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更煮沸雪贈予風雲某
門就是門,沒有其他意思,也沒有什麼延伸意義。
它只是一道門,打開的時候可供人通過穿行,關上的時候便阻擋了一切。
而此刻這扇門關了,不僅關了而且還塌了,成為了廢墟。
這便意味著出不去,離不開,所以倒懸天內的李休深吸一口氣。
長街上的醉春風面色一沉。
慕容雪抬著頭,聽著耳邊轟然的聲音,眼中有一抹譏諷一閃而逝,隨後恢復平靜面無表情。
這扇門關了,你李休又要如何出來呢?
景如雲與秦在陽卻並未有什麼高興地表情,臉上反而布滿了愁雲。
如果李休不出來,那個人一定會殺了他們所有人。
他們看著廢墟門前的那道挺拔的青衫身影,如此想道。
醉春風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因為他的確是這麼想的,倘若那人出不來,那殺了關山所有人。
他一隻手拎著酒壺,微微仰著頭看著倒懸天。
在那裡的長階前,李休邁了第二步。
這走起來感覺就像是普通的台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邁步之間也沒有阻礙,毫不生澀,他越走越高。
那座閣樓高高在上,彼此間的距離似乎不曾拉近過。
長街很長。
高樓很高。
他邁著步子,突然覺得那雙腿很重,眼前漸漸出現了人間山河,萬物生息。
無數的山脈如同雲煙一般在眼前浮現,然後掠過,他每走一步便在人間走出了萬里。
李休不記得自己邁了多少步,但他的眼前飄過了半個人間。
山峰崩裂,河水滔天,人間哀嚎一片,無數凡人跪在地上,向著蒼天哭喊垂首。
人生有百態,生死一瞬間。
他的耳邊傳來了數不清的笑聲,那是一位王侯手掌千軍摧城拔寨。
那是一位俠客行觀不平拔劍萬里。
人間就像一個大戲檯子,眾生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有一個小丑在台上表演笑場,面具下的雙眼淚在流淌。
生老病死為之常態,李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嬰兒,蹣跚學步,踉蹌前行,到最後老態龍鍾,黃土一堆。
山上有青草白樹,樹下有兔子趴伏,天上傳來一聲鷹叫,然後肥了青草。
天地萬物每一天都在上演著生離死別。
畫面停止,李休的腳步停下,他的身子彎了下去,肩膀也耷拉了起來。
到頭來山河依舊在,人間已不是。
他抬著頭,那座閣樓還在雲霄之中,不知何時能夠抵達。
醉春風站在外面,看著李休走到了長梯中央站立不動。
不知是什麼壓彎了那雙肩膀,壓彎了那桿腰。
李休喘著粗氣,額頭上有汗水浮現悄無聲息的滑落。
他的臉色卻一如往常般平靜,那雙眸子中的堅韌足以讓山河移步,讓日月兜轉。
他慢慢直起了腰,想起了曾在老弄堂里說過的那句話,人間值得。
於是他手指上的那朵小花輕輕轉了轉,虛空中生出一點漣漪,向著四面八方蔓延而開。
從外界看去整個倒懸天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不停地波動著。
李休身子變得輕快極了,他的面前還有數千階梯。
此處沒有風,那朵小花的花瓣卻像是隨風擺著,好看極了。
李休抬頭看著那座閣樓,然後向上邁了一步。
倒懸天內發出無數轟鳴,震耳欲聾。
之前崩塌化作齏粉的山川自然在這一刻竟然自無盡寰宇中生出,李休抬起腳,他的腳下出現了一個漩渦,萬千山川自然與無盡星辰化作一點凝於腳下。
他的腳落了下去。
萬物俱靜。
階梯崩塌消散,無影無蹤。
他的身體出現在了閣樓之內。
他邁了一步,便磨滅了萬古千秋,踏上了天。
這一幅畫面太過震撼,世上沒有言語能夠形容這一腳下的星辰萬物。
慕容雪的眸子縮成一點,面色極為慘白,這一刻在她的心裡竟有了一瞬間的灰敗。
彷彿站在上面的不是李休,而是自萬古內走出的不朽,是真正的不可敵之人。
醉春風咧嘴笑了笑,覺得老頭子眼光好極了。
慕容天成的眼神不停閃爍,面色凝重,袖中的手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頭,插在牆上的那把劍也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此刻缺少觀眾,若是還有其他人在場的話一定會說些震撼了不起,難言所物一類的廢話。
「梅嶺後山有一處池塘,不長,不寬,卻很深,深不見底。」
李休站在閣樓之內,腳下的階梯早已無影無蹤,整座閣樓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閣樓內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個火爐,火爐下面自然擺著炭火,火爐之上放著一個鐵壺,鐵壺沒有蓋子,裡面煮著清水,天上突然有雪落了下來,不知怎的透過了樓頂的蓋子,兩片雪花落進了壺內。
李休坐在了椅子上,在他的對面也有一把椅子。
那把椅子上坐著一尊骷髏。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取出兩個茶杯,將鐵壺抬起,將水倒進了杯內,恭敬地擺在了那具骷髏身前。
他曾在畫面中看到一個人對著天空伸出了一隻手,整片天空便向上抬了抬。
那個人想來就是眼前這具骷髏。
強者總是需要尊敬的,無論是生前或是死後。
因為那隻手攪動過風雲,抬起過諸天。
李休不知道眼前人的姓名。
他只能煮了一壺沸雪贈了眼前這位風雲某。
慕容雪在外界看著,覺得這舉動很是白痴。
而那尊骷髏卻是動了動,他抬起了撐天那隻手,握住了茶杯,倒進了自己的嘴裡,沸水穿過身子灑在地面。
然後骷髏便一動不動。
李休默然半晌,跟著將杯中水喝了下去。
這是生前人與死後人的舉杯,也是萬古前與此如今的對飲。
這便是高山流水。
這便是我見青山。
「那裡的景色很好,卻沒人敢去,因為傳言塘下住著一條龍,這理由很扯,也很荒唐,但好歹算是個交代。」
李休重新坐回了椅子,伸出一隻手接住了外面的雪花,然後道:「你開了門,我上了樓,可你若一言不發,這算什麼交代呢?」
李休沉默了會兒,又說了一句:「何況你現在關上了門。」 ……
PS:我真不是自戀,這章寫的真好,隨便來百八十個至尊,哈哈,咳咳,不扯了,這麼嚴肅的文章我總說些俏皮的話容易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