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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夢碎

  「阿瀟,你沒事吧?」蕭千夜緊抱著雲瀟,冷汗正在從額頭大滴大滴的滑落,好在鬼王的言靈忌對他上天界的同修並不能完全控制,而他的身體早就可以自由的運轉屬於帝仲的戰神之力,這才讓他得以在那般絕對服從的命令下掙脫出來,即使如此,他的手臂還是不自禁的開始痙攣無力,胸膛的傷口撕裂染紅了衣襟,灼燒的痛也再一次席捲而來。

  「是言靈忌……」雲瀟回過神來,扶著他靠在牆上休息,擔心的拂過被鮮血浸濕的胸膛,畢竟是被沾染著黑焰的流火劍洞穿身體,再強行掙脫言靈忌的控制后他整個人虛弱的喘著氣,呼吸越急促,靈力越凌亂,更要命的是,當真氣出現紊亂,這兩個多月來被帝仲反覆重創的五臟六腑也經不住壓力出現劇痛,現在的他只要一動,骨骼就像散架的木偶一般咔嚓作響。

  他面前站著一個能使用上天界特殊法術的雲焰,外面還有被金線纏住暫時無法行動的六千聖奴,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種時候讓舊傷複發!

  蕭千夜默默抬手按住心口,一邊調整著呼吸的頻率,一邊暗自再次運起凝時之術,就在這時,雲瀟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拉到了懷裡,立刻就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無名的心疼讓她眼眶濕潤,搖頭低道:「不要,不要這樣,你累了就休息一會,我會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阿瀟,我沒事。」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手已經被她溫柔的抱住親吻著指尖,連身上的疼痛也緩和了不少,拉過她指向地面上的斷手認真的說道,「指縫裡有鬼王簽的殘片,這個人只是用上天界留下的東西作為媒介才能運轉他們的術法,無論是剛才的空間之術,還是鬼王的言靈忌都不是他自己的力量,別太靠近他就不會受到影響。」

  雲瀟輕拍著他的後背,不解的喃喃:「他是山海集出身,山海集內怎麼會有這麼多源自上天界的東西?」

  蕭千夜搖搖頭,雖有疑惑但也並不是很意外,只是咬牙憤憤的接道:「上天界的人經常隱瞞身份周遊流島,他們連流島的政權都極少插手,更別提山海集那種黑市組織了,就算是什麼時候留下了沾染自身神力的東西他們也不會記得,一個個自稱流島的統治者,不管不問就算了,這種東西一旦流入有心之人手裡,走到哪裡都是禍害!這麼多年只要和上天界扯上關係的事,就沒有一件好事!」

  雲瀟被他的表情逗得又氣又好笑,「好了好了,你不要發脾氣了,他們又聽不見!」

  「我不是在生氣,我是……咳咳,咳咳。」一語未畢,情緒讓胸肺一陣絞痛,迫使他不得不深呼吸調節氣息。

  「你就是在生氣。」雲瀟捂住他的嘴,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上天界對蕭千夜而言那種無可替代的特殊意義,是帝仲給了他足以匹敵夜王的力量,這才歷經千辛萬苦將自己的祖國從毀滅的深淵裡拉出重獲新生,也是帝仲的幫助,讓他一步一步成長,從面對上天界的束手無策,到能與之反抗為敵,這麼長時間以來,帝仲如師如友,讓他從最初的戒備一點點轉為深刻的信任。

  可這種信任,卻在一切欣欣向榮之初被無情的擊碎。

  雲瀟輕按著他的手,內心五味陳雜,有一種淡淡的哀傷和悔恨情不自禁的填滿心頭,她知道蕭千夜對帝仲的感情是複雜的,複雜到寧可隻字不提也不願意去理清頭緒,就算帝仲在憤怒中強迫他陷入沉眠,甚至持續不斷的重創這具身體讓他無法蘇醒,但他其實一次也沒有對那個人動過殺心。

  在她逃一般離開師門,劍靈從昆崙山巔掠過之時,她其實感覺到了下方發生了驚人的惡戰,也知道身邊的人緊攥著手心,目光一直忍不住朝著那個方向眺望過去。

  這份恩情像橫在兩人之間無法描述的傷痛,只要悄悄提起,就會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她的動作讓幾步開外的雲焰憤怒的重踏地磚,即使已經被砍斷一隻手,他卻僵硬的抬著還在滴血的斷臂瘋子一般的吼道:「放開她,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認得上天界的力量,難道也是山海集出身?」

  兩人同時抬頭望過去,竟然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由微微一笑鬆了口氣,雲瀟昂首挺胸的看著他,一字一頓質問:「你既然說這些年的所做作為皆是為了我,那你可知道上天界是我的敵人,現在你還借著他們的力量試圖以言靈忌控制我!你殺害了那麼多無辜的女子,美其名曰是我的『替身』,你當真覺得我會喜歡這種形勢的示愛?你只會更讓我噁心。」

  「你在乎這個嗎?」雲焰奇怪的抬眼露出一抹欣喜若狂,「你不想我身邊有其它的女人,你還是很在乎我的是嗎?其實我也不想你身邊有其它的男人,但確實是我來晚了,所以我不怪你被這個男人花言巧語欺騙。」

  雲瀟眉頭緊蹙,這樣的神態讓她泛起惡寒,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腦迴路才能將她的話曲解成這種意思,但見對方真的是一副喜形於色的樣子,更讓她冷漠的反駁:「我說了火種救你是本能,我從未愛過你。」

  雲焰頓時收斂了全部的神色,面無表情的將目光轉向蕭千夜,低聲質問:「你愛的是他嗎?」

  「當然。」雲瀟目光灼灼緊握著蕭千夜的手,雲焰低頭看著腳下土地,半晌才道,「我不在乎你愛過別人,只要你回來,我不在乎你的過去……」

  「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雲瀟打斷他的話,手指一點點用力,她認真的吸了口氣,一字一頓清楚的說道,「我愛過兩個人……另一個不是你,以後也不會再有那樣的人了。」

  她的話讓蕭千夜心中一動,這是雲瀟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白自己對那個人的感情,但這樣的坦白卻讓他的感到了一種安心,彷彿這麼多年縈繞不散的濃霧豁然開朗。

  「你愛的人也不是我,你愛的是那個沉浸在幻想里的自己,先立教斂財,蠱惑人心為你所用,再用沾染著上天界之力的東西展示所謂『神力』,讓愚昧的教徒對你深信不疑,如今你的勢力遍布西域各國,還想試圖染指中原!我不會再讓百年前的戰亂重演,我要除掉你,收回遺失的火焰。」

  「你要除掉我?」雲焰臉色茫然重複著她的話,嘴角笑意漸濃,「我自出生就是一個人,在破爛的橋洞里被野狗照顧撿了一條命,我滿身惡疾在山海集那種不見天日的鬼地方艱難求生,我沒害過一個人,再窮再餓再被人嫌棄,我也想用自己的雙手乾乾淨淨的活下去,整整十六年,沒有人對我出手相助,就連我病倒街頭,也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看我一眼,我飽受折磨,只有你對我溫柔的笑,給了我名字,而現在……你要除掉我?」

  他眼裡的哀傷讓雲瀟微微動容,看著他苦笑著以絕望的口氣喃喃自語:「我落難之際無人過問,富有之時萬人巴結,連我最為厭惡的山海集都將我視為貴客,你看過他們的嘴臉嗎?他們將一個被野狗養大的人恭敬的捧為上賓,那些從來瞧不起我的花魁舞姬爭前恐后的為我斟酒遞茶,這樣的人我見得越多就越想念你,只有你不會嫌棄我的骯髒醜陋,只有你是真心對我好。」

  他愣愣的往前踏出一步,朝她迷惘的伸出雙手,以一種渴望的眼神哀求的看著她:「上天界是你的敵人?難怪你不喜歡大羅天宮,當初我只想著讓天工坊用最好的材料為你打造這座宮殿,所以他們用了很多沾染著上天界十二神力量的東西點綴其中,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離開祁連山去別的地方再建一座屬於只我們的宮殿,昆崙山、長白山、天山?你喜歡哪裡?只要你開口我都答應你,我可以為了你去顛覆一個國家的政權,也可以為了你放棄戳手可得的勝利,只要你願意,我什麼都可以做!就算你讓我去死,我也不會猶豫。」

  當一個惡貫滿盈的人用最真誠的語氣說出這種話,反倒是讓雲瀟呆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話,她本可以利用這份感情輕而易舉的除掉這個人,然而那樣熾熱的目光像一束利箭刺入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倘若散落的火焰沒有陰差陽錯的救起當初那個垂死的少年,那麼他的人生早就終止在五百年前,不會有後來的立教斂財,不會有蠱惑人心,也不會有東侵戰爭,到底是他的偏執造就了今天的惡果,還是、還是那束天外流火,帶來了厄運?

  忽然間眼前再度浮現出天火從虛空之門墜落神州大陸的畫面,讓雲瀟痛苦的按了一下額頭。

  「阿瀟……」蕭千夜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低低喊了她一聲,彷彿是察覺到了她內心翻騰的複雜念頭,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著道,「力量本身沒有正邪善惡之分,只是取決於得到它的人罷了。」

  雲瀟背後發寒緊靠著蕭千夜,而雲焰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手按住心口,手指扣入血肉中一點點摳出那塊珍藏了五百年的五彩石,笑起:「如果我的所作所為讓你生氣,那麼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能死在你的手裡本來就是我的心愿啊……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殺了這個花言巧語欺騙你的男人,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不能愛上其他男人!」

  「呵……」蕭千夜握著劍靈站起來,雲瀟擔心的扶著他,低道,「你的傷口裂開了,這是我的火焰所傷,很難痊癒的……」

  他微微笑著,習慣性的轉動劍靈,望了一眼聖壇外,忽然說道:「我沒事,阿瀟,崔修明就在外面,聖奴被我控制之後他只是個招搖撞騙的普通人罷了,你去抓住他帶回敦煌才能幫溫將軍平反,至於這個瘋子,我來對付就好。」

  雲瀟歪著頭眨了一下眼睛,雖然感覺他是在故意支開自己,還是點點了頭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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