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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九章:斬盡殺絕

  話音未落,腳下的山巒赫然搖晃起來,彷彿有什麼驚人的力量從地底狂嘯而出,頓時清瀲的月光被濃霧遮掩,一道奇異的金光從遙遠的雪峰出利箭般直衝雲霄,很快空氣中隱隱夾雜了絲絲縷縷的血腥味,劇烈的震動之後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安靜,幾人同時往震動的源頭眺望過去,皆是倒抽一口寒氣露出不安的神情。

  霧氣越來越濃,遮掩了視線,但就是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清晰的感覺到了熟悉的神力在山間暴走,然後再度消失。

  那束金光憑空炸現,又一剎湮滅,讓遠方的雪山呈現出瑰麗的輪廓,隨即隱入黑夜。

  「帝仲!」煌焰冷喝一聲,丟下雲瀟光化而去,風冥也立刻緊隨其後,高山之巔一片死寂,只有雲瀟死死握著蕭千夜的手腕,拼盡全力的低下頭克制住飛撲出去的衝動,努力鎮定著情緒讓自己無動於衷的站在原地,一個聲音反覆在腦海里、在心尖處跳躍——我不會再擔心你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再關心你了。

  崑崙地界時有強震,天澈冷靜的安撫完眾弟子之後,習劍坪很快恢復了正常,他心有餘悸的望過來,看見雲瀟若無其事的推著輪椅準備返回論劍峰,她臉上還掛著淡淡的微笑,一秒也沒有再去看震動的方向,而此刻,鳳九卿早就站在論劍峰的山巔上,不用問他都能感覺到那個地方巨大的神力撞擊絕不是普通的地震,但見女兒一臉毫不知情的跑過來,還遠遠的朝他揮了一下手臂,他微微一怔,原想問的話又順勢咽了回去。

  鳳九卿瞄了一眼蕭千夜,兩人心照不宣誰也不肯開口,還是雲瀟抓著他的手臂,自言自語的說道:「千夜,正好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前幾天小倩來找我,說唐師姐至今未歸,連每個月給她的書信都沒有傳回來,現在弟子試煉也結束了,師兄肯定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去一趟敦煌,一方面得找到師姐,另一方面也要調查一下雷公默到底在搞什麼鬼,可是你的傷還沒有痊癒,要不你留在這,我去……」

  「我陪你去。」他毫不猶豫的接話,沒想到這件事上兩人竟然考慮到一起去了,雲瀟咬了咬牙,又道,「師姐被迫劫法場的時候就曾經暴露過劍靈,若是雷公默已經察覺此事,想必現在就會對崑崙弟子持有戒備,我們過去的話不能暴露身份,我倒是不要緊,我的火焰可以凝聚成劍,但是你的瀝空劍得一直放在間隙里,不能拿出來的。」

  鳳九卿本來就不待見他,這下逮著機會立馬陰陽怪氣的接道:「他本來法術就學的不行,現在身體一塌糊塗也用不了武器,跟著你豈不是拖後腿?要不還是我陪你去敦煌找人。」

  下一秒,他就清楚的從女兒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嫌棄,抿了抿嘴直接無視了他的話,繼續說道:「事不宜遲,我回房收拾行李,一會和師兄打個招呼就趕緊出發去敦煌吧。」

  「這麼急?」蕭千夜和鳳九卿異口同聲的問話,雲瀟認真的點點頭,已經往房間小跑過去,還不忘回頭補充,「當然很急,敦煌那麼遠,我們又人生地不熟,就算現在趕過去也還要花時間找機會調查很多事情。」

  「阿瀟……」鬼使神差的,蕭千夜忽然喊住了她,她停下來轉身,眼裡平靜無瀾,他的心底卻潮起潮落久久無法平靜,用力握著雙拳,半晌才低低的說道,「阿瀟,我聽你的決定,如果你……」

  雲瀟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正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還有什麼比去敦煌找師姐更重要的事情嗎?」

  說完她就轉身跑回了房間,蕭千夜和鳳九卿兩人皆是一頓互換了神色,她越是看起來鎮定自若,越是難以掩飾內心深處的惶恐不安,彷彿多待一秒就會有什麼無法抑制的情緒爆發而出,只能頭也不回的逃離這裡。

  論劍峰往北,昆吾山在一片巍峨聳立的大雪峰中間,清澈的星輝之下,原本蒼白的山巒潑墨一般染上了刺目的血色,越往中心越濃稠,將方圓百里全部的雪山變成煉獄般的血峰,但與目光所見的恐怖場景截然相反,空氣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新,氤氳的神力散在風中,讓棲息在山谷的魑魅魍魎們垂涎欲滴又不敢擅自靠近。

  帝仲靠著碎石,虛無的身體好一會才重新凝聚起形態,古塵靜靜的掉落在雪地里,他想嘗試撿起來,手掌卻直接穿過刀柄,他獃獃愣了一瞬,只能無奈的苦笑,索性席地而坐,閉目調整著氣息。

  他一到昆吾山就察覺到了和無言谷內湖心神像如出一轍的神力,幾番探查之後,他發現此處群山環繞根本沒有類似湖泊的存在,但仔細觀察能看到漂浮著的水珠,在昆崙山如此嚴寒的氣候里不僅沒有凍結成冰,反而透出一種淡淡的溫暖,在他伸手握入掌心的剎那間,甚至能清神明志,是一種極為罕見清透又強悍的力量。

  那是西王母留下的結界,庇護著真正的咸池不被侵犯,就在他準備強行破壞這層看不見的屏障之時,朦朧的冷霧裡忽然化形而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對著他單膝跪地的低著行禮,或許是被他身上來自天帝殘影的神力吸引,奉西王母之命駐守咸池的神界守衛希有竟然出乎預料的主動現身,希有對他禮讓有加,直到他大步踏入其中,看到眼前宛如柳暗花明的景象,巨型的天池豁然出現在眼帘中,交織著五光十色氤氳的光芒,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的壯闊,他確實身臨其境的感受到了。

  他利用了這份信任,然後反手殺了希有,神守震驚的看著他,直到古塵的刀鋒砍過頭顱依然保持著恭敬的姿態,不可置信的瞳孔里寫滿純真的憧憬,那樣赤誠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睛,彷彿曾經的雲瀟,讓他一瞬間心虛的轉移了視線,虛無的身體里有強烈感情突然間膨脹起來,那些被壓抑了許久的痛苦與悲傷,讓他心如刀絞又不得不痛下殺手,瞬間,血潑墨而出,將附近的山巒染成一片血紅,西王母的結界出現劇烈的震蕩,引動整個崑崙地界爆發出地震般的悲鳴。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神裂之術的身軀不知為何在寒風中渙散開來,明明他根本沒有遇到任何的反擊,精神上的壓力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坐在雪地上,聽著耳畔一點點恢復平靜的風聲,大星在璀璨的夜幕下無聲的注視著,不知遙遠的神明是否也在看著他,看著他親手抹殺了全部的驕傲,以最令人不齒的方式,背叛了所有的信任。

  一個身影輕飄飄的落在他面前,帝仲微微提神,隨後聽到了一聲帶著譏諷的笑,煌焰環視著漫山的血污,看著空氣里絲絲縷縷不易察覺的金線,冷道:「這裡有什麼東西值得你如此掩飾?」

  「是颻草。」帝仲隨口回答,避開了至關重要的核心,淡淡說道,「這幾年禍亂流島的罪魁禍首就是這種颻草,雖然找到了下落,但是這東西太危險,還是得用法術結界遮掩住,免得節外生枝……」

  「你騙我。」煌焰根本不信,抬手指向周圍,「你殺了什麼東西?這股特殊的神力和無言谷內神像一模一樣,莫非是西王母的手下?」

  「殺了什麼不重要。」帝仲看著他,面上沒有一絲猶豫,「颻草只有在扶桑樹下,經過扶桑神果的滋潤才能生長出清神明志的紅色花枝,否則失去制衡,就會走向另一種極端,成為致幻成癮性極強的毒品,眼下雖然不知道扶桑樹在何方,但我取了幾株颻草帶回去給紫蘇研究試試,或許能有進展。」

  煌焰緊蹙著眉頭,赤色的雙瞳里已經被激起了憤怒,咬牙:「我不要聽這些廢話,什麼颻草、扶桑樹、毒品我都沒興趣,既是西王母的守衛,駐守在崑崙腹地與你也算無冤無仇,你不是那種隨隨便便斬盡殺絕的傢伙,能讓你不顧一切的斬草除根,一定有其它的理由。」

  「信不信隨你。」帝仲平淡的回答,不想和他糾纏,就在此時,高空倏然劃過劍靈的光芒,那束熟悉的白光宛如流星般朝著遠方墜去,也讓他的思維微微一晃,有短暫的空白。

  數秒之後,是風冥的聲音將他從迷惘里喚醒,搖著他的肩膀臉上一片沉重,又鋒芒的往劍靈消失的方向追望過去,低道:「你雖然比以前恢復了不少,但他不能離得太遠更不能離得太久,我去把他追回來,你們先回無言谷……」

  「算了。」帝仲慢慢站起身來,雖然身體有些渙散,意識卻是異常的清醒,「隨他們去吧。」

  風冥欲言又止,煌焰卻失態的咧嘴嘲諷起來:「女人真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東西,難為你對她痴心一片,她還是能頭也不回的跟著別的男人走了,呵呵,真可笑啊,是不是?」

  帝仲跟著他笑了笑,不反駁也不爭辯——可笑嗎?或許是很可笑,他竟然為了一個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女人,把自己搞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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