戰鬥力,在金線之術的結界下,辛摩兩人並未因身體的重創而受到絲毫影響,甚至表現出一種超乎常理的亢奮,血液從皮膚下迸濺而出,讓平坦的天守道迅速變成一片刺目的紅,這麼觸目驚心的色澤不知道觸動了他們骨血深處什麼樣的本能,兩人都是赤手空拳,每一次跳躍再落地都會將堅固的地磚砸出深坑!

  他出生在飛垣,成長在飛垣,到如今才第一次身臨其境的感受到某種深刻的威脅,這種敵友不明的特殊種族在流島中有無數個,一旦上天界土崩瓦解,限制他們唯一的枷鎖被解除,那興許就是新一輪的惡戰的開端。

  更讓他在意的是弟弟,他似乎也沒有全力以赴,而是在刻意的放緩速度和力道試探對手到底有多少實力,這麼肉眼可見的手下留情依然讓戰局看起來充滿了緊張和危險,古塵的刀鋒是極少散去神力刀鞘的,但這一次即使那柄黑金古刀一次又一次緊貼著對手割裂皮膚刺穿血肉,辛摩皆是不退返進,疼痛刺激著天性里無可抑制的好戰,直到筋疲力盡片體鱗傷也還是一副戰意高漲的亢奮模樣。

  瘋子……這是他此刻對辛摩唯一的評價。

  蕭千夜低斥一聲,他並沒有和辛摩族直接交過手,所有的記憶全部來自於一萬五千年前的帝仲,但是在帝仲擊毀辛摩島之前,他們本族內部的屠殺就已經接近了尾聲,以至於他並不能準確判斷純血種和混血種到底有多少的差距,這次兩人聯手進攻給他的感覺倒也並不棘手,唯一讓他陡然心驚的只有越戰越勇、越戰越癲狂的本能,彷彿是掙脫囚籠的猛獸,連喘息聲都變得野性低沉。

  這是他此生經歷過的所有對手都沒有的東西,沉浸在殺戮的喜悅里,貪婪的享受著廝殺帶來的快感。

  一萬五千年前辛摩島一戰,極少數的純血辛摩趁亂逃走而倖存,坦白說那是不符合他們一貫作風的行為,但也正是如此,這一脈讓人聞風喪膽的種族才得以延續下來。

  辛摩對和他們齊名的真羅族不屑一顧,只有真正交過手的人才能理解這其中天塹鴻溝般的巨大差異,真羅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一旦落於下風會優先選擇保住自己的性命,但辛摩則恰恰相反,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狙擊面前的敵人,哪怕知道自己和對手有著不可逾越的實力差距,哪怕知道此戰一定會落敗,他們也不會逃跑。

  短暫分心的時間裡他終於決心開始收縮手裡的金線之術,籠罩頭頂的金光向左右兩邊劃分,如一個特殊的隔斷將兩個辛摩分別困住,緊接著他暗暗提力,所有的金線快速匯聚成一點朝著他的方向收攏,辛摩察覺到不對勁,但赤手空拳的力道顯然無法扯斷越來越密集的金線,很快兩邊的金光向下壓縮形成兩個方方正正的「籠子」,蕭千夜這才斷開金線,古塵在手腕連續轉動加固屏障。

  公孫晏目瞪口呆的看著不遠處赫然豎立著的兩個「籠子」,咽了口沫望向蕭奕白,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是……活捉了?」

  「嗯。」蕭奕白點點頭,顧不上身邊驚魂未定的風彥趕忙跑過去,弟弟已經默默將古塵收回了間隙里,氣定神閑的指著面前兩個半透明的光線籠子囑咐道,「傷的挺重但是死不了,就把他們先放在這吧,或許能吸引辛摩的同夥過來營救,天守道寬敞不至於誤傷百姓,不過要讓商會的人挪個位置,這幾天不要靠近這裡。」

  「讓鏡閣去處理吧。」蕭奕白心不在焉的回話,使了個眼色瞄了一下風彥,壓低聲音,「這個人怎麼辦?」

  蕭千夜微微回神,淡淡接話:「也讓鏡閣去處理好了,我得先回去看看阿瀟,陛下那邊你去彙報吧。」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天守道城門的沙翰飛和他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抬手擊掌之後就順勢交接了剩餘的事宜,他其實一早就注意到了這種熟悉的金線之術,不同於帝都的軍隊必須依靠天尊帝手裡的日冕之劍才能將其幻化成形,這個人手裡的金線更加璀璨耀眼,會讓人產生莫名的震撼而不敢太過靠近,而現在,剛才密密麻麻籠罩在天守道上空的金線變成了兩個半透明的特殊籠子,關著兩個滿身血污卻依然咧嘴大笑的辛摩族。

  他半蹲著用手指戳了戳,抿抿嘴嘆道:「我是該說你們太可怕,還是該說他更可怕呢?你看看這一身傷,骨頭都斷掉一大半了吧,正常人早該不省人事了,可你們……竟然還笑得出來。」

  辛摩直視著沙翰飛,明明自己才是手下敗將,說出來的話卻彷彿剛剛得勝歸來的大將軍,驕傲且充滿了狂妄,回答:「他若是只有這點實力,那他不配做少主的對手。」

  沙翰飛眉峰緊蹙,顯然和這種未知的種族廢話是浪費時間,他抓了抓腦袋又掃了一眼天守道,原本寬敞平坦的大廣場此刻被破壞的坑坑窪窪,地磚裂成碎片,有的砸向了城牆,有的深陷入地底,好在被金線之術阻攔全部都砸在了百米範圍內,放眼望去這裡好似下了一場血雨,大片大片的血污染紅了視線,他一邊命令守衛過來清理廢墟,一邊扭頭轉向公孫晏,年輕的公子遞給一身大汗的風彥一塊乾淨的手帕,笑吟吟的道:「多謝大人將他引過來了,大人沒受傷就好,我送您回府吧。」

  風彥深吸一口氣平復著呼吸,他看不懂那一戰的兇險,只是看著眼前凌亂一片的廢墟微微發獃,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公孫晏在和自己說話,連忙好聲好氣的接過手帕擦了擦冷汗,鏡閣主笑眯眯的,讓他完全猜不透這個年輕公子風輕雲淡的面容下到底對這件事知曉到何種程度,也無法判斷他會對自己做出怎樣的處置。

  長夜緩緩散去,黎明的光再度照耀在帝都城上空之時,昨晚上發生在天守道的廝殺已經被悄無聲息的掩飾了痕迹,軍閣在破裂的地磚邊上拉起警備線,鏡閣也找了借口讓排隊待檢的商隊收拾馬車去到另一邊的天罡道,繁華的都市依然熙熙攘攘,彷彿今天只是一個再平凡普通不過的日子。

  相比帝都城的和睦安寧,駐紮在東冥的三翼鳥軍團在收到蜂鳥傳信后連夜啟程前往洛城緊急支援,不到正午的時候,三翼鳥盤旋在陪都的城牆上遠遠盯著不遠處的河道碼頭。

  在停泊的商船上,一雙笑眯眯的眼睛也在意味深長的看著城牆上碩大威武的鳥兒,他一隻手捏著兩個奇怪的銅鈴晃了幾次,另一隻手敲擊著扶手努努嘴對著身邊人喋喋不休的抱怨起來:「我聽說山海集的主人最近也在飛垣,猜測他可能是在山市的那隻巨鰲里,正好蕭千夜又不在,閑著也是閑著就想進去找他聊一聊,畢竟前幾年賺了他不少錢,生意總歸是禮尚往來的嘛!可我進去之後發現他不在,巨鰲上的商家也正規了許多,本來我還有點索然無味,結果一出來……反倒是你們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驚喜。」

  「少主……」身邊的屬下單膝跪地,即使對方的語氣聽起來像個小孩子在撒脾氣,他還是緊張的咽了口沫解釋,「他們原本只是為了處理被繳獲的那批極樂珠,萬萬沒想到蕭千夜會在這種時候忽然回來,可能是一時衝動沒忍住對他動了手,畢竟是上天界戰神的血脈,他們不敵被擒是活該。」

  坐在躺椅上的年輕人繼續晃著銅鈴,這是幾年前他們從飛垣陽川境內一群沙匪身上獲得的東西,據說不同的兩人各自攜帶一個在身上,就能在一定範圍內清楚的知曉對方的位置,後來就將這玩意分給了所有的同伴,每一個人身上都會帶著封印著自己氣息的特殊銅鈴,但他手裡有十幾個刻著同伴名字的銅鈴,通常只會放在隨行的行囊里不會一直攜帶,屬下找不到他也很正常。

  眼下他手裡的這兩個銅鈴完全沒有回應,無疑說明了前往帝都城處理極樂珠的兩個同伴已經出事了。

  辛摩少主目光一沉,隨手將銅鈴收回木龕中,抬手指向遠方的城牆說道:「我昨夜從山市出來的時候就遇到了這群鳥,現在它們停在洛城,想必是已經猜到了我們是走的運河來到這裡的河道港口,估計要不了多久更麻煩的人就要找上門來了,阿峰和阿驊能這麼悄無聲息的失去聯絡,應該是蕭千夜親自出手,你們要是和他撞上下場多半也是如此,確實是不簡單吶,不愧是當年一刀擊毀辛摩島的人。」

  屬下凜然神色,這是他第一次從辛摩少主的口中聽到如此毫不掩飾的稱讚,忍著震驚低聲問道:「那少主的意思是?」

  辛摩少主微笑著吐出一口氣,眼神雪亮:「你帶著所有人潛入洛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對任何人動手,我親自去帝都找他,我倒是要看看一座城市的死活,值不值得他放了我們兩個人。」

  「少主?」他不可置信的抬頭,年輕人懶洋洋的打了個盹,眯著眼睛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喃喃自語,「沒辦法,衝動是衝動了些,可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都是我們的同伴呀。」

  「遵命。」屬下哽咽著回應,還沒走遠又聽見一聲淡卻鄭重的提醒,「對手不容小覷,不要赤手空拳的過去,帶上指套護臂,必要的話帶點武器以備不時之需。」

  他微微吃驚,要知道對辛摩而言最好的武器就是天賜神力的身體,那些廢銅爛鐵在辛摩眼中從來都是累贅,但這一次少主竟然主動叮囑他們帶上武器?

  他緊張的緊握雙拳,餘光罕見的看見少主垂下了眼睛,抿著嘴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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