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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小道童是個狠人

  離開了許驕人的身側,王知唯摸了摸小道童的腦袋走回了石龜的背上,沒有說話,也沒有下山的意思。

  小道童今年已經十歲了,雖然對於男女之事還是看不太懂,但對錯還是看得出來的。

  徐姐姐在半山腰等了兩年,這傢伙卻連去看一眼都不去。

  小道童覺得很委屈,他也不知道為啥,就是覺得很委屈,越想越氣,抬頭一看王知唯還在懶洋洋的躺在石龜背上,不由得心頭火起,氣鼓鼓的跑到了懸崖邊上,大喊道:「王知唯,今晚你要是不下去看徐姐姐,我就從這裡跳下去摔死,看咱倆誰心疼。」

  裴子云站在石龜前方看著王知唯,眉頭微皺。

  王知唯沒有搭理小道童的意思,寬鬆的道袍遮在臉上,山頂的雲霧很多,卻仍舊有著遮擋不住的陽光照在他的的身上。

  看到他不說話,小道童站在山崖邊上的身體有些顫抖,這兩年來他沒少用跳崖威脅過王知唯,但每次都不管用。

  「不理我,看我這次給你來個狠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石龜背上的身影,咬了咬牙,小臉上滿是狠辣之色,然後雙腳用力蹭的一聲就跳了出去。

  「王知唯,我摔死我自己,心疼死你。」

  他的身體飄在空中尚未墜落就聽得耳畔響起了一聲嘆息,然後自己的脖領子就又被王知唯拉在手裡,身體就像是一隻鵪鶉一樣耷拉在天空上。

  「王知唯,你個負心漢,等我以後長大成為了武當掌教,一定把你趕下山。」

  小道童瞪著眼睛,大聲說道。

  王知唯面色一黑,拎著他問道:「你知道負心漢是什麼意思嗎?」

  小道童愣了一下,然後道:「那不重要,反正徐姐姐說你是負心漢,你就是負心漢。」

  王知唯將手掌鬆開,小道童的身體倏然掉落,他張牙舞爪的扭動著身體,小臉蒼白,求饒道:「小師叔,師叔大人,我錯了。」

  王知唯沒有動作,從山間白雲當中飛來了一隻仙鶴駝住了下落的小道童。

  小道童趴在仙鶴背上瑟瑟發抖,片刻后抬起頭來仰天大喊:「王知唯,你個負心漢,我一會兒就去掌門爺爺那裡去告你的狀。」

  聲音越來越長,仙鶴的身影變的越來越小。

  王知唯站在山巔上目視著小道童的遠去,臉上的表情難得的認真了起來。

  裴子云走到他的身後開口說道:「天道如何我等沒有能力去窺探,既然身處人間那麼能看的便只有對錯,這是你以前說過的話。」

  王知唯笑了笑:「是啊,我都快忘記自己曾經說過什麼了,對錯或許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只是對錯又怎麼是那麼容易就能夠分清楚的呢?」

  裴子云沉默了會兒說道:「你應該下山去見她。」

  徐盈秀在那裡等了兩年,如果大唐沒有發生內亂的話她或許會永遠等下去。

  王知唯眼中帶著一抹苦意:「情愛是這世上最讓人捨不得也離不開的東西,武當山不沾因果,情愛就是因果,如果我下去了,就再也上不來了。」

  萬事萬物,有因必有果這是必然而然的事情,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王知唯這樣的理由聽起來很可笑,但裴子云卻沒有半點笑意,因為他知道王知唯的話是對的。

  天下人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歸根結底都是人。

  但王知唯不同,他修行到如今這些年來從未把出過那把劍,如果他去見了徐盈秀,沾染上了這份因果那麼就一定會拔劍。

  而一旦拔劍,整個人間就會陷入災難。

  這就是王知唯不願意下山,不願意拔劍,不願意去見徐盈秀,也不願意殺人的原因。

  這一世的他只是武當弟子,但重活一世要背負的就不單單隻有這一世的東西,所修因果難言喻,而因果不能隨意背負。

  裴子云看著他,輕聲道:「總要去做一做自己的事情。」

  王知唯搖了搖頭:「前世是我,今生也是我,這二者並沒有什麼分別,如今的人間尚未做好準備,書院總有人前仆後繼的去往天上,為的就是給人間爭取足夠的時間去準備好這件事,而我一旦沾染因果就會帶來諸多不確定因素,那樣的代價是我們付不起的。」

  他站在山巔目光透過雲霧似乎能夠看到的湖畔前的那道明亮身影,他的眼中充滿了渴望和想見,但他卻轉過了身,坐回了龜背上。

  抬頭仰望著天上雲霧,王知唯喃喃道:「以前總聽醉春風說什麼世間最遙遠的距離就是她站在你面前而你卻無法走到她的目光中,醉春風是相思,我也是相思。」

  「而往往相互喜歡的人不能見面,這樣的感受應該要比單相思的人不敢見面要難過的多。」

  石龜就是石龜,既然是石頭做的那就不會移動,王知唯躺在上面,寬鬆的道袍被山頂的微風吹散拂動:「這片天地,還真是讓人厭惡的緊,什麼狗屁的世界,毀就毀了又關我什麼事情?」

  他自語著很多話語,很多大逆不道的話語,但他的身體卻始終躺在石龜背上沒有移動,也沒有起身。

  裴子云知曉壓住那具身體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這整個人間。

  山巔上已經沒有了人,小道童趴在仙鶴的背上落在了半山腰的湖水裡,好在他的年紀雖然小,但是修為還不錯,已經是入了初境,算是難得的天才,湖水 很深卻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濕漉漉的身軀從湖水當中爬了出來,他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走到了徐盈秀的身前,小聲道:「徐姐姐,小師叔還是不肯下山。」

  徐盈秀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那不重要,看看你自己,每次都要被他給扔下來。」

  小道童擦了擦嘴,抬頭看著她說道:「我沒事,小師叔也不敢打我,大不了我一會兒就去掌門爺爺那裡告他的狀,實在不行我就當著他的面跳崖,摔死我自己,心疼死他們。」

  他攥著小拳頭,惡狠狠地說道。

  徐盈秀失笑道:「沒關係,我早就知道他不會下來,你小師叔身上所背負的東西要比我們想象中的高出很多,我們不能強迫他做任何事情,你也要相信你小師叔始終都在做著他認為對的事情。」

  小道童聽的似懂非懂,哦了一聲又道:「可是徐姐姐你就要走了,他連個告別都不說,真沒人情味。」

  徐盈秀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山巔之上,緩緩道:「你小師叔是這個世界上最有人情味的人,等你以後長大就會明白了。」

  武當山的弟子不多,基本都在山頂或者山腳下修行,來到半山腰的並不多,尤其是這兩年徐盈秀來了之後那些弟子們更是一次都沒有來過,此處的湖水很乾凈,清澈見底。

  天空中繚繞著雲霧,兩側四周遍布山林和樹木,山腰往左是連接著高與低的青石台階,這就像是一處世外桃源,隔絕著天地間的一切紛爭。

  哪怕大唐再亂,哪怕天下再亂武當山都能獨善其身。

  但徐盈秀卻不能留在這裡,她要離開,一個人的力量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尤其是一名游野修士的力量就更加有限。

  但她的生活中不只有王知唯,還有李休。

  所以武當山絕對不是終點。

  再次抬手揉了揉小道童的腦袋,她的眸子往下流著淚水,她的臉上帶著笑容:「記得告訴你小師叔一聲,就說我走了,不過我會回來的,等這次事情結束就回來。」

  小道童點了點頭,然後拍著胸脯說道:「徐姐姐放心,我一定和那個負心漢說。」

  徐盈秀放下了手,然後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竹牌遞了過去:「幫我把這個送給他。」

  小道童伸手接過,就像是握著什麼重大使命一般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徐盈秀再次抬頭看了山巔一眼,然後轉身朝著山下走了過去,小道童的身上依舊是濕漉漉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竹牌,上面刻印著徐盈秀的名字還有生辰八字以及一些其他批註。

  小道童看不太懂,撓了撓頭轉身跳進了湖裡伸手掐住一隻仙鶴的脖子坐了上去,惡狠狠地說道:「帶我上山,否則我就淹死在水裡,讓小師叔把你們都給烤了泄憤。」

  仙鶴髮出一聲鳴叫背著他飛到了空中朝著山巔飛了上去。

  裴子云已經離開,只剩下王知唯仍舊躺在石龜背上一動不動,寬鬆的道袍遮擋著臉,呼吸均勻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小道童從仙鶴背上跳了下來,跑到石龜一側抬手將小竹牌遞了過去開口說道:「徐姐姐已經走了,她臨走之前讓我把這個東西帶給你。」

  王知唯沒有動作,依舊躺在那裡。

  小道童擦了擦臉上的水,抬腳狠狠地踹了一下石龜,然後轉身朝著掌門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

  仙鶴展翅鳴叫跟著離去。

  山巔之上再也沒有人,過往的山風吹動著崖上的樹木發出了枝葉碰撞的聲音,動聽,卻很安靜。

  王知唯伸手拿起了那個竹牌,並沒有看,而是直接揣進了懷裡,他不敢去看,因為他害怕一旦看到了上面的內容自己就會忍不住下山。

  石龜的背上很平坦,特很寬敞,躺在上面吹風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區別只在於既然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那就不要去浪費心思去想那些讓人不舒服的事情。

  武當山是一座很高的山,這座山不入世,但任何地方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武當山的不入世當然也有他們的理由。

  有些時候不入世恰恰就是為了這整個人世。

  徐盈秀下了山,當今天下如她一樣的人還有很多,她走下了武當山,其他人也走下了各自的宗派或者家族。

  南境已經爆發了戰鬥,聽說荒人與陰曹聯手一共三十餘位五境宗師率領近千名游野修士和數千萬的三境及以下修士開始瘋狂晝夜不停地攻打著小南橋。

  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小南橋的護城大陣有了長足的提升,加上這幾天里趕到南境支援的宗師共有十位宗師左右,二者合力再加上陳老將軍居中調度的話應該能夠抵擋一段時間,但也就只是一段時間罷了,因為敵人太多,足有數千萬之多,而小南橋上上下下的兵力加起來就只有二百萬左右。

  如果長安城沒有落到叛徒和敵人的手裡,有唐皇或者太子的一紙調令就能夠抽取唐國內部的大軍去支援南境,那樣一來縱使敵人再多也無法跨過小南橋。

  但現在長安城有變,即使崔崖思有心想要支援卻也不能輕舉妄動,因為他要考慮京城裡發生的事情,還要考慮整個大唐,沒有了長安城裡那些堪稱大頭頭腦的人坐鎮和調度,如果崔崖思再將兵力全都調往小南橋的話很可能會給那些混入大唐內部的亂臣賊子留下可乘之機。

  現在的問題歸根結底其實就只有一個,長安城。

  主要長安城裡的危機解除,那麼大唐就可以騰出手來去對付一切外來者,一個全心全意乾乾淨淨的唐國是無論多少外來者都無法摧毀的。

  今天是除夕。

  只是這個除夕註定了會走向冷清,無人關注也無人在意。

  聽雪樓和姑蘇城的人還在不停地行走,附屬於二者的江湖勢力也像是一張彌天大網一般鋪灑到了整個唐國當中。

  大唐的首腦雖然都被困在長安城裡,但是這個國家的軀體卻還在自主的行動著,試圖能夠挽回一些東西,試圖在等候大腦清醒。

  其實除夕就只是大唐的節日,離開唐國之後很少有人會去關注,只是因為大唐的影響力很大,這個節日的氛圍足夠濃郁,所以哪怕離開了大唐在其他地方也會有人因為新鮮感而嘗試著去度過。

  三七崖就是這樣的地方,讀書人聚在一起總會想著通過各種各樣的聚會而聚在一起談論著古往今來,笑看著英雄遲暮,吟詩作對大抒豪情。

  而今天在三七崖上,李休和梁小刀等人卻沒有半點除夕的氛圍,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長時間。

  李休,梁小刀,聰小小三人站在那把紙傘之前,看著紙傘在少女手中綻放著亮光,那應該就是江臨傘留下的信息。 ……

  PS: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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