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三驢友
與銀子相比,性命與尊嚴什麼的,堪比浮毛般,無足輕重。
與性命相比,尊嚴又算得了什麼呢。
所以老王很果斷地下跪了。
臉上依舊是笑嘻嘻的,只不過其中多了幾分苦笑的意味。
得知范閑琅琊閣的身份,如今又知道了陳院長針對一處主辦朱格的伏筆殺招。
朱格,那可是鑒查院二把手。
陳院長既然已經決定下手要將之除去,顯然此事已經沒有了絲毫可以挽回的餘地。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王啟年覺得自己就是那隻可憐的小鬼,被大王派來巡山,結果卻無辜慘死在也剛好前來巡山的潑猴棍下。
范閑就是那潑猴!
既然你是琅琊閣之人,想要抓司理理回京,豈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你說,你非拉上我幹嘛?
范閑什麼也沒解釋,什麼也沒說,只是微風拂面般笑著,將王啟年扶了起來,然後拍了拍他肩上的兩片落葉。
人既然已經抓到了,便要及早回京,否則便有通敵之嫌。
但范閑可不怕這些。
一路追趕而來,風塵僕僕,也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一下沿途風景,次行回京定要慢慢品味一番。
心中打定主意,范閑便帶著兩人開啟了回程。
只不過……
來時騎馬,回程卻是騎驢。
司理理伸手拍了拍驢耳朵,看著它那不斷搖頭的百般不情願,哈哈笑了起來,「范公子,琅琊閣竟這般窮困潦倒么?三匹馬兒都捨不得購置!」
來時的那三匹馬兒經過長時間的奔襲,已經不適合返回京都所騎,范閑也就命王啟年將之在澹州販賣了,然後換了三頭驢。
聽到司理理的調侃,范閑只是笑了笑,並未解釋。
王啟年最近的話少了很多,倒是辦事的態度很認真,頗有些小心翼翼的刻意表現。
一個翩翩美少年,一個嫵媚佳人,一個笑嘻嘻的猥瑣男,三頭驢,怪異地組合,緩緩向京都的方向前進著。
夜間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來勢洶洶,彷彿天上弱水三千,降到人間變成了滔滔江水,泱泱不絕。
山間的溪流也猴子稱大王,嘩啦啦響個不停。地面有不少徑流,路段也被它們毫無風度地沖壞了不少。
人長得帥,天也要嫉妒。三人在回程路上遭到了老天的報復,很幸運地遇到了泥石流。
范閑第一次見識到原來這世間有一種很強大的生物,叫做老王,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那個。
在泥石流面前,老王逃命的速度那叫一個快啊,腳下生風都不足以形容其一二,范閑以九品的境界都有些自愧不如。
八品境界,戰力渣渣,這速度卻是讓許多九品高手都難以望其項背。
最令范閑大跌眼鏡的是,這貨在逃命的十萬火急之際,依舊不忘了把那頭驢牽著,怎麼說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可賀又可憐的驢友,幾乎是被王啟年拖著逃命的,都快脫離了地面。
即便手上牽著一頭驢,他依舊健步如飛。
與驢相比,范閑則是選擇了美女。懷裡抱著司理理,一躍百步之外。
逃離危險后,在范閑和司理理驚愕失色的注視下,王啟年竟然折身返回去救剩下的那兩頭驢。
那一瞬間,范閑心無端對其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不管他的初衷目的為何,這終究是對生命的極致愛護。
這是個善良的人。
也難怪,即使身處在鑒查院這種可以狐假虎威的無上部門,他依舊還是選擇了退出,退而不得,也選擇了求其次,做了雙手不沾血腥的文書一職。
心中敬佩,范閑將司理理放下之後,也折身而返。
范閑的速度終究不是王啟可以比擬的,王啟年只覺得身邊一陣狂風飆過,便已經見到范閑一手提著一隻驢子飛躍而來。
這速度!
豈是人力所能達到的程度!
王啟年差點再次被嚇跪了。
再一次見識到了如此秘密,這怎麼看都是要沒滅口的節奏啊……
山峰之上,看著那奔騰洶湧,勢不可擋的泥石流,死亡的號召,司理理和王啟年都有些驚魂未定。
從死亡的恐懼,和被滅口的擔憂中緩過神來,老王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大人,這驢……可否送與在下,雖是區區性命,但也曾生死與共,有了感情。」
范閑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道:「都送你了!」
「如此,多謝大人!」
樂呵呵地鞠躬執禮。
那頭方才被王啟年強行牽著的驢子,在風中凌亂,但終究最終逃得一命,親昵的走到王啟年身邊,用頭顱蹭了蹭他的手臂,「咩」叫了一聲,算是感恩的答謝。
雨勢終究是停了下來,生了火堆,烤一烤衣服。
給司理理烤衣服時,老王一臉無辜地被范閑趕出去了,借口讓他去打點野味回來。
至於范閑這個十歲就會逛青樓的老司機來說,此時佳人換下衣服烘烤,衣不遮體,定然極冷,他表示很願意幫助人,其實心中就想著,是否能夠藉此機會幹點什麼對世界有意義的事情。
最終還是沒能得逞。
看著那頭不斷往衣架後面光明正大偷看司理理的三頭驢,也不知范閑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反正臉色不太好。
從地上撿起幾塊碎石頭,帶著幾分吃醋的莫名意味,用暗器的手法向那三頭色驢打去。
三頭驢吃痛,齊齊跑開了。
跑遠了些,然後看向范閑,由於語言不通,范閑也不知道它們此時在說些什麼。
反正估計不是什麼好話。
同樣是生命,這三頭色驢在泥石流之下撿回了一條性命,北齊此時從某座院落里飛起的三隻信鴿卻是沒這麼好的氣運福分。
三隻信鴿從院落中飛起,如老馬識途般,按照自己潛意識裡的路線,開始了一個偉大信使的送信任務。
觀其方向,此行的目的地是送往慶國。
信鴿或許嘴裡還哼著兩聲信它們有的兒歌,但伴隨著三支悄無聲息的箭脫弦而出,才飛離院落不久,它們就從信使變成了天使,大概算是身價升值了。
黑夜中,有人撿走了三隻信鴿的身體,取下它們腳上的信竹。
信竹被換了另外一隻信鴿,再次傳出,但是此次卻不是送往慶國,而是送往離上京城城外不遠處的某座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