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五章:燕尋
燕尋像一匹脫韁的馬目標明確的沖向了一家常去的店鋪,已經許久沒有生意的老闆娘坐在躺椅上一邊抽著大煙一邊唉聲嘆氣,整個大堂烏煙瘴氣,完全不像是個賣甜食的商鋪,燕尋捂著口鼻用力揮著衣袖,還主動把窗子推開通風透氣,老闆娘懶洋洋的望過來,一看是他,扶著把手笑咯咯的坐起來調侃道:「阿尋又來了啊,我這都十天半月沒有新的材料送進來了,再這麼下去,你最愛吃的紅豆棗泥糕也做不了嘍!」
「您還有多少,先給我來點唄!」燕尋咧著笑,一屁股就坐了下來,還飛速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先潤了潤嗓子,那張虎頭虎腦的臉蛋露出期待的神色,屬實是招人喜歡,老闆娘無奈,慢悠悠的站起來去后廚清點了一番,又道,「材料倒是還剩下一些,不過我這都好久沒生意了,你趕時間不,要不我讓廚子給你現做?」
「好!」燕尋一口應下,美滋滋的抿了抿嘴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老闆娘索性拖著椅子坐到了他身邊,搖著小團扇扇風解暑,她的視線正好落到門外清冷的大街上,忍不住感嘆道,「哎,這是倒了什麼霉,好好的生意說不讓做就不讓做了,阿尋啊,你愛吃的那種紅豆棗泥糕,裡面有一種材料用的就是羽都特產的香草沫,要是鏡閣真的不允許山市繼續停留,以後你也吃不到了。」
燕尋眨著眼睛,自從跟著師父來到山市,他幾乎每天圍著那隻機械凰鳥打轉,對外面發生的事情根本提不起一絲興趣,唯有這家的紅豆棗泥糕莫名戳中了他的味覺,隔三差五不過來吃上幾盤就全身難受,他的師父燕佪是個認真嚴謹又有些古板的老工匠,畢竟這裡有著天工坊的死對頭神工坊,他們師徒兩還是在偷偷改裝人家造的東西,所以師父一開始說什麼也不肯讓他為了一口吃的跑出來,後來還是文老闆出面求情,師父才黑著臉鬆了口,記憶中的山市是極為熱鬧的,川流不息的車馬人潮不分晝夜的吆喝著,確實是第一次呈現出這般安靜死寂的氣氛。
但他也並不在意這些東西,每次都是吃完了就趕緊回去繼續調試那批機械雲鳥,那可真是讓他嘆為觀止的存在,也難怪能讓師父不顧避嫌的來到飛垣,親自對其進行改裝。
老闆娘的搖椅發出吱吱的聲響,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隻不易察覺的火蝴蝶悄悄的停在了燈架上,過了一會夥計們就端著新做好的紅豆棗泥糕端了上來,燕尋開心的拱手做謝,筷子都懶得用直接一口一個抓著就往嘴裡塞,老闆娘捂嘴偷笑,罵道:「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反正也沒有其它的客人,我剛才特意讓廚子多做了一些,一定管飽!」
「真的呀?」燕尋塞了一嘴的糕點「咕咚」咽了下去,嬉笑,「曼姨可從來都沒讓我吃飽過!」
老闆娘臉頰一抽,尷尬的用小團扇拍打著對方的腦門,笑罵:「那是你越來越能吃了,我這的紅豆棗泥糕分量可是全山市最實在的,尋常人吃一份正好,吃兩份就要嫌撐,能吃三份的都很少見,你倒好,前兩年就能吃完十份,現在每次都是二十份打底,我是真的好奇,你這小小的個頭,看著精瘦精瘦的,肚子里到底長了個什麼樣的大胃?」
燕尋一邊往嘴裡繼續塞著糕點,一邊理直氣壯的瞪著老闆娘:「師父說了我在長身體,能吃是好事!」
「你滿腦子就只有師父師父!」老闆娘針鋒相對的回了一句,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好心提醒,「你慢點吃,真的沒人搶!」
燕尋沖她嘿嘿笑了兩聲,繼續低頭一盤一盤的吞著糕點,老闆娘又氣又憐,趕緊給他倒了杯水放在旁邊,很快二十盤紅豆棗泥糕就被吃了個精光,燕尋意猶未盡的摸了摸肚皮,眼睛眯成一條彎曲的線,得意洋洋的沖老闆娘挑著眉毛回道:「我說了曼姨從來沒讓我吃飽過吧?再來二十盤,我還能吃的一點不剩。」
老闆娘的眼眸中其實有閃過一絲擔心,這孩子初到山市的時候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如今一晃五年多過去的,怎麼說也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可是他雖然飯量大的驚人,身體又好像沒怎麼成長,不僅個頭和之前一樣,身材也還是一副精瘦的模樣,也不知道吃下去的食物都補到哪裡去了,想到這裡,老闆娘遲疑的拉住準備離開的燕尋,莫名問道:「阿尋,你可要注意身體呀,別整天只知道倒騰那些機械。」
「我身體好著呢!」彷彿被戳到痛處,燕尋沖她用力握拳想展示一下手臂的肌肉,有奇怪違和的「咔嚓」聲微微一晃,不等老闆娘確認聲音的來源,燕尋已經一溜煙的走了,她疑惑的張望了一圈周圍,這小子的錢每次都是文老闆派人送過來,特意叮囑過他想吃什麼就給什麼,想吃多少就做多少,文老闆雖說是山市的主人,但和商戶之間其實也是生意關係,倒是對那個孩子格外的包容寵溺。
另一邊的巷道里,蕭千夜和雲瀟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剛才那一聲不易察覺的「咔嚓」聲敏銳的讓兩人察覺到了反常,立刻追著燕尋的方向跟了過去,他果然是直接回到了蜃樓里,就像他憑空出現,這次也是憑空消失在視線中,好在火蝴蝶的翅膀不動聲色的將保護蜃樓的法術割出一條細細的裂縫,兩人順勢掠入其中。
蜃樓依然十分高大壯觀,但和從前那隻巨鰲背上的相比,這裡沒有將基層用於商業,也沒有黑市最喜歡的拍賣場,而是將整棟樓都拿來做成了客棧迎接貴客,遠遠望去,那些房間都是獨立的小院,形態各異風情不一,不知道用了什麼奇妙的方法一層一層疊了上去,好像空中樓閣讓人嘆為觀止。
此時的蜃樓沒有其它的客人,只有等待徒弟的燕佪正在負手焦急踱步,燕尋一看見師父,趕緊用衣袖擦了擦嘴,深吸一口氣跑上去打招呼:「師父您怎麼過來了?我說了吃完就馬上回來,真的一刻也沒有耽擱吧?」
「吃吃吃,都什麼時候了,凈想著吃!」燕佪一巴掌拍在徒弟的腦門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昨天飛出去的那隻機械鸞鳥被金線纏住了,還好它避得快只是沾上了一點點,這會赤璋先生才清理完,對了,你今天的葯吃了沒有,趕緊吃完睡覺去,鸞鳥的結構精密複雜,等你起床我們還得去調試一下有沒有其它地方出了毛病,另外那幾架上配備的武器也得好好檢查檢查,很快就要用到了。」
「哦,師父放心,我每天都有按時吃藥的。」燕尋站的筆直,拍著胸脯保證,燕佪低著頭,眼中似有一樣的目光陰霾的閃爍了一瞬,再抬頭的時候仍是一副為人師表的仁愛,拍著弟子的肩頭語重心長的囑咐,「文老闆可是給你請了最好的大夫看病,你乖乖聽話,都二十歲的大小伙了,可不能總是不長個呀,到時候娶不到媳婦,你難道要和我這個老頭子過一輩子?」
「師父!」燕尋紅了臉,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燕佪笑哈哈的推了一把徒弟,叮囑,「快去吧,一會我喊你。」
「好嘞!」他還是揚起了燦爛的笑,和自己的師父認真的作揖,雲瀟躲在暗處眉頭緊蹙,一邊控制著火蝴蝶繼續跟著燕尋,一邊面露疑惑的低道,「吃藥?他剛才狼吞虎咽的模樣看不出來有什麼病呢,倒是他那個師父奇奇怪怪的,總讓我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蕭千夜緊握著劍靈,略一思忖:「檢修……這種時候檢修機械,是真的打算和飛垣魚死網破了吧,阿瀟,你先讓火蝴蝶跟著那個人,我們跟著他師父看看到底在搞什麼鬼。」
燕佪是和燕尋走向了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在走到一處空地之後忽然停了下來,兩人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只見他謹慎的左右張望了一會,這才小心的從懷中取出了什麼東西握在掌中,然後平舉著手微微用力,忽然間,空地無來由的掀起一陣狂風,竟然有密密麻麻蛛網一般的靈力之線覆蓋在他面前的空氣上,雲瀟一驚:「法術結界!」
蕭千夜正欲提劍追出又被她一把死死的按住,短短瞬秒之後燕佪就從兩人的視線里徹底消失了,她緊張的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來不及解釋拉著蕭千夜原路返回,直到再也感覺不到那種詭異的風,雲瀟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正色提醒:「剛才那個法術結界和開始那些不一樣,它上面的蛛網是漂浮的靈力,只要有一點察覺到我們的氣息就會立刻被施術者發現,蛛絲會隨著風浮動,你要是直接衝過去,現在我們就暴露了。」
蕭千夜厭煩的咋舌,雲瀟拉著他青筋暴起的手腕,耐心的安撫:「你別急,那個叫阿尋的人身上有些奇怪,我的火蝴蝶曾悄悄的落在他的肩膀上,嗅到了一種很特殊的氣味,我們先過去找他,或許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