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抬望眼
棋院的門前很安靜,這第一子的落局不算刁鑽,勝在穩妥,楚恆眼中的譏諷更濃。
書院眾弟子鐵青著臉。
「我來吧!」
那名下棋弟子坐在那裡,垂在袖子下的手臂卻在微微顫抖,若是仔細看便能夠瞧到他鼻孔下方呼出的氣息極不均勻,因為雨水落在那裡會輕輕朝外吹著。
那是呼吸紊亂所帶來的表現。
所以他很緊張,明知會輸還要來,這是勇氣,但緊張與勇氣從不衝突。
就像是恐懼和勇敢也並不矛盾。
他的額頭上有水落下,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
姚芝將手指放進了棋罐當中,捏出了一枚白子。
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透過磅礴的雨水傳到了棋院門前所有人的耳中。
姚芝將棋子放下,看了過去。
書院數十人也回頭看了過去,在那裡有一個少年著青衫在雨中走了過來,他與棋院教習擦肩而過,身後跟著一個著白衣的書院弟子。
眾人自然認識那個白衣少年,知曉那是此次梅會軍略上的第一人,北地梁小刀。
既然梁小刀跟在身後,那人又著青衫,想來是李休無疑了。
於是書院弟子的眼中露出了狂喜之色,棋院教習哈哈大笑,狂態畢露,卻毫不在意。
坐在棋盤一側的那名學生也跟著看了過去,然後看到了李休那張很好看的臉,渾身上下一個激靈瞬間癱倒在了地上,胸口起伏著,坐在雨中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眼中的疲憊與緊張在這一刻盡數消散,那雙眸子變的很是明亮。
天地間什麼都沒變,只是多了個穿青衫的少年,棋院門前的氣氛卻不再壓抑,眾弟子臉上的鐵青與陰沉像是隨著雨水散去。
這是很直觀的改變。
姚芝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聽說過那人,在棋道上勝過了陳知墨,她也看過那盤的棋譜,棋力的確很高。
但與自己不過是五五之間,為何這些書院弟子卻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彷彿他來了,便已經是勝券在握。
憑什麼?
於是她的眼神變得冷淡,身上的氣息自然更冷。
楚恆的眸子漸漸眯了起來,他看著李休臉上的表情有些冰冷,看著這個一出場只說了一句話便搶光自己風頭的青年,於是那張臉變得冰寒,手掌卻情不自禁的握緊。
李休跨過雨水,書院弟子向兩側退去,讓出了一條道路。
梁小刀看了看持傘的楚恆,歪頭想了想也取出了一把紙傘,打開遮在了李休的頭上。
熊胖纏在李休的腰上,奇怪的是雨水明明落在了它的皮毛上看起來卻十分的乾淨,絲毫沒有濕漉漉的感覺。
李休走到棋盤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毫無形象的那名弟子,皺了皺眉。
那人急忙站起身子,面帶羞愧的沖著他行了一禮:「第一子落的不好,望殿下見諒。」
李休不在意擺擺手然後坐在了棋盤面前,將手放在熊胖的身上擦了擦,道:「不礙事。」
他仍舊只說了三個字,眾弟子臉上的笑意更濃,姚芝的眉頭皺的更深。
楚恆握著傘把的手掌微微用力,指節泛白。
「書院還真有意思,這麼多人冒著大雨和一個女子下棋,還用的車輪戰,早便聽聞書院威風,的確了不起。」
他出聲笑道。
不遮不掩的嘲弄讓不少弟子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
雨水落在傘面上然後向著四面彈去,有一滴落在了李休的臉上,他抬頭看了一眼楚恆,淡淡道:「閉嘴。」
這聲音很輕,卻讓楚恆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的臉色驀然一沉,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眼中的冷意似乎要湧出來。
「你說什麼?」
「聽說你是此次梅會的劍道第一。」
李休道。
「怎麼?那又如何?」
楚恆問道。
「既如此就請你先回劍閣,我過會兒便去找你。」
李休看著姚芝,伸手在做了一個請勢,道。
聽到這話,楚恆反倒是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你也懂劍?要知道可不是腰間挎著一把劍就是劍客。」
李休皺了皺眉,梁小刀知道這是不耐煩得表現,於是便沉聲道:「你在廢話一句,我便將你扔出去。」
三聖齋地位很高,但如果論實力的話自然擋不住北地的鐵蹄。
但這是小事,所以楚恆並不在意,他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負在腰后,挑了挑眉嗤笑道:「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早,若是一會兒連這盤棋都勝不了,才是讓人笑話。」
「草聖那樣胸懷天下的人物竟然收了你這麼個弟子,莫不是他老人家瞎了眼?」
梁小刀淡淡道。
這話落下,休說楚恆與姚芝的臉色難看,就連書院弟子也是皺著眉頭覺得此話太過,言及草聖,梁小刀太冒失了。
不過他卻並不在意,若非草聖瞎了眼,又怎會收下這些唯恐大唐不亂的亂臣賊子?
此次若是讓書院沒落的名聲傳了出去,大唐內部必將暗潮洶湧。
到時候死的最多的人是什麼?
不是江湖,不是百姓,而是軍士。
所以梁小刀才出言罵了一句。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漸漸地都聽明白了梁小刀話中的意思,看著楚恆和姚芝兩個人的目光帶著不善,大雨仍舊不停落著。
姚芝的面色一白,楚恆鐵青著臉。
「你的心亂了。」
李休對著姚芝說道。
姚芝看著他,可愛帶著點嬰兒肥的臉上滿是認真:「三聖齋從無此意。」
她解釋道。
李休並不在意,直接道:「無論促使你如此做的原因是什麼,做了便是做了,敢做就要敢當,我知道草聖無此意,但日後若是他老人家死在薛紅衣的刀下,便是你的罪。」
姚芝的面色更白,握著棋子的手指也不在那麼安穩。
「你在亂我的心。」
她看著李休的眸子,說道。
李休伸手摸著熊胖的臉,熊胖不耐煩的轉了轉頭,他道:「你的棋藝本就不如我,就連陳知墨都不敢讓我先行,你憑什麼?」
「憑你所謂的蓄勢十年?」
姚芝沒有再說話,她將手中的白子放到了棋盤上,臉上的蒼白漸漸恢復平靜。
李休也不在說話,放上了第二子。
他抬著眼,鋒芒畢露。 ……
PS:今天是中秋節,首先帥氣的作者君祝各位節日快樂,但過節就要放假嘛,所以今天只有一章,要去吃火鍋,順便祝我的責編浣熊中秋快樂,無形中拍個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