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感同身受
鳳姬不同於雲瀟,她是在流火劍重回熾天鳳凰形態依附於切口之後才能緩緩自愈傷勢,然而身體被切斷,血肉被火光籠罩的狀況還是讓蕭奕白謹慎的將她直接帶回了天征府,體溫在持續降低,讓原本赤紅的火焰一點點轉變成慘白,彷彿幽冥鬼火越發滲人,他只能用自身靈力幫她暫且穩住心脈,以和煦的風神之力緩解痛苦。
「大哥!」就在這時候,蕭千夜抱著同樣昏迷過去的雲瀟箭步衝進了房間,一眼就看到床榻上被破軍魔刃砍斷身體的鳳姬,止不住的倒抽一口寒氣,蕭奕白連忙幫他一起將雲瀟放在旁邊的軟塌上,簡單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又道,「她原本的病情就非常嚴重,這次又被摻和著冥王死灰復燃力量的破軍魔刃直接穿體打傷,我擔心……」
蕭千夜檢查著鳳姬的腰部,即使一直提醒自己要保持鎮定,還是被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刺激的滿眼全是血絲,咬牙:「那次我們被赦生道意外衝到東濟島,破軍就曾用同樣的方法打傷過阿瀟,她火種的生命力遠比鳳姬強悍,可是被打傷之後還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恢復,如今的破軍得到煌焰相助,實力比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鳳姬不能繼續留在飛垣了,這裡沒有人能救得了她,必須立刻返回浮世嶼鳳闕修整。」
「可是……」蕭奕白欲言又止,愁眉苦臉的道,「之前舒少白就想帶她回去的,可是她的狀態太不穩定了,浮世嶼又被雲瀟轉移到了非常遙遠的地方,就算是走神祭道也得要幾個月才能到,我們沒辦法送她回去。」
蕭千夜煩躁的咋舌,轉身摸了摸雲瀟的額頭,發現她的體溫也是急劇下降,低道:「阿瀟和我說過,當時煌焰殺到浮世嶼外圍,為了不讓裡面的同族被死灰復燃之力侵蝕,她是將火種的力量激發到了極致,這才能在頃刻之間將浮世嶼從煌焰眼皮子底下轉移,情況緊急,她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到底會轉移哪裡去,只是想著越遠越好,再等她清醒過來嘗試感覺位置,發現浮世嶼在一處非常荒蕪的地方,那裡沒有白天黑夜,周圍永遠都是星光般澄澈,她雖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但又能感覺到非常安寧和睦的氣息,所以這麼久以來,她對浮世嶼一直都很放心。」
蕭奕白眉頭緊蹙,他是個很少離開飛垣的人,但自幼對奇聞怪談極有興趣,只是這番描述是在太過籠統,他一時也想不出來頭緒。
蕭千夜輕撫著雲瀟的臉頰,幫她擦去不斷滲出的細汗,繼續說道:「她說如果她身處浮世嶼,就能用火種的力量讓其一直保持移動,哪怕是上天界捲土重來,她也能像澈皇當年那樣不動聲色的避開他們,可是如果離開,浮世嶼就只能依賴外圍屏障隱匿氣息,雖說這麼多年只要屏障不被破壞,就從來沒有外人能擅自闖入過,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浮世嶼還是會經常換位置,這也是夜王苦尋千百年依然一無所獲的真正原因。」
兩人心照不宣的呼喚了一眼神色,蕭千夜目光複雜的看著重傷的鳳姬,有一絲無奈更有一絲心酸:「她不該回來的,浮世嶼有規定不允許外族進入,她知道阿瀟才是火種真正的繼承者,知道她才是浮世嶼新任的皇鳥,她不想阿瀟為此違背禁令,這才不讓舒少白去找她,而是拖著病體千里迢迢的回到了飛垣。」
蕭千夜用力閉眼,想起自己偷偷進入進入浮世嶼的往事,語調更顯悲傷:「真是個蠢女人,她是阿瀟唯一的姐姐,守著浮世嶼力戰蛟龍族,阿瀟怎麼會誰才是真正的皇,她曾為我破了例,又怎麼會阻攔舒少白進入浮世嶼?」
蕭奕白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回憶著剛才的驚魂一幕,低道:「舒少白前腳剛走,破軍後腳就找上門來了,看來是盯她很久了,這次雖然沒得手,但是他抽去了鳳姬半身的骨骼,應該是為了消除冥王死灰復燃之力帶來的反噬之傷,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如果皇鳥的遺骸是唯一能徹底消除那股力量的東西,她們姐妹就永遠不會有安寧之日……」
他頓了頓,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看了弟弟很久在語重心長的提醒:「帝仲應該知道這件事吧?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執意救冥王,他會害死雲瀟的。」
蕭千夜赫然抬眼,兄弟倆的視線中各有疑惑,蕭奕白在原地煩躁的踱步:「他說一萬五千年前,是因為上天界的失誤才會導致已經被重創的破軍僥倖逃走,破軍來到人界的第一任宿主是『修羅鬼神』,此魔物遊盪於六界邊緣,非人非魔非神,但又同時具備人性、神性和魔性,除非找到新的宿主,否則破軍不能完全脫離修羅鬼神,破軍的企圖路人皆知,冥王自己也清楚。」
蕭奕白托腮,自言自語想了好一會,面露不解:「但是他又說,冥王他還能牽制,破軍不行,讓他們暫且保持現在這樣的平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能給他騰出應對的時間。」
「應對……」蕭千夜緊握雙拳,思考著這其中隱晦的深意,目光如電迸射出一絲冷酷,「他想殺破軍,又想救煌焰,世上哪有這麼划算的事情。」
「也許真的有,畢竟帝仲知道的事情遠比你我多得多,但是……」蕭奕白不置可否,忽然扭頭望了一眼雲瀟,頓時雙眼瞪大尷尬的咧咧嘴,支支吾吾的道,「弟妹……弟妹你什麼時候醒的?」
氣氛陡然凝滯,無人知道剛才的對話她都聽見了多少,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如死,一雙眼睛失焦不知望向了何處,蕭千夜擔心的喊了她幾聲,好一會她才木楞的回過神來,然後在下一秒不顧一切的衝到了鳳姬的床榻前,顫巍巍的伸手撫摸著腰上斷裂的傷口,毫無溫度的火焰在她的影響下微微一震,似乎是產生了奇妙的共鳴,竟然緩緩恢復了赤紅色。
雲瀟又驚又喜,當初她孤立無援的死在黑棺里,也是溯皇的火苗護著最後的心脈讓她等到了重生的那一天,現在,她的火光輕輕的籠罩鳳姬全身,果然也有了類似的作用,讓一直昏迷的人面龐微微一松,變得安寧如睡,來不及多考慮什麼,她毫不猶豫的從身體里取出跳躍的火種,頓時冰冷的房間熾熱非常,她小心翼翼的檢查著鳳姬胸口上被洞穿的傷,就在火種即將放入對方心中的那一刻,蕭千夜下意識的按住了她,他的心中盪起一種驚恐,一口拒絕:「不行,你不能這麼做,煌焰的目標不是鳳姬,他盯上的人從來就只有你!火種不能離開你,收回去。」
這一次雲瀟卻毅然決然的甩開了他的手,一雙眼睛更是通紅的彷彿能滴出鮮血:「她已經沒有辦法自己恢復了,就算一直堅守著信念不肯放棄,火種也只會繼續以這種頹靡的狀態存在,我不幫她,她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蕭千夜還是死死按住她一動不動,全然沒有注意到面前的雲瀟已經哭的呼吸抽搐,他的腦中有一萬種可怕的結局,每一種都讓他手頭的力道持續加重,但云瀟也直接無視了手臂上被握出來的血痕,甚至有急劇的火星威脅一般的從皮膚下方炸起,房間里溫度熱的讓人後背大汗淋漓,無數火焰投下斑駁的光影,映照著兩人的千變萬化的表情,她忍回哭泣,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問道:「若是換成大哥,你會救他嗎?」篳趣閣
他怔怔看著雲瀟,下意識的抬頭望向一旁左右為難的大哥,有些事情,終究是無法感同身受,讓他長久的沉默下去,無言以對。
蕭千夜鬆開了緊握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當他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之時,是雲瀟毫不猶豫的將火种放到他的身體里,將他從陰森冰冷的世界里拉出,他能做的不是阻止她去救唯一的姐姐,他要做的只是保護好她,無論帝仲有何苦衷,無論煌焰有何陰謀,他要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改變。
蕭奕白鬆了口氣,拉著弟弟退出房間,兩人在後院中不約而同的抬首深呼吸,心有餘悸的感嘆:「我真怕你們吵起來,我幫誰都不合適。」
「她從來沒有和我吵過。」蕭千夜大步往前走,十一月的冷風吹過臉頰,讓混亂的頭緒終於鎮定清醒,苦笑,「從小到大她一直都讓著我,無論我想做什麼,她都會默默地幫我支持我。」
蕭奕白的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彷彿並不意外這樣的話,淡淡接道:「你從小要強,她能一直謙讓你,是你的福氣,我之前聽你說過,火種離開她並不會致命,但是會失去自愈的能力,並且不能恢復原身,既然如此,這段時間你更要多留個心眼保護好她,不要讓有心之人趁虛而入,我知道眼下的情況很複雜,尤其是上天界的動向不明,目的也很難揣摩,你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
蕭千夜低下頭,臉上的神情有些懷念,他認真思考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轉過來正面自己的兄長:「大哥,我確實有很多棘手的事情,牽扯的勢力龐大,利益更是複雜,希望你能幫我一把。」
「當然。」蕭奕白無聲的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