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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說走就走

  在邵雍看來,傅老夫人就是極善言辭之人,所有的讚美之詞都是客氣話,千萬不能當真。

  不過,被人一再的誇讚,任誰心裡都高興啊,邵雍微微一笑,順著傅老夫人的話頭道:「老夫人謬讚,邵某非高人,不過愛讀書罷了,若是有機會,邵某定要見見參哥兒。」

  講真,他一年裡有半年在外,如非偶遇,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認識傅松,特別是還有個會背步天歌的參哥兒,萬一真的是神童,那也是他的幸事!

  傅老夫人真心不捨得離開,頗有些遺憾的說:「哎,我回老家的時候不經過這裡,要是邵夫子能跟我們去洛陽就好了,然後再跟我一起回青州住上一段日子,正好秋天,地里的糧食都可以收了,莊子里的果樹一茬接一茬的熟,咱家可以好好的招待邵夫子!」

  語氣親昵,越說越像一家人,連行程都給規劃了。

  邵雍免不得又回敬幾句客氣話。

  這種依依不捨的離別,他已經十幾年沒有感受過,竟然感覺很親切,並沒有沒話找話那種難捱的尷尬。

  最後還是傅松提醒道:「母親,時候不早了,邵夫子還要回去照顧家人。」

  在城外,傅家那一堆老少還在等著他們回去,好繼續趕路奔赴西京呢。

  傅老夫人是個痛快人,當即收起告別的感傷,揮手告辭,堅持不讓邵雍再送他們出城:「邵夫子要送的話乾脆收拾了東西跟我們一起走,要不就此別過,來日再見。」

  這話很符合邵雍的脾性,送來送去的,耽誤時間耽誤事,還徒增傷感。

  他在小飯館門口看著傅松母子的背影轉過街口消失不見,這才撣了撣衣襟,轉身回家,尋思著等會兒怎麼跟父親說起傅松。

  這時,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點頭哈腰的笑著打招呼:「邵官人在這兒呢?吃飯了沒?我請您喝酒?」

  邵雍定睛一看,是縣衙守門的衙役老鄭。

  這麼熱情是幾個意思?他跟他又不熟!

  邵雍淡淡的推辭:「我還有事,你忙你的。」

  既不回答老鄭的話,也不接老鄭的茬。

  雖說以前在衙門裡見過,也認識,但是他覺得自己沒必要跟這種人多來往,一是沒什麼話可說,二來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自己落魄到為門子為伍,太尷尬。

  說完,邵雍抬腳就走。

  要是在平時,也就沒啥事了。

  偏偏今天不一樣,老鄭很快就追了上來,陪著笑臉在後頭跟了幾步,見周圍沒人才趕緊解釋道:「邵官人,是我唐突了。您這是要回家?那我把這酒菜給您送家去。」

  邵雍回頭,見老鄭滿頭大汗的站在太陽底下,一手拎了個三層的食盒,一手拎著個籃子,籃子里整整齊齊碼著二十來個炊餅。

  「咦?你弄錯了吧?這些不是我的。」邵雍把手裡的油紙包稍稍提高:「我就這個。」

  如果這些酒菜是傅松交代的,那飯館老闆肯定會跟他說一聲,問問要不要幫忙送到家裡去。

  難道老鄭放著衙門裡的差事不幹,到這兒當夥計來了?那也不對呀,這穿的不是衙門裡的皂衣么。

  老劉笑得很憨厚:「邵夫官人,這些都是我訂的,好長時間沒見,這不想請邵官人您喝個酒嘛。」

  儘管老劉裝得挺自然,看著就是純粹請喝酒那麼回事,可是邵雍的疑惑瞬間解開了,他看出來了,老鄭這是有事兒想求他呢。

  「不用了,這些你都拿回去跟家裡人吃吧,我家裡有。你快回吧,天熱,回去坐下慢慢吃。」邵雍搖搖頭,再次推卻。

  他還真想起來老鄭問過他收學生的事,是不是剛才在小飯館門口,老鄭聽到他跟傅松說的話了?

  老鄭眼珠子轉了轉,身子卻動也不動:「我家裡就我一個人,平時吃住都在衙門裡,這些酒菜就是我孝敬秀才老爺的。」

  別看老鄭外表敦厚,心裡可有數了,一招不行就換一招,衙門裡的人都知道邵官人特別孝順父親,這酒菜要說是孝敬秀才老爺的,邵官人肯定不會拒絕。

  果然,邵雍有點遲疑,他也拿不準父親是否真的幫過人家:「那這些酒菜你就去請同僚熱鬧熱鬧,家父身體有恙,只能吃清淡的。」

  老鄭兩邊瞧瞧,見四周無人經過,這才湊近半步,壓低了聲音:「邵官人,我想跟您商量個事兒,呃,不是商量,就是求您個事兒。」

  這個老鄭,無意間瞧見邵雍跟傅松母子進了飯館,他一瞧傅松的鞋子就知道傅松不是一般的人,上次有個微服私訪的官老爺來共城就是這樣,沒穿官服,但是腳上的緞子鞋,是京城裡的官老爺們才有資格穿的,老鄭就多了個心眼兒,偷偷的跟著進去,在邵雍吃飯的包間隔壁貼著板子聽了半天。

  雖說最後也沒聽出來這是個什麼官老爺到共城來辦什麼事,但是他知道這個老爺還有老夫人,定是到西京去赴任的。

  而且這官老爺對邵夫子這麼客氣,絕不是一面之交后就散了的,聽那老夫人的意思,是把邵夫子當成一家人了。

  就沖這點,老鄭就打算跟邵雍套近乎:「邵夫子,我前天見秀才老爺神色不太爽利,就想著要上門拜看望秀才老爺,這不今天休息才得著空出來,剛點了酒菜想給送到家去,就遇著了邵官人。」

  邵雍不喜歡跟衙門裡的人來往就是因為這麼回事,有事不直說,總要繞個彎子,看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人家這是借著去看父親的名義,真正的目的還是在他這兒呢。

  「家父吃了葯好了很多,不用勞煩專門去看望。」

  他早已經不是衙門裡的人了,無權無勢,欠人家的人情,不知道要怎麼還。

  老鄭嘿嘿笑著,乾脆把話挑明:「邵官人,上次跟您說過的我那個外甥,已經十三歲了,在縣學里念過幾天書,粗識幾個字,我見秀才老爺經常在城裡走動,身邊也沒跟著個人,我就尋思,不如讓我的外甥到秀才老爺身邊去侍候侍候,幫著磨個墨提個書箱什麼的,哎哎,邵官人,您別誤會,我那外甥不收工錢,每個月還交兩斗糧食,就是跟在秀才老爺身邊學些規矩。」

  其實老鄭有心想讓自己的外甥拜師,上回邵官雍明說了不收學生,老鄭也歇了這心思,。

  可是剛才就那麼一頓飯的功夫,老鄭的心思又活了,所以他就想了個法子,讓自己的外甥去邵家當書童,不能正式學習,在旁邊跟著學點本事也是好的,反正能常見著邵雍,回頭他再叮囑叮囑外甥,到了邵家一定要想辦法跟在少邵雍身邊兒。

  邵雍沒想到老鄭會提出這個說法,不是拜師,也不是當傭人,不用給工錢,還交糧食來,那算怎麼回事?別人知道了會怎麼說他?

  老鄭很會察言觀色,陪著笑臉道:「邵官人,咱先把酒菜送去給秀才老爺嘗嘗。」

  等進了邵家的門口,怎麼說話都容易些。

  邵雍不好拒絕,他知道父親好面子,這酒菜不管是什麼目的,他不能一口回絕,也就沒再說什麼。

  老鄭高興壞了,喜滋滋的跟著。

  邵古在家正問邵睦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在著急呢,這滿院子的禮物,到底是什麼人送來的,這客人又給領到哪兒去了?等會兒還家不家來?

  邵睦一問三不知,就顧著啃豬蹄子,把老頭給急的。

  老鄭跟著進了邵家的大門,語氣更熱乎了,好像他前幾天真的來過似的:「秀才老爺,是我啊,衙門口看門的老鄭,說好的要來請您喝酒,這不,酒菜剛出鍋的。」

  說著,老鄭上前,把手裡的食盒籃子都放到了院子里的飯桌上。

  邵睦鼻子那個靈啊,立即就嗅到了豬蹄子以外的香味:「是燒雞!阿爹,是燒雞!啊,還有炊餅,把雞肉撕下來夾在炊餅里吃,可好吃了!」

  這孩子想當然的把老鄭當成了邵雍的跟班,把老鄭拎來的這些酒菜都當成了邵雍買回來的。

  邵古也是這麼想的,朝門外張望了一下沒見到其他人就問:「客人呢?」

  一下子這麼大手筆的送吃送喝的,到底是何方神聖?老頭也很想見見。

  老鄭那個尷尬啊,感覺自己好像太著急,讓秀才老爺和小哥兒誤會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邵雍把手裡的油紙包放在桌上,淡淡的道:「客人已經走了,他還要趕路。這個是我帶回來的,那些是老鄭孝敬您的。父親,我先回房間收拾收拾再來陪您說話。」

  他剛才喝了幾口水酒,路上走這幾步,身上一熱就犯了飯困,這會兒就想進屋洗把臉清醒清醒。

  修行不易啊,一頓好飯就讓人生出睏倦來。

  誰知,邵雍進屋在椅子上坐下來稍微合了一下眼,居然就睡著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西斜,方氏已經做好了晚飯,飯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

  邵古顯然心情大好,笑眯眯的喊道:「我兒,你若是想出門,儘管去,睦哥兒不用你操心,為父會嚴加管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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