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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或許談笑間早已淡忘

  太陽落下,升起,然後落下,再升起。

  如此這般不知重複了多少次,李休就只是靜靜坐在崖邊,兩隻手緊緊地握著腰間的長劍,他的病早已好了,三劫已過,但那張臉卻比以往更加蒼白。

  人生有所得必有所失。

  他得到了再來一次的機會,卻失去了更為重要的人。

  桌上茶壺早已見底,不知何時徐盈秀來到了此處,在他的身側坐下,兩隻腳耷拉在雲海中,一盪一盪。

  她沒有開口,因為她了解李休。

  眼前少年需要的不是安慰,他是天下最聰明的人,能想通所有的事情。

  太陽幾度升起,日子總要過下去,不同以往的是李休的話變的更少了。

  「少爺要做什麼?」

  看到李休起身,徐盈秀問道。

  「我想找個地方安靜一段日子,這十幾年很累。」

  李休停頓了片刻,重複道:「很累。」

  「去哪?」

  「書院。」

  徐盈秀和老喬不同,此刻如果是老喬他一定會默不作聲的跟著李休,什麼都不問,少爺說什麼便是什麼。

  而徐盈秀則會問個究竟:「那楊妃怎麼辦?」

  李休讓她去找了一個人,萬事俱備,如果這時候李休說放棄了,那便很沒意思。

  「殺人的方法有很多種,有些時候不在現場也沒關係。」

  徐盈秀低頭想了想,然後開口又要詢問。

  李休皺了皺眉。

  徐盈秀閉上了嘴巴,靜靜跟著。

  「能做飯嗎?」

  李休突然開口。

  「您餓了?」

  徐盈秀問道,不過旋即肯定的點了點頭,少爺還是個普通人,這麼多天沒有吃東西自然是餓壞了。

  誰知李休卻是搖了搖頭。

  「我只是忽然間想吃。」

  徐盈秀知道他的意思,目光悲切。

  「吃什麼?」

  「青椒魚土豆。」

  李休道。 ……

  兩個人走回了長安城,找了一間沒人住的屋子,李休吃了兩碗米飯,吃了一大盤的青椒魚土豆,然後擦了擦嘴,路過太白樓要了一壺的紅燒刀,喝了半壺,灑了半壺。

  然後他在城中轉了一圈,中間路過雲來茶樓又進去喝了一壺的碧螺春,原來的小二哥已經變成了掌柜的,看上去器宇軒昂。

  見了李休卻一直哆嗦著身子低著頭,直到他們二人離去方才長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衫竟是濕了個透徹。

  一路上聽到長安百姓都在談論著書院招生的事情,誰誰誰在此次招生中大放異彩。

  比如來自太尉家中的齊元彬,寒門陳思寧。

  還有傾天策的傳人李一南,以及那個來自北地身著黑衣的少年郎,梁小刀。

  從這些議論中他得知如今距離書院招生已經過去了四天。

  也就是說他在懸崖上枯坐了五日,不僅沒有飢餓感,甚至就連疲倦也感受不到。

  這當然不是他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只能說那道仙氣太強。

  帶來的好處太大。

  如此算來,後天就是楊妃的生日。

  書院在梅嶺,梅嶺在長安城南十里之外。

  所以李休在城內轉了半日,回到了王府牽出了那匹大黑馬,騎在馬上向著南城外奔去。

  徐盈秀自然是騎著另一匹。

  李休以前的身體很差,只有在老喬等人的看護下才能騎在馬上跑個三四里。

  還未起步,便已經停了。

  總不暢快。

  大黑馬很穩,速度也為當時頂尖,鮮少有馬兒可比。

  這本是件快事,如今就覺得平常。

  書院前,梅嶺下。

  原本聚集著的數千人早已散去,書院的大門依舊緊緊關著,這裡並不禁止離去,但平日里很少會有弟子下山。

  此處很美,除了上人間之外應有盡有。

  李休邁步走到了門前,伸出手敲了三下。

  一如從前,那聲音仍舊很響,傳遍了書院,響徹了梅嶺。

  門開了。

  露出一張臉,不是鍾良,眼生的很,沒有見過。

  「世子殿下?」

  那人打開門面帶狐疑,然後看到了李休,表情瞬間化為一抹驚喜。

  「我想見個人。」

  「殿下請。」

  書院弟子拱手行了一禮,道。

  自那日李休棋道上勝過陳知墨后,書院的多數弟子都很尊敬他。

  尤其是再加上前些日子老喬劍破天門,書院弟子對於他的尊敬更多了些。

  「陳先生在此地等候殿下多時。」

  那名弟子對李休說道。

  李休輕輕點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看著二人的背影,那名弟子張了張嘴,有心想要說上兩句節哀順變的話,但又覺得俗氣,且多餘。

  便咽進了肚子,轉身回到了門口。 ……

  這是一間小院子,很簡陋,但院子里卻又一汪清塘。

  不算深,約么三兩尺,塘內數尾黑白魚,不算多,足夠惹眼。

  陳先生一身素衣蹲在清塘邊上,指尖捏著些許的魚糧,撒在水裡,魚兒便會搖著尾巴吞吐著食物。

  「陳先生。」

  李休走到他的面前站著,雙目盯著池中黑白魚。

  「可是怪我為何不幫忙?」

  陳先生拍了拍手,將塵埃撣落,笑著問道。

  「記得四年前在莫回谷時你我初次見面,那時你曾說過,世間萬般人做萬種事總有自己的理由,你破了三劫,打破了天命桎梏,是為了替你父親報仇,二十幾萬邊軍將士報仇。」

  「這是你的理由。」

  「喬老捨身祝你破劫,那是因為在他眼中這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李休聽著這些話,緩緩道:「那麼你的理由是什麼呢?」

  陳先生伸手放在水面上,一條魚露出腦袋捧著他的手指。

  他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我可不可以認為你是在忌憚?」

  李休直接道。

  陳先生也不反駁,仍是笑吟吟的樣子:「或者你可以說我在害怕。」

  「連死都不怕的人值得忌憚的東西可不多。」

  李休道。

  「不多,卻還是有。」

  徐盈秀自始至終都沒有插話,她最聽不得這些談論,就像是在打啞謎。

  眉頭一皺,很不耐煩地出聲打斷:「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你這老頭兒就是貪生。」

  陳先生沒有生氣,他與徐盈秀也算認識,當年在莫回谷也算是同生共死過。

  於是他站起身子朝屋內走去,邊走邊道:「徐姑娘,你怕死嗎?」

  徐盈秀冷笑一聲,驕傲的挺了挺胸:「我自是不怕的。」

  陳先生嘴角揚起:「那你怕李休死嗎?」

  徐盈秀臉上的笑容陡然一僵,面色蒼白,緊緊咬著牙關,不發一言。

  陳先生推開屋門,側過身子:「你瞧,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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