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二章:振翅
燕尋坐在凰鳥金色的座椅上,只是輕輕將手搭住方向轉盤,無數冥魂試駕的記憶洶湧而來,他閉目感知,然後面無表情的抬手指了指鳥首位置同樣金色的圓盤,冷漠的道:「那裡面放著的就是馭風珠,用特殊的絲線一端連接著這架機械的每一片羽翼和每一個儀器,另一端則連接著座椅,文老闆說過,凰鳥之所以難以操控,不僅僅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動力源,更大的原因就是這批絲線,它必須非常的細,同時又必須堅韌、牢固、輕巧,凰鳥的飛行速度迅如雷電,過程中還會產生高溫,一般的材料直接就燒斷了,正是這兩道難關限制了製造進度,讓神工坊歷時三代都無法成功。」
「哦?」縉河好奇的走過去,發現根本打不開中樞的閥門,再看燕尋,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而已,一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已經變得陰梟可怕,對他露出讓辛摩也有幾分戰慄的危險笑容,食指輕輕一動,御影術控制的冥魂咔嚓轉動起機關打開閥門,又低頭說道:「文老闆和師父說過關於這架凰鳥的製作過程,山市巨鰲自離開西岐島就不停的尋找合適的材料和動力源,他們在一處未知的流島上發現一隻死去的鳳凰,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機械凰鳥的原型,不僅通過遺骨改善了最初的圖紙,還用鳳凰的羽毛製作了這種絲線。」
「鳳凰……」縉河的眼眸不易察覺的暗了一瞬,中樞的閥門打開之後,馭風珠是懸浮飄在空中緩緩轉動著,無數密密麻麻的絲線穿過馭風珠連接著機械凰鳥的每一寸,單是看一眼他都能感覺到工藝的複雜繁重,燕尋一隻手搭在方向轉盤上,另一隻手則是看似隨意的放在扶手上,他的指尖微動,中樞內就有相對應的絲線跟著顫抖起來,「凰鳥的駕駛很難培養,因為這架機械內部有十萬根線,每一根都連接在不同的位置上。」
縉河嘆為觀止,忍不住誇讚:「呵,難怪文老闆要借用鏡妖的力量,畢竟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個做不到,那就兩個,兩個也做不到,那就無數個。」
燕尋苦笑了一下,無數複雜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讓他立刻痛苦的按住額頭,縉河看著燕尋,遲疑了一下,有些困惑的問道:「之前我曾見過機械鸞鳥的駕駛,看他們的樣子是直接固定在座位上的,凰鳥的速度應該更快,你就這麼坐在上面,難道不會摔下來嗎?」
「固定的?」燕尋反而對此一無所知,但很快就通過冥魂的記憶如臨其境的感到了哀傷,沉默許久之後才淡淡回答,「試駕培訓是由赤璋先生負責,我其實沒有見過雲鳥的試駕,他們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對我下手吧。」
「嗯……」縉河似在沉思,忽然揚起嘴角笑了起來,燕尋名不所以的看著他,只見他大步跳到中樞的馭風珠面前,不知何時手心裡就把玩起一個玄黃色的珠子,那東西圓潤光滑,隱約透射著一股極具誘惑力的血光,彷彿有什麼特殊的力量在內部竄動,注意到燕尋的視線,縉河毫不掩飾的將珠子亮出晃了晃,笑嘻嘻的介紹,「這是龍血珠,而且不是旁系蛟龍族的,是傳說中龍神在世之時遺留下來的寶貝,即使在山海集這種赫赫有名的大黑市也沒幾個人能弄到,它對大多數人而言都是世間罕見的大補之物,但對我而言,比劇毒還要可怕。」
他一邊說著「可怕」,一邊毫無懼色的將龍血珠放到眼前,好奇的詢問:「海天龍戰血玄黃,龍神亦能御風而行,如果將它一併融入中樞中提供動力源,是不是就能讓機械凰鳥支撐的久一些?」
燕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其實不用他回答,縉河已經自作主張的將龍血珠一把捏碎混入了馭風珠中,頓時十萬根細細的線同時綻放出誘人的血光,整個凰鳥宛如浴火重生般戰慄的一剎,燕尋眉峰緊蹙,他的座椅是原本就連接著線的另一端,任何微弱的動靜都能被他清楚的察覺到,就是在這一瞬間,冰冷的機械似乎被賦予了生命,前所未有的動力正在熊熊燃起!
「能撐多久?」縉河還是那副玩味的笑,好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出於興趣,燕尋沉默許久,回答:「我不能確定,但肯定不止三天,要試飛之後根據消耗才能判斷……」
「那就快點讓它飛起來吧。」縉河開心的打斷他的話,眼裡是瘋子才有的亢奮和癲狂,「機械凰鳥的首戰敵人是真正的皇鳥!」
「什麼?」燕尋一驚,才放到方向轉盤上的手莫名收了回來,忽地想起了什麼傳說,縉河沒有理會,目光望著遠方,有期待也有猜測,「她失蹤了幾年,回來之後狀態一直很差,前不久被上天界的冥王重創未愈,剛才又被我以龍血珠偷襲受傷,如果機械凰鳥連那種狀態下的她都應付不了,那麼這東西充其量就只是一個大一點的玩物罷了,不值得我為它冒險闖入帝都搶奪風神。」
「剛才那個女人……是浮世嶼的皇鳥?」燕尋終於反應過來,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機械凰鳥的原型就是根據古籍中鳳凰的圖騰所設計,你說她、她就是真正的鳳凰?」
「她不是鳳凰。」縉河一口否定,但也不想再解釋什麼,他收起了所有的笑意眼神如刀,冷聲命令,「我去牽制她身邊的男人,你唯一的任務就是讓我看到機械凰鳥的價值,它有存在的價值,你才有活下去的價值。」
燕尋一動不動,在服下藥陷入昏睡之後,他曾感覺到一抹淡淡的溫暖縈繞在身邊,而當體內的冥魂感覺到危險本能的做出反抗之後,也是這一抹溫暖攔住了逼到眼前的殺意,迷迷糊糊中,他確實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子,有著乾淨澄澈的眼睛,對他露出悲憫哀傷的目光,忽然間,似乎有種奇妙的遲疑油然而生,他低著頭回道:「她不是壞人,她甚至……想要救我。」
「你坐在這裡,她就是敵人。」縉河的眼睛鋒芒如刀,冷笑提醒,「善良是因為無知,你現在過去找她,若是她對你還有半點手下留情,我決不逼你出手。」
短暫的對峙過後,機械凰鳥第一次振翅而起,如一道迅猛的雷電撕裂法術結界,他坐在腹艙的中心,視線卻能透過鳥首上的琉璃眼珠看到下方的一切,一個男人持劍而立,昂首和頭頂的凰鳥冷漠對峙,而兩架鸞鳥被他強行破開了艙門,固定在座椅上的少年們還在睡夢中就被一劍砍斷了脖子,這一幕如針扎一般刺的他眼底一片血紅,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扶手,穩住凰鳥平衡停泊在半空中。
再定睛,他才看到男人懷中探出來的一隻小小雛鳥,還是那樣乾淨澄澈的眼睛,只是目光變得警覺戒備,彷彿一柄隨時會刺出的利劍,砍斷了他心底最後一絲希望。
燕尋收回了視線,一直緊繃的肩背反而輕鬆了下來——他已經被改造成了怪物,從今往後,也只有同為怪物的辛摩才能接納他。
明明是第一次操控,他卻非常熟練的打開艙門,並且在同一時間精準的鋪開法術屏障,防止敵人趁機直搗黃龍,縉河大步走到艙門邊緣,一腳將文舜的無頭屍體踢給對面,而對方也揮劍反擊,辛摩的眼裡一點點浮現出現好戰嗜殺的危險光芒,他從高空直接跳落,一腳將法術的地面踩得粉碎,笑道:「蕭閣主久仰大名了。」
蕭千夜目光緊鎖,同為辛摩,眼前這傢伙的一顰一笑,尤其是說話的語調都和重嵐驚人的相似,但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比被譽為天才的重嵐更加危險,因為他每靠近一步,皮膚上都在迅速泛出鮮紅的血斑,那是辛摩族在極端興奮之下才會有的本能反應,他在百米開外都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手的鬥志激昂,讓他完全不敢再分心去盯防頭頂那架巨大的機械!
感覺到他全身肌肉已經緊繃至極限,雲瀟伸著翅膀小小的抱了他一下,趁其不備從懷中翻身落到他的肩頭,低道:「我去牽制機械凰鳥,你放心,我們一定能將他們擊毀。」
「阿瀟!」蕭千夜飛速抬手想攔住她,雛鳥點足掠起,火光向外蔓延瞬間恢復原身,高空停泊的燕尋被忽如其來的璀璨光芒閃了一下眼,立刻控制著凰鳥往更高處振翅抬升,狂風裡夾雜著熟悉的血腥味,讓他瞬間變了臉色意識到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然而不等他追出去,縉河主動出擊攔下他的腳步,辛摩一族匪夷所思的蠻力讓手持西王母神劍的蕭千夜不得不頓步堤防,短短數秒之間兩人已經連下幾十招!
縉河咧嘴笑起,不急不慢的提醒:「蕭閣主可不要分心啊,我雖不如重嵐天賦異稟,但實戰經驗可比他豐富的多。」
蕭千夜緊咬牙關,厲道:「龍血……你在那東西上面用了龍血!」
縉河點點頭,神色淡淡:「她的敏銳度在你我之上,肯定從一開始就嗅到了龍血的氣味,明知道那是對她天生克制的東西,可她還是為了你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呵呵,感情果然是實力最大的絆腳石,就比如現在的你,若是和我打架還在分心女人的安危,我保證你幫不了她,自己也要吃大虧。」
話音剛落,高空一串劇烈的炮響,法術結界失去支撐終於徹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